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共产党的特别党员：赵寿山将军-四十四 抵制张耀明(下)
王宇明
张耀明上任不到十天，就把三十八军搅得乌烟瘴气，鸡犬不宁。他怀疑一切，打击一切。一会儿攻击中国共产党，一会儿诬蔑三十八军叫共产党“赤化”了，一会儿又辱骂三十八军“简直就是土匪”，甚至对军官们的军容风纪也百般挑剔，吹毛求疵，侮辱人格，这就进一步激起三十八军共产党员和爱国官兵对张耀明的强烈不满和坚决抗争。
2月17日，张耀明宴请三十八军上校以上军官。在芒田镇关帝庙内摆了四桌酒席。大家出于礼貌，都按时到了。中午 12时，张耀明来了。他耀武扬威，径直坐到首席之位。军部办公室张主任请张军长致祝酒词。
张起立，用那怀疑一切、仇视一切的目光把大家扫视了一周，操着陕西官腔讲道：“本军长到任已经十天了。十天来，本军长发现三十八军内共党活动甚为猖獗。”张耀明这个人，满脑子反动渣渣，开口不离反共。说着从他的皮包中拿出几本书(有《政治经济学》、《大众哲学》、《辩证唯物论》等)在空中晃了晃又叫道：“这是什么呀?都是共产党出的红色书刊。这样的刊物不是一本两本，而是几十本呀!共产党分子如此猖狂竟无人过问，无人告密，这还得了!这还得了!今天请诸位来，不是为了吃吃喝喝的，而是要告诉大家，各单位要继续开展自首运动和告密运动，务必给我把三十八军的共产党一网打尽。本军长要按委座的训示，三十八军必须实现党军化、中央化，成为反共救国的模范军。”
在座的各位师长、团长及军部机关的处长们，一个个义愤满腔，但却缄默无语，对这个张军长的训示好像一点也没有听见一样，场面异常尴尬难堪。
张耀明看了看大家无精打采的样子，自感尴尬无趣，于是转换话题讲道：“先不说反共清共，再看看你们的军容风纪吧。三十八军哪像个正规部队的样子啊?看看你们的孔师长，他的胡子恐怕有一个礼拜没有刮了吧?看看你们的申师长连风纪扣也不扣，再看看你们这些团长们穿的衬衣领子多么脏呀!你们自己是这个样子如何约束部下?这哪像正规部队，简直就是土匪嘛!”
“简直就是土匪嘛!”这一句话深深地刺痛了每一个人的爱国心和自尊心，进一步激发了对张耀明强烈的厌恶与忿懑情绪。师长团长们都在激烈地思考：我们在前线与日寇浴血奋战，流血牺牲，不仅不把我们当做抗日将士、抗日功臣，反而把我们当做“土匪”，欺人太甚了。这也使大家更加清楚地看到张耀明来的目的，不仅仅是要消灭三十八军内的共产党，而且要把整个三十八军当成土匪部队彻底加以消灭的。事关三十八军的命运与前途，我们必须请求孙蔚如总司令管管张耀明，决不能任其为所欲为。
胡振家听了张耀明的反共叫嚣，气愤难忍，连夜跑到总部对孙蔚如说：“张耀明是一个新任军长，第一次与大家见面就不问青红皂白，当场宣布三十八军有共产党，叫人们坦白自首，大胆告密，弄得空气紧张，人心惶惶。若让他这样搞下去，我看非激出事来不可，非把三十八军搞垮不可。总司令，你得出来管一管啊!”
三十八军各师团的许多军官和地下党员，向孙蔚如的上校秘书姚警尘反映了许多张耀明到三十八军后疯狂反共的罪恶行径和广大官兵强烈不满与坚决抵制的情况。因为姚也是中共地下党员，曾长期担任赵寿山的秘书，受过蒋介石的政治迫害，对三十八军“赵走张来”情况一直十分关注。现在听了大家反映的情况，更感到形势严重紧迫。于是他利用职务之便，多次向孙蔚如反映情况，提出建议。在一个晚上，他郑重地说道：“总司令，张耀明来后，有恃无恐，下车伊始，疯狂反共，鼓吹什么自首运动、告密运动，现在已开始抓人了，把部队搞得人心惶惶，许多军官准备离队，另谋出路。依我看来，若让张军长这样蛮干下去，我们还谈什么团结，还谈什么抗战，连生存都成了问题啊!”
孙蔚如沉着脸，吸着雪茄，边听边想，久久不语。
姚警尘见状，继续进言：“这几年，重庆方面总是说三十八军有共产党，借此攻击我们，迫害我们，每一次都是由总司令和赵军长出面解脱了，这才使我们的部队在艰苦卓绝的抗战中得以保存下来。现在，张军长来了，看样子他是非把我们部队搞乱、搞垮不可。他今天搞自首运动，明天搞告密运动，若真要在部队中给咱们弄出几个共产党来，那可就麻烦了。这样一来，赵军长有庇护共党分子之嫌，肯定到不了新职；总司令你也脱不了干系，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挖陷阱吗?”
姚警尘见蔚如总司令听得格外认真，遂建议道：“我觉得，现在的事态发展已关系到咱们部队的命运与前途，总司令应该找张军长好好谈谈，明以情理，晓以利害，令他不要胡来。他这样乱戴帽子，乱抓人，乱整人，还不把部队搞乱、搞垮吗?咱们第四集团军只有两个军，若三十八军叫张军长搞垮了，咱们集团军还能存在吗?咱们十七路军还能保全吗?在这关键时刻，总司令应该找张军长好好谈谈，不能让他再胡作非为了。”
孙蔚如对蒋介石抽梁换柱、瓦解部队的阴谋是有所认识、有所警惕的；但没有料到张耀明一上任就这样蛮横异常，疯狂反共。在张来之前，孔从洲师长、申及智师长和几位团长都找他谈过，他和大家对“赵走张来”后的形势十分担忧。现在听了姚警尘、胡振家等人谈的情况，的确感到形势十分严重。他想，赵寿山还没有走，张耀明就敢这么蛮干，赵军长要走了，他还得了?于是叫姚警尘马上打电话，叫张耀明来一趟。
张耀明：“总司令找我有事吧?”
孙蔚如没有好脸，没有客套，示意张坐定后说道：“听说你在三十八军搞什么自首运动、告密运动，是吗?”
孙的话还没有讲完，张耀明心里咯噔一下，马上辩解说：“报告总司令，据我所知，三十八军已被共产党赤化了，军官和士兵们看的都是共党的书刊报纸，唱的都是共党的歌曲，卑职身为党国忠勇将领，多年来受到委座的栽培，我不能看……”
“好啦，好啦!”孙蔚如越听越反感，遂说：“只有你是党国的忠勇将领，我们都成了什么将领啦?”他深深地吸了几口雪茄，耐着性子说道：“我记得抗战初期，你和寿山都是师长，曾一起在河北保定前线打过仗。你呢，后来做了保安副司令，现在才提为军长。而寿山呢，在民国27年就做了军长，现在委座又提拔他做第三集团军总司令。前年，第一战区长官部办将官训练班，卫立煌总司令请他当队长，因为任务完成得出色，卫总称赞他有大将之才。后来，委员长又连着两次请他到中央训练团当队长，负责军以上高级将领的训练工作。为此，委员长对寿山多有赞许。你做事也不动脑筋想一想，这是怎么回事?中央、委员长对寿山是怎样看待的?你来部队才有几天，你了解多少情况?寿山还没有离开，你就这样冒冒失失，开口奸党，闭口奸党，又是革职，又是抓人，你这分明是和寿山过不去嘛!你做事也不动动脑筋，寿山在三十八军几十年了，他的部下尽是奸党分子，这个部队还能生存下来吗?还能坚持抗日救国吗?现在他还能去做总司令吗?你再这样搞下去，非把部队搞乱不可。到那时，寿山兄到不了新职，我也给委员长交代不了。到那时，只有你张军长了，你准备接任哪个总司令，是接我的还是接寿山兄的?”
张耀明没有想到，他的所作所为，不仅伤害了赵寿山，也影响到孙蔚如。心想，真要和总司令对立起来，我的军长也难做下去。可是不反共、不清党，给委员长也不好交代，他不知如何是好，不由得急出一身汗来。
孙蔚如见张耀明憋着一股劲，一声不吭，于是进一步提醒警告道：“三十八军的军官和士兵绝大多数都是行伍出身的陕西人，忠义厚道，但性格豪爽粗犷，你这样蛮干折腾，把部队逼出乱子来，我这个总司令可难以替你说话。我讲的意见，你回去好好想想吧，再不可胡来蛮干了。”
张耀明听了孙蔚如一席话，虽然不服气、想不通，但有一点提醒了他：三十八军的官兵大都是陕西人，他们性格粗犷，很讲义气，愣娃很多，要是逼急了，很可能大动干戈，闹出乱子来。看来清党之事，尚需从长计议，手段不能太急了，真要激出乱子来，对自己也很不利。因此，自孙蔚如训斥警告之后，他的反共气焰有所收敛，部队的空气也有所缓和。但与重庆的斗争却远未结束。
中国共产党的特别党员：赵寿山将军/王宇明著.—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200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