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内争即以防过激——与国闻社记者纵谈时局
毕万闻主编
(1926年9月17日)
(问)穆军解散传说不一，究竟是何原因?
(答)穆春乃余前后同学，余系讲武堂第一期毕业，穆则卒业第二期，随上将军十余年，渐擢至军长，屡参大战，著有功绩。但其人懦弱，驭下过宽，惟其过宽，遂至部下放纵不驯。此次进占多伦，肆行抢掠，余正拟严究，适上将军接地方人民控告之状，委查属实，勃然震怒，密令余及韩军团长将其军队解散，以儆效尤。当余二次赴张家口时，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计，立将所有官兵分别遣散，其罪恶较著者，一律枪决，共计120余人。外传穆有其他举动，绝对不确，彼于余解散其军队之先，经余恺切告诫，自知罪有攸归，俯首无辞。上将军或念其前劳不无可录，从轻末减其罪，亦未可知，至于判处死刑之说，并无其事。
(问)对于蒋中正用兵之感想如何?
(答)蒋中正，余素未识面，于其人之言行，不能为深透之论断，观其进兵长岳，占据武汉，不可谓非善战者流。顾所挟之力，能胜不能败，能暂不能久，其头脑虽尚新颖，而所抱之义，实足以祸国殃民。余最反对者，厥为听从俄人之驱使。鲍罗廷盘踞羊城①，居然发号施令，加伦②为赤俄高加索守将，奉赤俄命来举监视蒋中正者，居然在其军中指挥军队，蒋则奉命惟谨，足证其凭藉外力，助长内争，罔顾人民之疾首痛心，此其大失计也。彼标榜之中山三民主义，自身已加破坏，曾不思所谓三民主义者，实以民生为先，师行所至之地，辄举巨额纸券，威胁人民行使(如报载中央银行纸币是)，人民固有权利，则暗使青年团以共产政策，巧取豪夺，致令人民（有)怕见青天白日旗之怨语。倘长此一意孤行，引异族以残害同胞而不恤，余立见其败也。
(问)自康有为一度入都，复辟之谣又起，将军于意云何?
(答)复辟名词，似不宜再见于当世。然而复辟之谣，时时吹入吾人耳膜。此无他，由于一二好事者制造空气，以快心胸而已。近则康南海③等力谋恢复故宫，而浮言骤兴，实则康鉴于潮流，亦未必敢再为溥仪希帝位。此事岂仅人民心恶而痛绝之，吾恐溥仪个人，亦必感受平民之乐，无复作皇帝之迷梦也。
(问)时局将来之变化如何，将军可以—言决之否?
(答)时局变幻，如风云莫测，譬之行舟大海中，虽舟中人亦难预知天象。余自信寡识，不敢轻下断语。想无论何人，对此破碎之时局，或未必都有先见之明。余意际兹邪说横行，青年丧志，诚为国家一大隐忧。人民憔悴，不胜其苦。余当戎马倥偬之顷，未曾不念及非速计民生，则国莫由安。非速筹民治，则国莫由立，所望海内拥有实力者早息内争，共御外侮，则共产之学，不传自消，过激之论，不攻自破。试观一班血气未定之青年，经媚外军阀之诱惑，难免不为赤化主义所蒙蔽，自害害人，自误误国，则祸乱将靡所底止，我辈分属军人，又焉能袖手作壁上观哉！
(天津《大公报》，1926年9月19日，第6版)
————————————
① 鲍罗廷，苏联共产党员，共产国际驻中国代表并兼国民政府顾问。羊城，广州别称。
② 苏联红军将领。任广州国民政府军事总顾问。
③ 康有为，广东南海人。旧时对人不称名号而称郡望，表示尊重。
张学良文集（1.2）/毕万闻主编.-北京：新华出版社，19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