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东北大学学生的训词
毕万闻主编
(1928年9月14日)
现在敝人在名义上虽然是大学校长①,然而我的学问方面,非常的幼稚,尚未受过大学教育。在年龄方面与诸同学相仿,所以,我对于大学校长的位置,很有抱愧的地方。而保安委员会曾以余之地位,推以本大学校长的重任,这不过勉强而已。所以我很不愿与诸同学称为师生,不过同学罢了。所以我更愿常与者位青年朋友接近,就是我内人亦欲她往东北大学受教。从前我在北京民国大学的时候,每于暇时常与他们一同游戏,各方面都受了许多利益,所以我们很愿嗣后时常到校与诸同学接触。至于校长学生,不过是名义上的问题罢了。
我今天所欲与诸位说的,首先是提倡体育。说起来中国的体育界,大多数不肯注意体育,所以学生多失于软弱。我很希望本校关于体育方面要特别注意,然后用健全之身体好求精妙的学问。所以体育是不可轻忽的。
学问方面更是重要,好的要特别奋勉,劣的要极力改善。现在我们中国正在“风雨飘摇”之中,所以我们中国人的中国,诸位同胞都得努力奋救他的危险。况且人才方面又是特别需要呢。
然而中华民国的教育,不像从前为个人而求学②,为家庭而求学,现在是为国家而求学的,所以必须持谨谨慎慎的态度,不要因金钱的引诱,失去了自己的人格,抛开学业而去干涉社会的政治与其他的机关。然而我不是说禁止大家关心政治,是使大家对于国家政治,应说则说,不然则不必去管,最好是安心读书。从前我在学生时代的时期,看见一般学生,对于国家观念非常的热烈,比太阳的热度还要高。至于他们进了社会,良心的温度就慢慢的降低下来。从前他在校讥讽人的话,现在他自己实行了。所以我很希望大家,将来处身社会,要本着自己的人格,拿来从前在校里时的热心,来处置社会。拿从前批评旁人的话,来整理社会。人人如此,则社会国家就没有不富强的道理。
方才我说现在中国需要人才,不是指大人物而言,恐怕大人物多了,不但国家不能富强,反倒要乱。所以现在中国,不论哪省,大人物要多,必然大乱,则人民将不幸矣。我说的人才,是指专门人才而言。他学的是工,就要作工,学的是农,就要作农。不要存着当官的心理。然而现在中国的学生,如果试问他们毕业后的事业,他们都说要为国作大事业,那么岂不是就要开争端了吗?所以专门人才要作专门事业。
普通一般人都说中国人不能认清自己,我以为中国人实自己认的太重了,都要作很大的事。我很希望大家,应作什么作什么,设如中国人都作大事,就没作小事的人了。我尝由旅大乘南满车②,里边一个服务的人,一身能作许多的事件,然而所作的虽然琐碎,但是他们的态度还非常快乐,就是因为他能坚忍耐劳,努力自己的工作,很能守他的本分。然而现在我们中国,则不然,东省留学欧美的学生,研究农科的也很多,可是我从未看见他们回国以后,还继续研究农业,并且能与老农一同的耕田,大半他们都改变了意志奔官途作官去了。我很望诸君,要坚定了志向,各用己之所学,全国学者都能如此,则中国自强矣。
总之,最重要(者)约有两条:(一)自己看守自己的人格。(二)要将自己看小些,将国家看大些。自己看守自己的人格,就是方才说的,不要失去自己的人格,被外界引诱,昧了良心,作极恶的事,遗害于同胞。要拿批评人的话,来规戒自己。要将自己看小些,将国家看大些,就是说自己不要自看的太重,而有害于国家。而国家造就人才并非专造就首领人才,而服从人才也很重要,故因为人的才智有高有低,较聪明能干的人,作大事固然(是)可以的,然而天生中才,虽令他作首领,那岂有不误大事么?昔者文王有臣10人,能治天下,所以领袖人才何必须多。
最后几句话,是诸同学要专心研究,以图用之于来日,造成中国人才,人民中坚,求学事小,国家事大,才不辜负国家兴学的本质,和职员教授的苦心哩。
(《盛京时报》,1928年9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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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1928年8月,东大校长刘尚清辞职,东三省临时保安委员会推举张学良继任校长,张以副校长刘风竹代行其职。
② 原文为“从前为各界人而求学”,似有误,故予改正。
③ 即南满铁路(长春至旅大)的火车,当时为日本所强占。
张学良文集(1.2)/毕万闻主编.-北京:新华出版社,19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