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事变前后九十五师的一些活动
陈远湘
进犯陕南
九十五师是刘峙充豫皖绥靖主任兼河南省主席时，于1933年将安徽独立四十旅徐中岳部与河南两个保安团合并编组成的，打算作为他的看家部队。第一任师长唐俊德因用亲友搞帮会，白昼在开封城内抢劫、杀人绑票，被复兴社特务向蒋介石报告了，蒋下令将唐俊德撤职，调第一师第一旅旅长李铁军升充。李到职后，把队伍集中开封整训，将排长以上军官一律调换，由黄埔及中央军校各期学生充骨干，使该师成为清一色的中央化的军队。
1936年8月，我奉调充任九十五师政训处处长兼师特别党部书记长协助李铁军，加强法西斯教育。是年10月，因河南邓县的农民穷苦不堪，逃租逃税，家破人亡，铤而走险。同时，地主恶霸戴焕章、张振江等争权夺利，互相厮杀，闹得田园荒芜，饿殍载道，商族裹足，人怨沸腾。刘峙才派九十五师前往“抚剿”。该师到达邓县，派出四个团去分别对付，稍一较量，恶霸头目戴、张等即相率远逃，往戴民权等河南部队做客去了。其余大小武装也远走鄂北陕南，或潜伏下来。政训处照例配合部队使用蒋介石那一套“三分军事、七分政治”的把戏，进行清乡，查户口，编保甲，整顿税收，办感化院等，以期巩固国民党的统治。
同年12月13日，突接刘峙的急电略称：“领袖在西安蒙难，被张学良、杨虎城扣留，该师着即集结待命。”过不两天，刘峙又来电说：“何应钦已被任命为讨逆总司令，刘自己充东路军总指挥，命九十五师向陕南前进，占商县，出蓝关，夺蓝田，与潼关西进主力部队会师进犯西安。”李铁军奉命后，即派师参谋长潘某乘汽车先往南阳，要行政督察专员罗震立刻征办该师一个月的粮秣备用，更要紧的是到内乡西峡口向豫西大团阀自封司令的别廷芳接洽，要求让该师安全通过他的辖境前往陕南，不受阻难。因为镇平、内乡、淅川三县的军政大权均操在别廷芳手里，任何军队都不敢进入这三县境内，过去曾有部队未经他的同意径自通过他的辖境，被他的团队袭击困扰，受到很大损失。不料潘参谋长用长途电话报告说：“别司令听到委座蒙难，早就痛哭流涕，大骂‘张、杨犯上作乱，不明大体’，力主讨伐。听说我师经过，极表欢迎。别司令拍胸保证我师通过，不掉一个人一粒子弹。并愿派出运输大队，负责运输我师的粮秣弹药，大小行李，伤病官兵，协我师官兵专心作战。”李铁军喜出望外，立即率全师出发，经镇平内乡，刚抵豫陕边界，陕南商南县，原驻有陕西绥靖公署主任杨虎城将军部下的一个团，即自行撤走。九十五师随后尾进，经商南、龙驹寨至距商县20里之夜村。据老百姓说商县城内驻有杨虎城主任的陕军一个旅。李铁军当即找两个旅长和政训处长开会研商进犯商县办法，决定于次日拂晓攻城，由各团挑选敢死队400人爬城，每人先发法币5元，并通知右翼雒南县之十师李默庵、八十三师刘戡等部予以策应。会毕，我即派秘书邓无量率政工干事会同各团政工人员协助部队长挑选。不料深夜突接刘峙来电略谓：“南京电告，中央已派大员飞西安营救‘领袖’，为避开战引，以免影响大局，着该师暂退商南待命。”我们只好收旗卷伞全师折回商南县。过了三天，刘峙又来电说：“为促使营救早日成功，须稍施压力，着该师即日进占商县。”队伍刚进抵夜村，刘峙又来电话：“营救已有端倪，该师着暂退龙驹寨待命。”我们在龙驹寨直等到12月26日，刘峙又来电说：“领袖已于今日午后平安飞返洛阳，该师着即进驻商县待命。”我们这才进入商县，原驻该县之一旅早已撤走了。
在商县驻了三天，我接军委会政训处处长贺衷寒来电，命即前往西安出席政工会议，在会议中贺主要是照例大骂一通张、杨两将军“破坏纲纪，犯上作乱，大逆不道”等无耻谰言，要政工人员切实教育各级官兵做一个蒋介石的俯首帖耳、唯命是从的奴才之外，并要政工人员尽力协助部队切实执行命令，接替陕甘宁边区东北军的任务，并严密监视东北军及陕西部队开往指定地点，清除其部队中的革命战士及抗日爱国民主人士，使其完全中央化。
监视东北军一○五师
1937年2月，九十五师奉命移驻河南南阳，秘密任务是监视东北军一○五师。我和师长李铁军先赴开封向刘峙请示机宜，刘指示：“你们一方面要毫不客气地监督一○五师，清除师里的共党分子，并防止暴动拖走队伍，扰乱地方。一方面要设法‘感化’一○五师的官兵服从中央，拥护‘领袖’。我已密令南阳罗专员要各县保安队和内乡别司令的三个团密切配合你们监督，你们的人、枪比一○五师多一倍，我看够用了。一○五师师长刘多荃明天要到开封来，你们等着和他见面谈一谈，再一同去南阳好了。”过了几天我们和刘师长同车赴南阳，他的家眷也一道同行。
回到南阳住了几天，刘峙来电谓：“李铁军调任第一师师长，遗缺由第二师旅长罗奇调升。”过不几天罗奇就到了南阳，他们两人都是黄埔军校第一期的学生和复兴社分子，当然肖规曹随，同样顽固，而罗则更为圆滑世故，善攻心计，极尽挑拨离间、捏造诬蔑之能事。当时一○五师分别驻扎在南阳、唐河等县，师部驻在南阳北门外玄妙观。九十五师师部驻在南阳城内。罗奇到职后，一面督饬行政专员罗震与团阀别廷芳的队伍及保甲长配合九十五师的部队包围一○五师，监视一○五师官兵的言论行动，随时具报。一面和一○五师中上级军官宴会拉拢，并和我时常与刘多荃交往，用威胁利诱等手段，逼迫他早日下手清除一○五师内部抗日战士和爱国民主人士，以表示和共产党断绝关系，效忠蒋介石，以达到升官发财，保全实力，“打回老家去”。刘师长被迫不能不照计行事，忍痛一割，结果激起他的部下的愤怒。其中有一位被调职为服务员的青年军官，感到家乡(东北)被日寇沦陷，家人生死不明，自己一片爱国正义热忱，遭到调职打击，对刘师长向国民政府屈服，大为不满。痛愤之下，就对刘行刺，在一个早晨闯入刘师长的卧室，向刘开枪射击，第一枪打中刘的右肩，刘的妻子奋不顾身地蹿过去夺住手枪，此刻刘的随从副官闻声赶到，捉住开枪的军官，问刘如何处理，刘略一沉思、即令将其就地枪杀。我和罗奇闻讯，亲往慰问，并立即电告何应钦及贺衷寒派专机到南阳将刘多荃接往上海救治。何、贺更以此为借口，严饬“该师彻查凶犯同谋歹徒务须尽除该师不良分子”。并派复兴社政工人员往一○五师进行协助，迫使该师进步军官相率离去，把一○五师变成蒋介石的御用工具。直到1937年七七事变发生，两个师分别调往指定地点，九十五师才终止它的监督任务。
(1963年4月)
* 作者时任国民党军第九十五师政训处处长兼特别党部书记长，国民党军第四十一军副军长。
文史资料存稿选编：西安事变/全国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编.—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200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