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金
冲冠一怒为薄衫
“叫你们的娑陀婆恨王出来受死!”伽当王统率大军，来到了南天竺国的城池之下。此时的中原正值大唐盛世，西域这两国的纷争，是在战后许久，经由胡商口口相传，再被唐人记录在《酉阳杂俎》之中。这场战争的缘由，说来也颇奇异：乾陀国的伽当王征战四方，所向披靡；南天竺国原已臣服，并献上了贡品；不料这贡品却又引发了一场新的纷争。
南天竺进献的贡品，是两件细麻编织的薄衣：质地轻柔，色如暗金，并散发出幽香。伽当王甚是喜爱，便将其中一件赐予宠妃。岂料次日妃子身着此衣觐见，伽当王却看到其衫胸前，有两只手印的痕迹。伽当王当即大怒：何人大胆，竟敢调戏吾之爱妃?有见多识广的商人为王解答：此薄衫乃南天竺国娑陀婆恨王所制，要用贵重的染料“郁金”，将衣料染黄；只是染色时衣料皱叠，娑陀婆恨王亲自以手压平；于是所成之衣，若男人穿，背后就有手印；女人穿，手印则在胸前。
伽当王自觉受了愚弄，便统领大军去讨伐南天竺，定要斩下娑陀婆恨王的手足。兵临城下，南天竹国有使臣出城解释：本国虽有娑陀婆恨王，却并非活人，而是殿上供奉的纯金塑像。最后还是南天竺国另造了一尊“娑陀婆恨王”金像献上，任由伽当王砍杀一番，这才将战事了结。
鲜衣美酒郁金香
唐代以郁金为染料，用的是植物地下的块状根茎，煮水浸泡织物衣料，既可染色，又有香气，被视为名贵之物。上溯至西晋年间，才女左芬所作的《郁金颂》言道：“伊此奇草，名曰郁金。越自殊域，厥珍来寻。芬香酷烈，悦目欣心。明德惟馨，淑人是钦。”不但说郁金来自西域，香气浓郁，可染色悦目，而且赋予郁金德行高尚、良善贤淑的品性。
其实早在先秦年间，郁金就已为我国古人所用，《诗经》中称之为“鬯”(chàng)，主要用来酿酒。将黑黍与郁金混合煮过的汁液发酵，所酿之酒称作“黄流”，具有郁金的浓香，可用于祭祀。如今多有学者认为，先秦年间的郁金，很可能是我国原产的。只不过自汉代以来，从西域传入中原的郁金，名头更为响亮。后来再经胡商添枝加叶轮番吹嘘，反倒令世人以为，郁金乃是西域的名贵物产。唐宋年间，将郁金当作香料，或熏染衣物，或加入酒中，都曾一时风靡。李白诗称“兰陵美酒郁金香”，杜牧的诗句“画裙双凤郁金香”，描绘的都是郁金的香气。
寻花掘根探真身
郁金之得名，按照南宋《尔雅翼》中的说法，源自“其根芬香而色黄”。气味馥郁芳香曰“郁”，颜色乌金暗黄曰“金”。不过古时文献中，也有不少将番红花(也就是藏红花)当作郁金看待。番红花的雌蕊柱头亦可用于染色，二者混淆，或是西域胡商本就不知就里，或是他们为保守商业机密，故意扰乱视听所致。
现在所说的郁金，特指姜科姜黄属一个物种，与生姜乃是近亲。但古人所用的郁金，可能泛指郁金、姜黄、温郁金等多个同类近亲物种。如今的郁金、姜黄都可作为调味料，也均可入药。不过今人当作商品贩售的“郁金”与“姜黄”，与植物学的说法不同：植物物种上不论郁金、姜黄，其肥大肉质的地下“根茎”(此处指植物生于地下部分的变态茎)都被称作“姜黄”来卖；而侧根末端膨大呈纺锤状的块根，则被称作“郁金”。
王辰 摘自《博物》2024.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