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良将军资料选-六、西安事变-张学良在西安事变前后的讲话1
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辽宁省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编
中国的出路唯有抗日
按：这是张学良将军一九三六年六月二十二日，在西安王曲镇对"长安军官训练团"全体教职学员的讲话稿。
一、前 言
王教育长、诸位教职员、学员：
本团干部连是本月十五日开学，本人于十号因公去南京，直至前天才回来，以致未能早日到团同诸位见面。
据王教育长报告：诸位学员自入团以来，均能努力研讨各种问题，情绪极为兴奋、紧张，诚不失训练之本意，本人致为欣慰。
(一)诸位意见不同，是苦闷的象征，进步的表示。
至于诸位的意见因认识之不同，自难免分歧。不过，推究其原因，均由于不满现状而发，可以说是苦闷的象征。谋对现状，在不妨碍国策、团体利益之原则下，加以改革，俾强化我们的阵线，早日完成我们的最大使命。这不但不是坏现象，而是进步的表示。较比不知悉心体察处境无意见表示，或者只含混地有一个意见的情形，胜过多了。有人这样说：“现在的中国人，如不感到苦闷，简直就不是人!中国人虽然有吃有喝，却没有人味!”这些话固然过激一点，但确不无道理。根据论理学的原则讲：意见分歧是一种矛盾的现象，惟其有矛盾，才会有进步。遇到矛盾的现象，大家便会集中智力，悉心探讨，设法解决。因之，便可以从几不同的意见中，推究出来一个最合理的意见。这个道理是至为明显而确凿的。
(二)现在我为什么要明示我的决心与态度?
东北集团意见分歧，一则由于苦闷而发，上面已经说过了；一则也是由于我过去始终未明示我的决心与态度。至于有人说我目前的态度是突变了，这绝对不是。凡细读过我的讲演录的人，都可以知道。由于过去没有明示我的决心与态度，以致部属的意见分歧，由于部属的意见分歧甚而引起外界的误会；现在为了统一东北集团的意志，团结东北集团的精神，确立东北集团的中心思想和避免外界的误会，把我的决心与态度，坦坦白白地说出来。
上次我去太原，在宴席间谈到抗日的问题，我曾说过这样几句话：“今天我所说的话，对抗日的意见，不敢武断地说，也许是诸位心里的话，因为无此大胆无此坦白，有所顾忌，而未能说出来。”当时关师长麟征说我受的刺激过深。我的话说得太激烈，我答以：“现在的中国人，没有受着过深刺激便不对!我的确是受了过深的刺激，每天耳闻目睹的，无一不是刺激我的事情。”要想解脱这些刺激，除了抗日，实在没有其他任何办法；如同有嗜好的人，要想不受累，除了戒除，实在没有其他任何办法。受刺激过深。确也是以促我断然地明示我的决心与态度。
(三)讨论与服从是两件事，希望诸位根据我所说的话，作为原则，加以讨论。
现在我把我决心与态度坦坦白白地说出来，希望诸位能根据我所说的话，作为原则，加以讨论。讨论与服从是两件事情。讨论的意义在纵横沟通意见；讨论的结果，由一个人来采择，来执行后，这时才谈到服从的问题。抗日这件事悄关系极大，在原则上当然不能变更，而在实施上，确有经过一番讨论的必要。你们所讨论的结果，固然未必全适用，而由于不适用的部分，也许会启发我的智虑，发现我没有顾及到的事情。东北集团过去没有把讨论与服从两件分开，只知服从，不知讨论，希望今后克服这种弱点，俾集中智虑，应付非常时期的危机。
二、抗日是中华民族的唯一出路
(一)中国的土地、主权被人剥夺殆尽；人民的生命、财产、自由尤无保障之可言；我们已到了无不可牺牲，无可牺牲的悲惨境地。
现在的中国土地被人割裂，东北之后，继以华北；华北之后，又将进占华南。试打开地图看看，日本所割裂的土地，和进行割裂中的土地面积之大，实在太惊人了!主权方面，无论是领空、领海与经济权，均任意被人剥夺。人家的军舰可以自由航行于我们的领海与内河；人家的飞机可以自由在我们的领空飞行和随意着落；尤其是因为走私问题，致令我国整个国家经济基本动摇。
日本为倾销其本国过剩生产品，来维持其垂危的国民经济，满足其资本家的欲望，而来武装走私。我国海关，自去年八月至今年四月止，其损失二千五百余万元。四月份损失竟达八百万元，照此推算，每年损失要在一亿元左右，相等于每年全国关税收入三分之一。诸位看看这种情形，该多么使人痛心!这种国家，走私损失，相等于每年全国关税收入三分之一的国家，还成为国家吗?
不但土地、主权被人剥夺殆尽，人民的生命、财产、自由也在任意被入侵害。留在东北的父老兄弟姊妹们，在日本帝国主义铁蹄淫威下，过着非人类的生活。生命、财产、自由当然任人侵害，任人蹂躏；就是我们，试问日本如果要加害于我们任何人，国家能有什么办法予以保障?
诸位学员试想想：我们的土地主权，我们的生命、则产、自由差不多都被敌人剥夺去了，我们还有什么不可牺牲的?还有什么可牺牲的?建设与准备，他绝不允许我们充分作的!的确，目前中华民族，对日问题不解决，任何问题也谈不到。除了抗日之外，实在没有其他路子可走!
(二)中国的组织也无时不在遭敌人的破坏。所以欲拥护统一，也唯有对日抗战。
不但中国的土地主权被人剥夺，人民的生命、财产、自由没有保障。中国的组织，也无时不在遭敌人的破坏!我们的敌人，绝不使我们的国家统一工作告成；国家统一，国力集中，是他们最怕的。前些日子，我同一位朋友谈话，他说："副司令是拥护统一最力的人。可是在目前的情况下，这种运动实难成功。因为中国目前是被日本帝国主义支配着，他绝不容我们统一。要想统一，唯有抗日，从对外，才能求得统一。"他这番话说的很对。我很受感动。
拥护统一的初衷，我不但没有放弃，而且要求也日益迫切。明示抗日的决心与态度，实践抗日的理论，其目的无非也在求得中国统一。实在也唯有这样统一国内，集中国力，拥护领袖，对日才能得到最后的胜利。抗日与统一，统一与抗日，这两件事情是具有不可分离的连环的关系。此点想诸位都能确切地明瞭。
(三)我们明示抗日的决心与态度。
实践抗日的理论，绝不是轻举妄动。日本决心亡中国，绝不容我们从容地、充分地准备而后对日。
有人批评我们这样做是轻举妄动。其实绝对不然!日本对于中国的要求，不只是局部的土地和主权。假如是那样，倒可以说我们是轻举妄动。果真是那样，我们也主张先从事充分地准备。事实上从任何方面看，日本是决心亡中国的!日本为了实行"大陆政策"，照田中奏摺上所载的：第一期征服台湾；第二期征服朝鲜；第三期征服满蒙；第四期征服中国全土。日本为了进攻苏联，也有征服中国的企图，因为他不把整个的中国征服了，在他想是无以制胜苏联的。日本决心亡中国，怎能给我们从容的、充分的准备的时机?我们又怎能不坚决地抗战?那么，我们这样作，怎能算轻举妄动呢?
诸位，在目前的非常情况下，我们唯有不顾一切，用尽全力，坚决地反抗日本帝国主义者的侵略!我们要相信：牺牲我们自己，便可以完成我们的使命!的确，我们有这样多的群众；我们有统一的意志，非常的精神；我们有伟大的领袖，只要我们不顾一切，用尽全力反抗，哪有完成不了我们的使命的道理呢?
(四)我们决不再蹈“九·一八”事变时委曲求全的覆辙；我们宁肯因斗争致死，决不束手待毙!
“九·一八”事变前后，我们有一个最大的错误，就是委曲求全，希求事态不扩大。到现在明白了，对日问题实在没有委曲求全之道，过去那样想，不过是一个空虚的憧憬。今后我们对日唯有抗战，决不再蹈前此覆辙!
我在德国时同一位高级军官谈话。我问他：“听说德国于一周内，便可完成全国军事化的工作，然否?”他回答说：“诚然!但是法国不会给我们一个礼拜的机会。在几小时内，法国的飞机便可以毁灭柏林；法国的陆军便可长驱直入德国腹地。虽然这样，我们也要干，完成我们的工作，我国宁肯因斗争致死，决不束手待毙!”他的话说得很对。德法的情形与中日有相似地方。我们现在也是宁肯因斗争致死，决不束手待毙!因为束手待毙是必然死的，若是斗争或者有死有活。
三、抗日是东北军的最大使命
(一)东北是日本从我们的手里用武力夺去的，还要用我们的力量夺取回来!
东北的失掉，固然有复杂的原因在，其责任不能完全由东北军担负。但毕竟东北是日本从我们的手里用武力夺去的，所以一定还要用我们的力量夺取回来!日本人所谓：“城是箭射得去的，还要用箭射得回来”!
东北军应该有这种精神：过错是我们的，责任是我们的!我们不掩饰我们的过错，我们不推诿我们的责任!我们誓死要完成我们责任!诸位试想想：这是否我们应有的态度?我们不这样，怎能对得起我们故乡的父老兄弟姐妹?怎能对得起其他热烈期望着我们的同胞、同志?又怎能对得起我们的领袖、国家?国家每年拿二千多万元供给我们，要我们作什么用处?这些问题，希望诸位每天能在脑子里想几遍。
(二)东北军具有先天的抗日优秀性能。
东北军是在东北训练的，铭于东北的地形和风俗习惯。东北军中的官兵，虽然不尽是东北籍的人，可是为数确也不少。这些人们，生于东北，长于东北，田园庐墓在东北，家庭、亲友差不多也还在东北。其他非东北籍的人们，也有好多在东北有亲友的、置产业的。所以东北军的官兵们，对收复东北的要求特别迫切；留在东北的人们，除少数丧心病狂的汉奸外，也特别希望东北军早日回东北。东北军在抗日的战争中，一定会得到留在东北的同胞们许许多多的助力。这是东北军先天的抗日优秀性能，历史与环境所决定的。
当然只有这些条件是不够的，还必须要有严格的政治训练与军事训练，才能加强力量，担负起抗日的任务。
(三)东北军要站在抗日战线的第一线，唯有牺牲是属于我们东北军的!
东北军要抗日是天经地义的。东北军要抗日，不是不兑现的空话。东北军不只要抗日，而且还要站在抗日战线的第一线!
东北军抗日没有任何希图。成功，我们未必亲眼看见；荣誉，对于我们这些负有耻辱的人早已绝缘；至于东北的土地、主权，那是中华民族的。我们也绝不能有任何非分的妄想!所以说，东北军抗日，唯有牺牲是属于我们的!这种决心不但我有，想诸位也都有!不但诸位有，想东北军全体将士也都有!我们真愿意拥护领袖，集中国力，长期抗战，把这决心勒之石刻，昭示众人，鞭策自己!
四、怎样实践抗日的理论?
理论和实践，本来表里相应，互为因果的，决不容割裂分开。理论离开实践等于幻想；实践离开理论便是盲动。能实践抗日，才不致使抗日理沦落空，才能保障抗日理论的胜利。过去我们中国人，无疑的是把抗日理论与实践划开，造成了极大的错误。今后我们不能再有这种现象。我们决定把抗日的理论与实践严密地联系在一起!
我们对日作战，绝不是局部的、段落的。是要拥护领袖，集中国力，长期抗战。前年我在庐山训练团讲过：“中国所谓拥护领袖，是为了个人地位和金钱，有几个真正牺牲自己的利益去拥护领袖的?”这话说的固然苛点，但确有这个事实。我们拥护领袖是把意见贡献领袖，把力量交给领袖；本着真理正义可以向领袖诤谏，甚至如古之为人臣者之以尸谏，亦所不辞；本着良心理智致力于领袖交付我们的使命，才可以长期抗战。
中国的一般工农民众，文化水准极低，不但应尽的义务不知道，甚至应享的权利也不知道；至于组织更谈不到，真是一片散沙一样。那么，我们要想全民动员，长期抗战，马上就要积极努力于唤起民众，组织民众的工作。致于唤起民众与组织民众的办法，因为时间关系，不便解说。
五、抗日的最后胜利终会属于我们中华民族
古人说过：“两军作战哀者胜”。所谓哀者是处于被侵略、被压迫的地位，情绪自然是悲壮激昂。我们对日抗战，无疑的，我们是哀者，哀者便有几分胜利的可能。加以我们的敌人的处境又极复杂困难，所以我们敢肯定地说：最后的胜利是属于我们的。当然在抗日战争中，我们也难免失利，不过那算不了什么。我们所争的是最后的胜利；如同我同我的仇敌打交手仗，我挨几拳头算不了什么，甚至头破血出也没有什么遗憾，只要我的敌人先我而死在我的面前。
现在我分别地、简单地讲一讲日本的复杂困难的情形：
(一)日本国民立场不同，主张分歧，团结不坚固。
日本由于资本主义之形成，使国内人民的立场截然不同。军阀依附于大资本家，受大资本家的支配，实行向外侵略。他们很会利用少壮派军人，国内一部分士大夫阶级和小商人的心理，而使这些人立于同一立场。日本之农民和工人，由于被压榨剥削之结果，都感到恐慌。因而也形成了他们反军阀、反统治阶级、反侵略政策的共同阵线。当对外问题紧张严重的时候，国内人民有精诚团结的可能。这一理论我们还不能肯定的否认。日本过去一向是应用这付"万灵膏"，不过目前的时代，与过去不同，国民政治关系日益复杂，上面所说的理论，已不能范围住日本国内目前的现象。日本国民在一部分人积极向外侵略的过程中，团结确不坚固。
(二)日本经济困难，国本不固，没有长期作战的条件。
日本是一个岛国，本部面积有14万5千7百平方英里，可耕地只占六分之一；人口有6千5百万，其中百分之四十直接依耕田地为生。日本那样多的人民，依赖那一点耕地，农民情况自然贫苦。加以连年军阀积极对外侵略，军费异常庞大。日本人民之负担日益加重。一九三三年度，国民对国家所负担的税额，乡居者九元一角日金；市居者十四元一角九分日金。日本自明治维新以来，工业虽一天比一天发达，而其利润则入于少数人手中，故工人之贫苦情形实不减于农民。
我们再就日本政府财政状况加以检讨，更可以知道日经济的困难情形。也拿一九三三年度的情形来说，收入估计为13亿4千1百万元日金，支出则为22亿3千7百万元日金；共不敷8亿9千6百万元日金。加以其他抚恤金，地震建设费等，日本一九三三年共借债11亿1千万元日金。诸位想想，指着举大量债款来维持的日本财政，能长久支持下去?纵然中日不开战，恐怕日本财政状况也难于维持下去。当然开战之后，日本财政上所感到的困难，更会百十倍于今日。我真不相信他们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不但没有好办法，也可以说一点办法也没有。生产品无处销售，工商业凋蔽；收入一天比一天少；军需品需要日多；军费浩繁；支出一天比一天多。日本真没有长期作战的条件。相信战争稍延长，他们国内一定会起变化。我这些话，我相信确不是把中国必胜的这一事情估计得太高，也不是盲目的乐观主义者的论调。对这一事情，希望诸位都仔细地想一想，究竟我的见地对不对?
(三)中国不是日本的唯一对手。除了中国外，日本还有更大的敌人。
日本与苏联所标榜的主义相冲突，实际利害也相冲突。日本是世界公认的进攻苏联的先锋。日本也常利用这一矛盾去消灭他们与英美及其他各帝国主义的矛盾。在苏联方面也这样承认，而且在积极准备自卫的抗战。这一事实，从任何方面都可以看得出来。所以我们说：中国不是日本的唯一对手，苏联才是日本最大的敌人。日本也实在特别畏惧苏联，现在差不多以全力从事于进攻苏联的准备。至于对中国的反抗，老实说，日本没有十分放在眼里，都未必能依三分之一的力量应付我们——日本也实在只能以三分之一的力量应付我们。三分之一的力量，顶多陆军三十师团，空军五百架飞机——中日间谈不到海战，以偌大的中国对之，实在没有什么了不得的。
(四)我们不要犯了“唯武器论”的错误。我们是民族自卫战。在地理条件上、民族士气上，都占优势。而且我们如能善于利用地形和游击战术，日本的新式武器不能尽量发挥其效用。
现在有好多人犯了“唯武器论”的错误，说什么武器不如人是不能抗战的，飞机、大炮和毒瓦斯等武器，是无法抵抗的。其实武器良亚，固然不能说与战争没有影响。但武器精良，确不是胜利的绝对保障。一则我们是民族自卫战，在地理条件上，民气士气上都占优势；二则，我们中国的地形相当复杂，如陕北的起伏地；川、鄂、云、贵各省的山地。这种地形都可以使他们的新武器失其效用。至于他们对于青、康各省的草地与高地，更丝毫没有办法。
游击战术，如果我们运用好了，可以使他们飞机、大炮不能尽量发挥其效用。关于游击战术，本团定为专门科目，希望诸位特别加以研究。
六、行动中的最低准备
准备，我们并不反对，这点诸位不要误会了。我们所反对的是没有时间性的准备、离开行动的准备。准备，我们不但不反对，而且认为行动中的最低的准备是绝对必要的，尤其东北集团的最低准备更为必要。下面单就东北集团与各个人方面应有的最低准备，简单地讲一讲。
(一)东北军要彻底精诚团结、意志统一，建立中心思想，造成划时代的为国为民政治集团。
东北军过去是东北地方的军队，在东北训练的。民国十七年易帜以前，只代表东北地方利益。那时可以说，纯粹是一种封建势力。十七年易帜，十八年入关，已进而有政治意识，但封建色彩，仍甚浓厚。“九·一八”事变，东北四省沦亡，东北军不但未随之消灭，团体且日益坚固，无论是统帅、干部与士兵，均能格外发奋，自觉自动，精诚团结，意志统一。外界对东北军之认识亦益清，期望亦益切，于是东北军遂成为政治集团。不过严格说来，事变后东北军虽具备政治集团之条件与形式，而实际上，传统观念，残余的封建意识，仍旧存在。所以，目前我们在行动中，还要下一番功夫，改正封建意识，提高政治意识，彻底造成划时代的为国为民之政治集团。
(二)个人要认清目标，坚定志向，培养正气，追求真理，对事不对人，放弃自己之利益。
在目前非常时期，各个人第一要认清目标。我们自己可以常常问问自己，最好是在静夜的时候：“我们是作什么的?我们责任是什么?我们要怎么干才算尽责任?”现在有好多人还没有把目标认清。因之，生活不上轨道，不紧张，轻重倒置，缓急先后不辩。目标认清后，还要坚定志向，培养正气。志向既立定，绝不动摇一点。所谓：“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有正气即为志气坚定的表示。文天祥、史可法之殉国，便是因为他们志向坚定，所以才正气浩然，视死如归。张学良早有决心，违背国家民族利益的事情绝不干!反之，又绝不惜牺牲!假如说，把我的头割下来。国家便能盛强，民族便能复兴，那我张学良绝无所惜!我说这些话不是表白，也不是夸口，只是表表我的决心!
我们中国人还有一个大毛病，就是凡事不追求真理，也可以说太浮浅。比如，孔子之见南子，胡林翼之对言文，绝不应以浮浅眼光看，而加以鄙视。对人不对事，闹义气，也是中国人的大毛病，有这些毛病，简直可以说够不上现代的人，不能担负起非常之使命。本人在作人作事两方面的缺点固亦不少，但对人对事的界线，相信确能把握得住。先大元帅是我的父亲，我绝没有因为他是我的父亲，而只是在私情上着眼。汪精卫先生虽然和我有一个期间有些误会，危险时，我可以奋身救他。因为我认为世界上没有对敌的人，只有对敌的事情。还有一点，诸位也要特别注意，就是我们无论论断什么事情，作什么事情绝不要把自己的利益，掺杂在里面。我们要顾及大我，千万不要顾及小我。诸位切记：这样办绝没有亏吃。这句话是值你们终身奉行，尤其在这非常时期，更绝不能违背了这句话!
七、总结
诸位同志，我们中华民族的生死关头已经到了!抗战是中华民族唯一的出路；抗日是东北军最大的使命。时间已不容我们谈准备了!
我们要马上将准备与行动联系起来!唤起我们的久已消沉了的民气，组织我们一盘散沙似的民众；拥护领袖，集中国力，把全民族所有的力量拉到抗日的阵线去长期抗战!我们唯有抗日这一问题，是领袖及全国国民所期许的，更是东北父老所切盼的，也是历史给我们所决定的重大使命，那么还有什么可疑虑的呢?
至于我的决心，诸位都是我的多年部属，用我过去的事绩证之，用我的血泪誓词证之，诸位能不万分坚决地相信吗?同时，从各方面看，我实在也万分坚决地相信你们的决心是和我一样的坚定!如此，实又可以收得互相监督之效。假如你们的决心动摇，你们可以自动地离开东北军，否则，我也绝不客气!假如我的决心动摇，枪在你们的手里，你们可以随时把我打杀!
诸位同志!你们认为我的路对，请你们坚决地随我来!你们发觉我的决心动摇，请你们把我打死!假如我中途被敌人致死，请你们还要坚决地继续我的遗志向前进!失地收复之日，才算完成了我们东北军“孤臣孽子”的任务，才能对得起作了若干年奴隶的东北父老兄弟姊妹!才能对得起死在敌人炸弹下的先大元帅!及忠勇的抗日志士们、死难的同胞们!
(西安《解放日报》一九三七年一月五日)
张学良将军资料选/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辽宁省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编.-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1986.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