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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台赴美前夕答《中国时报》记者问①

毕万闻主编

                              
  (1991年3月上旬)
  记者问:您马上要踏出国门,此刻的心情如何呢?
  张学良答;我觉得很好,现在的心情很好。我好吃好喝,就是不知道什么是心情。
  问:您是在何时和李登辉总统谈到希望出国的?何时获知当局准许您能出去的?行政院长郝柏村对您出国的事是否有表示什么?
  答:这件事你应该去问总统府发言人邱进益,有些话我不方便说,也不应该说,我和政治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也不想谈政治,郝柏村说了什么你去问郝柏村好了。
  问:您预备在美国待多久?此行的目的是什么?会不会和旧属见面或作公开演讲?
  答:我不一定待多久,好玩就多待一点,不好玩就少待一点,我是土包子,从来没有去过美国,她(指指赵一荻)倒是去过很多次,不过从前欧洲我可去过很多次(补充说明是来台湾之前去的)。
  我主要去看儿孙,现在全部的儿子只剩第四个还活着,我在美国的亲属加起来比在台湾的还多呢!我去美国不会做公开演讲,不只在美国不会,在中国也不公开演讲。
  问:听说中共大使馆很注意您的行程,您有可能转回东北老家看一看吗?
  答:我不知道中共注意我的事,我也从未和大陆亲属联络。我不排除到东北的可能性,大陆是我的国家,我当然愿意回去。
  问:您的四弟张学思的太太谢雪萍前几年曾经传话想来台湾看您,您知道吗?
  答:我不知道这件事,也没听说过,谢雪萍是谁,我并不认识,可能是我四弟后来娶的老婆,我没有听过她的名字。
  问:您有可能转回东北老家看一看吗?
  答:我不排除到东北的可能性,大陆是我的国家,我当然愿意回去。
  问:有没有想过考虑回东北定居?
  答:考虑什么?我从来就没有“考虑”这一回事,我要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回去。你大概不知道我这个人,孔老夫子的“三思而后行”对我一点用处都没有,我是“要干就干”!我是莽撞的军人,从来就不用“考虑”这两个字眼。
  问:您说您是莽撞的军人,您回想“西安事变”的过程,和您的个性有无关联呢?
  答:我这个人就是鲁莽、草芥一个……
  问:研究近代史的史学家多很推崇您,认为您在35岁以前的所作所为,其实是出自对国家统一的忠诚仁义,您自己觉得呢?
  答:那是对我客气,人家抬举我。我不是那么好的人,我只是平凡的人,他们太恭维我了!我这人从来是任人褒贬,你要认识我,看我过去的历史你就知道了,人家写什么我从不辩,一切毁誉由人,不但现在这样,过去也一样。
  问:西安事变有很多谜,您是否愿意写回忆录来解开这些谜呢?
  答:我从不写回忆录,也不回想,圣经保罗说:“忘却背后,努力向前。”我从来不往后看,我已经91岁了,脑子已装满了,没有什么好再回想的。
  问:几十年来您的行动受到限制,海内外对此事都很关心,您平常都做些什么?
  答:你们为什么老要说我行动受限制,就是你们记者给我限制住的,我和政治毫无关联,平常也是和老朋友聚一聚,吃点小馆子。现在老朋友都过世了,不是他们死得早,是我活得太久了。我平常就是在院子散步走走路,北投后面的大屯山我都没有去爬。
  问:听说蒋夫人对您在信仰方面影响很深,您最近还常去士林凯歌堂做礼拜吗?最近有没有看到蒋夫人?
  答:蒋夫人是真正的基督徒。我在年轻时对佛教很有研究,刚刚来台湾住在高雄时和佛教界印顺法师常常来往,从前也和班禅法师请教过佛法。有一次蒋夫人和老总统到高雄来看我,我很得意对他们说关于对佛教的研究,蒋夫人却说:“汉卿你又走错路了!”后来我和我太太在正式结婚时领洗,以后就常去凯歌堂做礼拜。从前老先生(蒋公)在时,每个礼拜他们夫妇都来,最近我还是到士林去,但是老夫人腿不好,已经好几个礼拜没有在凯歌堂出现。
  问:谈一谈您的养生之道好吗?
  答:我没什么养生之道,就是好吃好喝。我内人的菜烧得很好,平常我白开水、茶、咖啡都喝,走路运动,就是这样而已。
  问:您曾用“两字任人呼不肖、一生误我是聪明”,“聪明”是如何误了您的一生?
  答:我没有高见,就是用个小聪明,人其实很鲁莽,我回答你的话也很聪明。
  (《参考消息》,1991年3月14日,第2版)
  ① 1991年3月10日下午5时半,张学良偕夫人赵一获在台北桃园中正机场乘华航004班机,飞往旧金山,访美探亲。这是张氏被幽禁以来第一次离开国民党统治区。临行前,张氏接受了台湾《中国时报》记者杨索的专访,3月11日,该报刊载了此次专访的问答。在答话中,张氏坦然表示:愿意并有可能返回中国大陆。同时,另据台湾《联合报》报导,国民党领袖李登辉“对此行颇为支持”。因此,此行立即受到海内外舆论的极大关注。
  

张学良文集(1.2)/毕万闻主编.-北京:新华出版社,19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