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掉鸟屎的夏天
黑瓷受欺负了，李小糖很生气，决定为黑瓷报仇，却被外公拦住。
黑瓷是一只猫。
去年夏天，李小糖来苦荞村的外公家过暑假。有一天，外公从邻居家要了一只小黑猫回来养。李小糖如遇知己，给猫起名叫黑瓷。那时候，黑瓷好小，都能放在水瓢里。
时隔一年，李小糖再次来到苦荞村过暑假。黑瓷长大了，它还认识李小糖，喵喵地叫，用脑袋亲昵地蹭李小糖的腿。李小糖咯咯地笑，用手摩挲黑瓷光滑的后背，好似与多年不见的好友重逢。
第二天，天气清朗，李小糖屋里屋外找半天，也没看到黑瓷。外婆说，黑瓷可能去村外草地玩了。
李小糖点点头，决定去找黑瓷。草地距离村子并不太远，李小糖沿着一条羊肠小路往前走。路两旁是大片大片的燕麦田，夏日的阳光下，碧浪起伏。农田旁是草地，盛开着各种野花。紫色的茅梅、黄色的委陵菜、白色的苜蓿草，它们仿佛事先商量好，不开同一种颜色的花。更远处是茂密的树林，牧羊的老人坐在树下休息，他的羊全都趴在林内，好似一朵朵被树木藏起来的白云。
就在这时，草丛里忽然传来一阵猫叫声，是黑瓷。李小糖循声望去，只见黑瓷神色紧张地从草丛里跑出来，同时，两道黑影自空中俯冲下来，黑瓷迅速躲过去。
攻击黑瓷的竟然是两只鸟，它们除了嘴是黄色，浑身羽毛都是黑色。两只鸟在空中一圈圈盘旋，发出刺耳的啼鸣声。黑瓷弓着身子，满脸戒备地望向空中。突然，那两只鸟再次冲向黑瓷，想要啄黑瓷的脑袋，黑瓷挥舞着两只前爪，不停后退。
“不许欺负黑瓷。”李小糖大声喊着，从地上捡起一个土块，扔了过去。虽然没打中，还是将黑鸟们吓走了。
李小糖跑过去，将黑瓷抱起来。黑瓷吓坏了，微微发抖。李小糖也有些惊魂未定，那两只鸟太凶了，它们为什么攻击黑瓷?
李小糖不敢留在草地上，抱着黑瓷回外公家。一进院子，她就喊道：“黑瓷被欺负了。”
外公从屋子里走出来，问道：“怎么了?”
李小糖气呼呼地说：“有两只黑鸟要啄黑瓷。”
“那是乌鸫，特别记仇。”外公说，“黑瓷是不是惹到它们了?”
李小糖不解地问：“一只猫怎么能惹到鸟?”
忽然，空中掉下来一样东西，粘在李小糖胳膊上。她定睛一看，竟然是鸟屎。
“真恶心。”李小糖咧咧嘴，仰脸望去，空中有两只鸟在盘旋，正是那两只乌鸫。太过分了，竟然追到家里来。黑瓷警觉地叫了一声，跑进屋里。李小糖可不怕，四处找东西，要把它们打下来。
外公慌忙制止道：“不能打，不能打，乌鸫是受保护的鸟。”
李小糖也知道要保护环境、不能伤害鸟类的道理，可她被气懵了，只想教训教训这两个咄咄逼人的家伙。
最后，李小糖没找到武器，两只鸟得意扬扬地啼叫几声，飞走了。李小糖觉得憋屈，无缘无故，被两只坏鸟欺负到家门口。
外婆安慰说：“乌鸫就是这样，不理它就好了。”
然而那一对乌鸫得寸进尺，并没有停止报复行动，几乎天天飞来。有时是单独一只，有时夫妻联袂，一圈圈盘旋，将屎拉在院子里，甚至有时候，连窗户玻璃和大门都粘上稀屎。
每次乌鸫一出现，外公便大声吆喝，想赶跑它们。没想到，乌鸫不怕人，它们就像小型战斗机一样，把鸟屎当成炸弹，不投到轰炸区，绝不收队。
外公无计可施，尽量不坐在院子里，避免成为鸟屎轰炸的目标。黑瓷也吓得躲在屋里，不敢出来。外婆做了个专门扫鸟屎的扫帚，总不能因为一只鸟而搬家，忍忍吧。
李小糖不想忍，决定反击。她瞒着外公外婆做了一张弓，材料很简单——荆条和细绳。另外，她还找到许多高粱秆当箭。
这天正午，李小糖拿着弓箭，雄赳赳、气昂昂地来到村外的树林。她并非去找乌鸫算账，而是想练习射箭。
李小糖选了一棵树，站在远处，弯弓搭箭，瞄准了树干，手一松，高粱秆离弦而去，只可惜并没射中树干。李小糖有些失望，正想继续练下去，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你在干吗?”
李小糖回头一看，原来是个与自己年岁相仿的男孩，浓眉大眼，皮肤黝黑，比较胖。
“练箭。”李小糖的回答干脆利落，颇有女侠风范。随后，只听“嗖”的一声，她又射出一箭，依然没射中树干，英姿飒爽的侠女形象不免打了折扣。
胖男孩摇头晃脑地说：“你射箭的技术真差。”
“还用你说，就因为差，才要练。等我练好了，就去对付那两只臭乌鸫、破乌鸫。”提起乌鸫，李小糖心里就有气。
胖男孩惊讶道：“不管乌鸫是不是受保护的动物，你也不能伤害它们呀!”
李小糖瞪了男孩一眼说：“谁说伤害了?我只是想教训它们，谁让它们欺负人，天天把屎拉在我外公家院里。”
“没人惹乌鸫，它们不会这么做。”
“我朝它们扔过土块，因为那两只鸟欺负我的小猫。”
“欺负你的猫?我知道了，也许你的猫去掏鸟蛋，得罪了它们。”
“黑瓷才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胖男孩说：“这样吧，去问我爷爷。我爷爷常在这附近放羊，也许他看见过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李小糖想起来了，那天，乌鸫攻击黑瓷的时候，远处确实有位放羊的老人坐在树林里，原来他是胖男孩的爷爷。
就这样，李小糖跟着胖男孩去找他的爷爷。路上，胖男孩告诉李小糖，他叫火布，是彝族人。
这个时候，火布的爷爷正在远处山坡上放羊，他们要穿过树林才能到那里。林中的小径细而悠长，隐隐传来溪水流淌声，空气中有树莓浓郁的香气，也有松脂的淡淡清香。
火布说，这个树林里鸟很多，有虎纹伯劳、云雀、三道眉草鹀、红嘴蓝鹊……李小糖对这些鸟都不感兴趣，她仰着脸往树冠上看，想找到那两只乌鸫的窝。
对于乌鸫，火布知道得很多，他告诉李小糖，乌鸫会口技，能模仿很多鸟的叫声，被称作“百舌鸟”。
李小糖哼了一声说：“没想到还挺淘气的。”
“乌鸫可不是为了玩，它们是想保护自己。假如遇见危险，它们学一些猛禽的叫声，能把敌人吓跑。”火布看了李小糖一眼，接着说，“其实乌鸫胆子很小。”
李小糖撇撇嘴，不相信地说：“它们连人都敢欺负，胆子还小?”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出树林，在山坡上找到火布的爷爷。得知两个孩子的来意后，火布的爷爷说：“那天我确实见过一只黑猫爬到树上偷鸟蛋，后来被两只乌鸫赶跑，一直追到草地上。”
李小糖这回信了，是黑瓷先惹乌鸫的。不过，她还是抱着侥幸心理，小声说：“也许黑瓷不是去偷鸟蛋吃，而是去找乌鸫玩。”
火布的爷爷说：“这个季节正是乌鸫繁殖期，窝里肯定有鸟蛋。”
李小糖肚子里的气全消了，甚至还有些惭愧，都怪黑瓷馋嘴，惹怒了乌鸫，可能随后她自己的行为又让乌鸫产生误会，以为她也想偷鸟蛋。哎，跟乌鸫解释是没有用的，它们又听不懂。
火布说：“放心吧，等小鸟孵化出来，它们就不会再去你外公家了。”
李小糖问：“为什么?”
“我不是说过吗，乌鸫胆子最小了，它们这么做，是因为正在孵鸟蛋，想保护还没出生的小鸟。”
李小糖点点头，将自制的弓箭扔到地上，默默地离开山坡。
回到家后，李小糖把黑瓷狠狠批评一顿，告诉它再馋嘴也不能吃鸟蛋，要知道，一个鸟蛋就是一只小鸟。
其实，李小糖即便不批评黑瓷，它也不敢再去惹乌鸫，还是躲在家里吃猫粮比较安全。
随后的几天，乌鸫又来空投鸟屎，李小糖不仅没生气，还朝它们招招手，欢快地打招呼。不就是几泡鸟屎吗?没什么，屋檐下不是倚着一把打扫鸟屎的专用扫帚吗?
这个时候，李小糖对乌鸫充满敬佩，它们的胆子那么小，要靠口技，才能吓走别的鸟，但是，为了让自己的孩子顺利出生，它们忽然变得勇敢起来，即便是人类，它们也不怕。
时间慢慢流逝，忽然有一天，乌鸫不再来了。李小糖猜到，鸟宝宝们已经出生了。尽管李小糖始终不知道，乌鸫的窝在什么地方，但是她知道，此时此刻，某个地方，一定会有几只刚刚来到人世间的小鸟，叽叽喳喳地叫着。
木糖 摘自《儿童文学》2023.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