招狼
有“山大王”之称的吴大圣，这天又出幺蛾子——他要和儿子一起，开车去邻县招狼。
招狼，这事听着都新鲜。有招工的、招干的、招生的，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招狼的。但是这个吴大圣，就是这么“敢为天下先”。
原来二十多年前，吴大圣承包了这一带的荒山，经过一家人的不懈努力，如今早已是绿荫满山了。这些年各种动物不断回归繁殖，山林里逐渐热闹非凡。可渐渐也出现了一个问题，因为这里没有食肉猛兽，生态链不完整，所以一些动物泛滥成灾，比如成群结队的野猪横冲直撞，甚至跑到山下去祸害庄稼。吴大圣就想出了“招狼”的办法。
村里人都在问：“大圣啊，那狼听不懂人话，它们更不是你家亲戚，你说去招就能招来?”
吴大圣神秘一笑，未置可否。
儿子也问：“爸，你这唱的是哪一出啊?别让人笑话咱呀。”
吴大圣不耐烦地说：“你就开车走得了，路上我再跟你说。”
儿子疑惑地开着一辆半挂车上路了，车上拉着一个挺大的铁丝笼子，说是用来装狼的。导航的位置是邻县的老爷岭，距此400公里。儿子听人说过，老爷岭一带的确有狼，但是那里的狼会乖乖进你的笼子吗?
吴大圣开始不说话，坐在后座上闭目养神。后来他终于开口，给儿子讲了一个故事。
几十年前，吴大圣有天早上发现兽夹捉住了一匹母狼。这母狼是来偷他家羊的，前几天他家已经丢过一只羊了，恨得他牙痒痒，于是就安放了兽夹。
吴大圣忽然发现那狼竟然泪水涟涟，还像人一样用两只前爪给他作揖。他再一细看，原来是一匹哺乳期的母狼。看着它那可怜的样子，吴大圣的心立刻软了。他试探着上前打开了兽夹。那狼得到解脱，瘸着后腿一下子蹿了出去，又转过头来看着吴大圣，目光中充满感激。吴大圣就喊：“以后你不要再来祸害人了哈，否则对你不客气!”狼好像听懂了他的话，朝他点了点头。
还真管用，此后无论是他家还是别人家，再也没有丢过猪羊。
也就是这年的冬天，一天夜里，已经睡下的吴大圣忽然听见外面有挠门的声音。他爬起来，打着手电出来一看，不由吓了一跳：一匹瘦骨嶙峋的狼趴在他家门口，已经奄奄一息了。见他出来，它吃力地抬起脑袋，口中呜咽有声，接着，就从黑暗里跑出四匹瘦弱不堪的小狼来。这时大狼努力用两只前爪朝他拜了拜，就慢慢闭上了眼睛。
吴大圣明白了，这就是上次他放掉的那匹母狼，它知道自己活不成了，来把狼崽托付给他。看那架势，狼是被活活饿死的。想想也是，这一带的山上光秃秃的，动物很少，它不敢再动人类的家畜，又要哺育四匹狼崽……吴大圣不由叹了口气，把四匹狼崽抱进屋里，找东西给它们吃，第二天又把母狼埋葬了。
四匹狼崽食量很大，家里人齐声反对养狼，吴大圣却说：“人家临死托崽，这么信任咱，虽说是匹狼吧，咱也不能辜负人家呀!”
幸亏那几年收成不错，吴大圣才有能力喂养四匹狼。等它们长大了，他就找来一辆车，把狼送去了老爷岭。他知道那里山高林密，有猎物可吃。与狼分别的时候，彼此竟然依依不舍。吴大圣还掉下了眼泪，他对几匹狼说：“你们好好在这里活着，早晚我会把你们再招回去。”他一回家，就铁了心似的要承包荒山……
儿子一边听，一边想起小时候的一些事情来。不过他还是担忧地说：“爸，这么多年过去了，咱家养过的那几匹狼肯定都不在了，我们去招谁呀?”
吴大圣笑了一下说：“我一直都没告诉你们，这些年我每年都会去老爷岭三趟两趟的，早都跟它们的后代混熟了。你说怪吧，它们的后代也好像知道当年的事情似的，对我可亲热了。”
老爷岭到了。他们一直把车开到没路的地方，又拿着笼子往前走，爬上了一座山头。吴大圣就把两手做成喇叭，朝着群山喊叫起来：“啊哈哈哈哈——”一时山鸣谷应，回声不断。
过了许久，就听见林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随后草木摇动，有七八匹狼现身。狼群见了吴大圣的儿子，有点迟疑。吴大圣让儿子先钻到笼子里去，关上笼门，狼群这才欢快地朝他跑来，围着他撒欢蹦跳，吴大圣拿出火腿、烧鸡之类的东西给它们吃。
过了一会儿，吴大圣打开笼子，让儿子走出来，然后朝一匹大个头的狼连比带画地说：“我是来求你帮忙的，看看能否派几个兄弟跟我走，我那边的山林需要你们。”
头狼好像听懂了他的话，“呜嗷”叫了一声。吴大圣又往笼子里放了一些好吃的东西，然后拉起儿子下山去。看看离狼群远了，儿子问：“爸，还没等招到狼，咱怎么就走啊?”
吴大圣说：“这么大的事，人家也要商量一下嘛!明天我们再来。”
儿子问：“真会有狼进那笼子，跟我们走吗?”
吴大圣信心满满地说：“会的，一定会有的。”
申平 摘自《意林》2024.4(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