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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台湾《华视新闻杂志》记者问

毕万闻主编


  (1990年夏)
  记者①:您觉得基督教给您什么样的支持给您什么样的影响?
  张氏:这个话说起来,我本来……,我的内人总是跟我开玩笑,说我是三教九流。……佛教我也研究,当然,我本人是儒家,对宗教其实我没有这个意思。我认为基督教是最高的,在社会学上说,我们承认基督教是基督教,但是在我身上我不承认基督教是基督教。
  记者:啊?
  张氏:我承认这是一千九百多年发现的一件实在真的事情。我们信仰耶稣基督,我们信仰他真有这么一个人,是他所做的事情,而由他身上显示出来上帝的实在。另外,我们从教义上说,他就是上帝的化身,我不像旁人,说你不信教你就下地狱,我不是这样的意思。信仰是由自个儿内心发的。但是,我个人是很希望人对基督教能够认识。我说的话,并不是劝你信教,我不过是给上帝的行为做个证据就是了。我个人是没什么的,一切荣耀都归于上帝。
  记者:我们知道,赵女土一直陪伴着您啊,您是不是认为这也是一个很大的支持的力量,能不能谈一谈赵女士对您的鼓励,好不好?
  张氏:这都是个人的事情。
  夫人②:没有。这都是上帝的恩典,上帝的安排。
  记者:张先生,您再说几句吧,您的夫人到底给了您什么样的支持和鼓励?
  夫人:她说我给你支持鼓励,没有,可以说没有。
  张氏:骂我(三人皆大笑)。……我爱吃,我好吃,她会给我做很好的吃的,她会做菜,做得很好。
  记者:张先生,您谈一谈……
  夫人:她问您生活怎么样?
  记者:平常都做些什么?
  张氏:要说起来我做事情,我眼睛……比如说您坐在这儿,我看不见您是谁呀。……您没听李先生③常常告诉我这是谁谁谁,我看不见的。所以,我对一般朋友宣布……我在家里,看书,很难看的;看报,我都是用15倍到20倍放大镜,才能看到小字,所以看报我不看小字,我只看看大字就是了。其他的,耳朵也不太好。在家里就听听收音机,对电视,我们从来是不看的,不能看,因为眼睛看不见,离太近眼睛实在是受不了。也就是一天在屋里坐着,听听电视就是了。
  记者:不,我们知道你们身体很健康啊,这是很不容易的。能不能谈谈您怎么样子来保养啊?
  张氏:很简单,并不是我们有什么修养。我,我们基督徒,是(相)信我的身体是殿,我们要清洁我们的殿,准备上帝的圣灵来居住,其余我没有什么修养。我个人的生活,过去可以说是荒唐浪漫的一个人。我并不讲(究)生活的,现在也是如此,我是要干什么就干什么。我自己保护我的身体,不是为了我自己多活几天,或者享受,我完全是为(完成)上帝的使命。
  记者:我听他们说,您小的时候,考试的时候,您不是很用功,可是老考第一,大家都不服气。是不是这样子啊?
  张氏:我小聪明大概是有一点。我是很顽皮的,念书,我不好好念书,干什么我都是……,不过,我在学校考得很好。考得很好,那也不能说明我什么,因为在我们学校里,大概都是行伍出身的。行伍——您懂这话吧?可我是一个读过几天书的。
  记者:是不是您在军事方面特别考得好?
  张氏:那是小节,上帝赋予的小聪明,我自己承认小聪明我是有的,但我不承认我有什么能力。
  记者:(对夫人)您能不能谈一谈张先生,您最崇拜他的是什么?
  夫人:我们没有谈到过那个。
  记者;您最欣赏他哪一点好了?
  夫人:他这个人就是诚实呀!他从来也不骗人,他也不说瞎话。
  记者:那么,我们知道,现在夫妻感情要保持得很好,不是很容易。你们这么多年来,感情非常让人家羡慕。
  夫人:这是上帝的恩典,他让我在这,我就在这。
  记者:有没有什么夫妻相处之道啊,可以告诉我们年青朋友的?
  夫人:没有,什么都没有。我就是一天什么事情都做,应当做的事情我就做。
  记者:那张先生,您觉得呢?您觉得夫妻要怎么样才能维持比较好的感情啊,你们两个是怎么样相处的?(夫人笑声)
  张氏:这个话很难说,夫妻两个不能说天天就是好,也吵嘴,也吵架。要是有事情,各人稍微退让一点,就完了。
  夫人:还是圣经上的话,要忍耐了。您把圣经上的话,常常念念就好了。
  记者:很多人啊,这么多年来,都一直在问一个问题,就是说,张先生到底是不是(有)完全的自由?对于这样一个问题,您有什么答案?
  张氏:人们问我这句话,我(是)很不高兴的。这完全是给政府安上一个名称,这是反对政府的人拿这个做名堂就是了,这是做文章。我今天要上哪儿去,我就上哪儿去。我不去就是了,我要上哪儿去就上哪儿去。
  记者:(对夫人)您觉得呢?对外界的关心,您有没有要跟他们说的话?
  夫人:没有什么话可讲(笑)。跟您一样啊。
  张氏:(对记者)问您有自由没有自由,您怎么说?
  记者:我很自由啊(记者大笑)!
  张氏:您也不自由,您得做您的工作啊。
  记者:啊,对对对,我得每天去上班啊(笑)。
  张氏:这个话讲的,我觉得很可笑。我现在要说句话,有好多人讲话非常的幼稚,有些人问话也很幼稚,你得知道这个情形,您得知道环境。研究一个事情,你得知道过去,知道现在的环境,知道背景,你才能……现在随便张嘴说话。说这个话,我好像是在批评媒体。常常写篇东西,可我看见,常常觉得好笑。旁的事情我不知道,说我自己,我常常看着它就笑了。人家愿意怎么写就怎么写。我的朋友要写我的东西,他问我,要给我看,我说我不看。你愿意褒就褒,愿意贬就贬。我说,我这个人毫不在乎。您看,张学良,不但是今天,就是在历史上,我从来不申辩一件事情,随便,随便!
  记者:是呀,您怎么能做到褒贬由人?
  夫人:希望您信上帝,真理能让您自由。您信了上帝,您就不要讲了。上帝知道,你不要别人知道。你知道我怎么样没有关系,你说我好也没有什么关系,你说我坏也没有关系。
  张氏:我们一点不在乎。
  夫人:所以,褒贬,我们就不在乎了,任何人说我们好坏(都)无所谓。
  记者:有一些史学家,把张先生定位成一个爱国者,对于这样子的定位,您自己心里有什么想法?
  张氏:我不敢用“爱国者”三个字,我倒是愿意接受。我从小就是这样。因为我们东北人啊——您不是东北籍的——我们受日本的压迫很厉害。您知道我们东北受日本的压迫,二十一条的时候,我真是痛苦,我到现在还是痛苦的,所以,我自个儿那时候决定,我内心里决定,我走一步等于人家走两步,因为我有家庭的背景,我有好的父亲,所以才出来做事,虽然那时我年青,但也抱着牺牲的(决心)。
  记者:您能不能谈谈您一生的理念是什么?
  张氏:我为我的国家,到今天也是这样,我为我的国家!国家要用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我毫不顾惜我的生命。
  (编者根据实况录音整理)
  ① 张学良夫妇是在台北士林礼拜堂做完礼拜后接见记者陈月卿小姐的。
  ② 即张学良夫人赵一荻女士,下同。
  ③ 李先生,看来是位侍者。
  

张学良文集(1.2)/毕万闻主编.-北京:新华出版社,19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