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好故事
喉咙里的流星雨
上小学之前，我每次感冒，都会先喉咙痛。
“扁桃腺发炎！”每一次，医生都这么说。
有一天，我又喉咙痛，赶紧去看医生。
“你昨天吃了什么？”医生一边检查我的喉咙，一边问。
“杨桃。”
“杨桃？”医生的眉毛皱了起来，“嗯……切开的杨桃是有点像星星……怪不得，你的喉咙里正在下流星雨！”
“流星雨？”全院的护士都跑过来看，“真的耶！真的是流星雨。”
医生用镜子照给我看。
哇，黑黑的喉咙里好像在放烟火，咻！咻！咻！一阵一阵，闪闪亮亮，偶尔还戈过一颗红色的火流星……
医生立刻发号施令：
“快拿照相机来！”
“打电话给天文台长，问他流星雨要怎么采集？”
“顺便问问博物馆长，看他要不要订几颗新鲜的流星？”
护士长忍不住举起手：“请问……我可以许愿吗？”
“哎呀，我怎么没想到！”医生大叫一声。
于是，在天文台长、博物馆长赶来之前，我都张着嘴巴，看着医生、护士一个接一个闭着眼睛，合着双手，对着我的嘴巴许愿……
第二次喉咙痛，我又去医院。
“你昨天又吃了什么？”医生皱起眉头。
“三颗火龙果。”
“没道理，”医生说，“我昨天也吃了三颗火龙果。”
我发现医生戴上了防毒面罩：“你的喉咙里有一座火山！”
“火山？啊，我想起来了一一我昨天有梦到火山！”
“哈，怪不得！”医生懂了，“梦从你的脑袋瓜里掉进喉咙，卡在扁桃腺上！”
医生又翻查了一下《火山大全》。“乖乖，这种火山只有意大利才有！岩浆温度高达一千多度！护士长，快帮我接消防大队！”
一群救火英雄全副武装，在我面前排成一条长龙。
“到喉咙里灭火？乖乖，这还是第一次！”消防队长立刻接起长长的水管，抓稳喷头，“咦……喷头比小朋友的嘴巴还大？这可真伤脑筋！”
还好，我够聪明：“要不要用水枪？”
“好主意！”消防队长立刻从玩具店里买来三打水枪，一人两把，轮流朝我的嘴巴猛射。连医生、护士都来帮忙！
“哈，好像在打电动！”
“耶，隔着三公尺远，我一样射得到！”
“嘿，我是双枪侠！”
“快点！快点！换我了啦——”
“哇，好久没玩水枪了，真怀念小时候呀——”
等到医生、护士、消防队员都喷得一身湿了，我的喉咙终于清凉下来。
“只是暂时止住。”医生开了一堆消炎药给我。
“对了，在扁桃腺消肿以前，你必须戴口罩！”医生又仔细叮嘱我，“不然，你喉咙里的火山灰如果飘出来，整个台湾岛都会遭殃！”
嗯，为了台湾岛的安全，我只好乖乖戴上口罩，每隔五分钟就喷一次消炎药。
有好长一阵子，我没再感冒。在路上遇见医生，他总是回头望着我。那眼神，嗯……好像隔着玻璃橱窗盯着玩具看的小男生！
当我再一次喉咙痛，医生在大门口迎接我。
“乖乖！你这一次……喉咙里在大塞车呢！”医生用小手电筒仔细照看我的喉咙，“啧啧，好像全台北市的车都挤到马路上，红绿灯还胡乱闪！”
他压压我的舌头，里头传来一阵急促的喇叭声：“叭！叭！叭！”
“嗯……基于职业道德，我必须告诉你……”天气冷，医生的表情和舌头好像都被冻僵了，“要你的扁桃腺不再作怪，只有一个办法——把它割掉。”
割掉？怎么可能？如果你有一个这么棒的扁桃腺，你会舍得割掉它？
看我一直摇头，医生的表情一下放松下来，舌头也飞快弹了一下。“咻——”的一声口哨，只见他双手兴奋挥舞，大声呼唤：“护士长，快快！打电话叫交通警察来！哦，对了——顺便找一本《交通手势指南》给我，状况紧急，我得立刻来帮忙呢！”
五线谱饿鱼
饿鱼全身皱巴巴，背上有好多条皱褶。数一数，一、二、三、四、五——五条皱褶，从上排到下，从头皱到尾，长长粗粗，不打结，中间还能长水草。
饿鱼全身脏兮兮的，到处长斑点。这里一点，那里一点，有的大，有的小，好像被人用泥巴砸得全身都是烂泥块。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饿鱼就是鳄鱼。但是没有人叫饿鱼鳄鱼，因为饿鱼老是饿肚子，饿得惨兮兮，饿得瘦巴巴，饿得上肚皮贴下肚皮，饿得肠子天天都在唱老歌：“咕噜噜！咕噜噜！”
饿鱼的肠子会唱歌，一点儿也不稀奇，因为饿鱼最爱唱歌。
他一看到香喷喷的食物，就快乐得想唱歌。
早上，一只水鸭在湖里晨泳。饿鱼在水底下看见水鸭的小脚丫“啪啪啪”地打着水，立刻兴奋得悄悄游近，高兴得唱起歌：
“哦，多肥美的小脚丫！多动听的拨水声！
饿鱼唱得又大声又兴奋．还连续飙了两个高音。
等他唱完，水鸭早就逃得无影无踪了。
中午，一只小鹿来湖边喝水。饿鱼远远瞧见，兴奋地悄悄游近。还隔着十步远，他又忍不住唱起歌：
“哦，亲爱的小肉肉，来喔，来喔！
让我亲一下，让我咬一口！
你是阳光，你是雨水，你是我肚子的好朋友。”
饿鱼唱得好高兴，小鹿也听得好高兴。他一听到歌声，拔腿就逃，像箭一样，嗖嗖嗖，逃得好远好远。饿鱼只能在原地高唱“遗憾之歌”。
晚上，月亮才刚升上来，饿鱼的脑海就浮现出一顿香喷喷的“月光晚餐”。他忍不住又唱起歌：
“哦，多美丽的夜晚！
草原上的动物啊，不要害羞，不要怕，
快来我的肚子里取取暖。
洗洗你的手，洗洗你的脚，
洒点葱，抹点蒜，沾点芥末更是赞！
来来来！别害羞！快来我的肚子里取取暖！”
湖边静悄悄的。
几只青蛙抬起头，抓了一把水草塞进耳朵，又趴下去，继续睡。
饿鱼唱完歌，饿得没力气爬上岸，只好浮在水面，听着肠子唱老歌。
“咕噜噜……咕噜噜！”“咕咕咕一一咕咕咕！”
咦，怎么有点不一样？
哦，原来胃也饿得抗议了，跟肠子一块组成二重唱。
好饿啊！饿鱼看着月亮，难过地想：我为什么老是抓不到猎物呢？
一难过，饿鱼又唱起歌：
“唉，吃不到的月亮，摸不到的月亮啊！
你那么圆，那么亮，有什么用？
等等，那是什么？
月亮上有一只鳄鱼！
鳄鱼的背上还有一条五线谱！上头的音符跳来跳去，好像一首歌。
饿鱼忍不住看着谱，唱起歌：
“微笑在哪里？拥抱在哪里？
幸福的心啊！团团转，团团转。
在歌里！在歌里！”
咦……音符又换了位置！
饿鱼连忙跟着唱：
“来来来！抱一抱。
来来来！亲一亲。
来来来！打个勾勾唱唱歌！”
呵呵，唱得不错嘛！月亮靠得更近了。
饿鱼看着月亮，像照镜子，仔细一看：“咦，那是我嘛！我是五线谱鳄鱼？”
饿鱼好开心：我的背上有一首歌，一首唱不完的歌！
他背上横横的皱褶是五线谱，斑点加上水草变成音符。
音符跳来跳去，饿鱼唱来唱去。
嗯，这些“背上的歌”，跟“肚子里的歌”不太一样。
肚子里的歌浓浓稠稠，有调味料的味道；背上的歌清清柔柔，有微风的味道。
饿鱼唱得微微笑，月亮听得微微笑。
湖边的动物也微微笑。他们一只、两只靠过来……一只、两只肩并肩，围成一大圈。
月光演唱会，真好听！
饿鱼唱啊唱，一首接一首，一连唱了几十首，没有一首重复。
忽然，饿鱼发现湖边挤满了动物。
山羊、白兔、梅花鹿……山猪、土狗、黄鼠狼……
哇，这么多美食？饿鱼张大嘴巴，口水滴滴答，立刻冲上岸。
可是，他的尾巴才刚一碰到泥土，就噗通一声，向上翻转了三百六十度。
饿鱼饿到昏倒了！
梦里，饿鱼梦到自己又翻过身，而且，吃得好饱好饱。
山羊、白兔、梅花鹿……山猪、土狗、黄鼠狼……一只比一只香。
旁边还有好多包子、馒头在唱歌……
饿鱼张开眼睛。
果然有人在唱歌！
挂在天上那么远，摸不到哟！吃不到，真想舔一口！”
月亮愣了一下。
咦？那只鳄鱼在叫我吗？他在唱什么？
月亮飞低一点，凑近看，想听清楚。
饿鱼眼睛一亮，好高兴，张开大嘴正想吃月亮……
山羊、白兔、梅花鹿……山猪、土狗、黄鼠狼……一只一只围着他，唱得好开心。
哇，美食当前，要先吃哪个好呢？饿鱼兴奋得又想唱歌。
山羊说：“你饿昏了，快吃点包子、馒头吧！”
咦，眼前果然有好多包子、馒头。
“这些都是我们送你的！”白兔拿起包子，塞进饿鱼的嘴巴，“当作唱歌的钱。”
“敞歌的千？”饿鱼嘴巴被塞得满满的。
“嗯，唱歌的钱。”所有动物都点点头，“你背上的五线谱好好玩，会自己编歌。”
饿鱼吞下包子……嗯，好香！
他的肠胃暖起来，手脚有了力气，好像阳光跑进身体里。
“哇，又变了！又变了！”梅花鹿指着饿鱼背上的音符，“变成儿歌了！”
黄鼠狼起音，大家跟着唱。
饿鱼静静地听。嗯，唱得真好！
他的眼睛眯眯笑，嘴巴张得好大、好大，露出尖尖的牙齿一
——也加入了大合唱！
“春神来了谁知道？梅花黄莺报到。
梅花枝头先含笑，黄莺接着唱新调……”
就这样，饿鱼变成森林里的卡拉OK。
而且是活动卡拉OK!可以免费伴唱。
谁想唱歌，只要带食物来，就可以一手付钱，一手看谱唱歌。
动物都抢着带来最好吃的食物。因为，饿鱼吃了不同的食物，音符就会组成不同的旋律。食物越好吃，旋律越动听。
饿鱼不再饿肚子，他每天都打饱嗝：“呃——呃——呃！”
哈，不说你也知道，饿鱼变成了呃鱼。
呃鱼还是爱唱歌，而且越来越爱吃青菜、水果。
因为青菜、水果的旋律最温柔、最好听！
呃鱼早就不吃荤了。他看到山羊、小白兔，心里不再想着香喷喷的肉、甜滋滋的肉，而是想：呃，这是男低音，那是女高音，怎么合音最好听？
只是啊，呃鱼有时候还是会抬起头，望着月亮，忍不住滴口水：唉，真可惜！当时如果吃掉月亮，不知道会变出什么歌？
林世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