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事变是逼出来的!张学良口述历史大曝光少帅强调兵谏老蒋绝无私心//文汇报,2001.10.29
【本报讯】台北廿八日消息:发动西安事变、改写中国现代史和中国人命运的张学良,日前以一百零一岁高龄辞世,台湾《联合报》独家取得张学良回忆西安事变的口述历史纪录,他亲口追溯发动西安事变的心境和缘由,解开了影响中国和世局的大谜题,也澄清了历来史家种种推敲和臆测。
在口述录音访谈中,张学良打开尘封了六十几年的历史现场,他说,西安事变兵谏后,蒋介石亲口向他说出:「我不剿共了,我不剿共,跟共产党合作。」中国的历史,国共的命运从此改写。张学良更坦承,发动西安事变就是逼出来的,连共产党事前也不知道。 钻研张学良事迹的台湾业余史家郭冠英和旅美历史学家唐德刚,在一九九○年取得张学良同意,就张学良发动西安事变的几个关键所在,以及张学良和蒋介石的互动,做了一次录音访问。并将录音稿整理后,交由《联合报》发表。 蒋要杀学生少帅盛怒
据郭冠英说,一九八九年六月一日,张学良八九大寿,王冀教授从美国来看他,老头(当时郭冠英这样称呼张学良)突然激愤的说:「西安事变就是逼出来的!」
我们都惊住了,老头竟说出了这个他最讳谈的话题;他身子前倾,伸手往下一摆,说:「今天我忍不住,我对你们说,事情完全是临时逼出来的。就是一二九那天,我对学生说,我可以代表蒋委员长,考虑你们的要求,我也可以代表你们,把你们的请求转达给委员长,你们先请回去。当天晚上,我与委员长谈,他先骂我是两面人,怎么可以又代表他又代表学生?这我已不高兴了。但他接着说:这些学生来了我用机关枪打。这可把我气火了,我话都到嘴皮子,我想说:你机关枪不打日本人打学生?我气极了。这话我没说出来,蒋先生也看我变了脸,我脸都气红了。」
下面是张学良和唐德刚、郭冠英对话的摘要。 张:我敢给你说,我做那件事(西安事变)没有私人利益在里头。我没做过与我私人地位、利益有关系的东西,我没有。假使我自个有地位利益就没有西安事变。我跟你说,我大权在握,富贵在手,我什么我都不要。所以,蒋先生也能原谅我。我跟蒋先生是要钱?我是管他要地盘?我没有。我牺牲我自己。牺牲我自己为什么?我第一个问题就是:不要打了。我说我们与共产党打什么呢?都是中国人,打什么呢?都是政治问题,不是不可谈的嘛,所以后来谈是我的主张。而且我对介公讲,我说共产党你也剿不了。他说为什么?我说共产党有人心,我们没人心。 我与蒋先生冲突没旁的,就是这两句话,他要安内攘外,我要攘外安内。我俩冲突就为这件事,一点没旁的冲突。
所以蒋先生的秘书汪日章说:我从来没见人敢跟他这样吵的。我跟蒋先生痛陈,蒋先生也骂我骂得很厉害。我说你这样下去,你等于投降。蒋先生说汉卿你真是无耻,我从来当军人没有「降」这个字。我说你这样做比投降还厉害,你这叫日本人这就一点点……,叫不能战而屈了兵,是胜之上者也。这是军事上说,不战就把我中国一点点吞了,不等于比投降还不如?蒋先生大骂我一顿。
我对蒋先生,到南京我一样是请罪,那他既然答应了,「你去吧(指放蒋)。」当时我不说,现在,我可以说,他答应了。他后来也真是做了,他没说假话:「我不剿共了,我不剿共,跟共产党合作。」 问:这是他经过他太太转达的还是他亲自跟你讲的话? 张学良最佩服周恩来
张:当然!亲自!他跟我讲的。当然我绝不说这话,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他不愿我把这事情讲出来。我现在可以直截了当的说,我是跟周恩来见了面,中国现代人物我最佩服是周恩来,我最佩服他。这个人我俩一见面他一句话把我刺透了,他也相当佩服我。可以说我俩一见如故……。我当时答应周恩来,周恩来说:如果你可以坐轿,我们共产党可以放弃了这些事情。我们很希望,你能领导我们更愿意。我说我去说服……。我自个儿太自骄了,我说我说服蒋先生,我说我可能把他给说服了。但是我没敢假设我负责任。如果你们条件是真的?真是这样,你说真的,我说好,你们真是这样,我跟蒋先生说说,这方面我负责任。你那方面说的话可算话,大家说着算。也许我上了周恩来的当也不一定,这话得这么讲(呵……)。可是周恩来,我俩话说得很确实。他说你真能作得这样我们立刻……不过,他要我两个条件:「一个,把陕北这个地方仍让给我们,让我们后方家眷在这待着;一个,不要把共产党给我们消灭。」这是两个条件。其余,一切都服从中央,军队也交给中央改编。并且我们当时定的这样计划,后来抗战时我跟蒋先生……,现在张秘书长(张群)说:「蒋先生那时怕你啊!拿你当个宝贝。这边拿着你,怕那边也拿着你,怕你跑到那边去。」那时候我们说好了,阎锡山、东北军、共产党,抗日时这样摆着,我们绝对服从你指挥。阎锡山、东北军、共产党三个军队这么摆着,作战时这么摆着,我们绝对服从,跟你作战合作,都说好的……。我为什么跑到阎锡山那去?所以我就说,中央啊,事情也都过去了。(今天)我已九十岁,我也不怕,中央糊涂,他就一直不晓得我与共产党有联络。 问:您与蒋夫人关系如何? 张:一九三○年底我到南京,蒋请我喝茶。蒋夫人一看我说:「汉卿你好!」蒋先生奇怪,妳怎么认识他?她说:「我认识他还在认识你前哩!」(唐:哈哈!)我第一次到上海(一九二五年,五卅惨案。)人家请客,有宋美龄。大家都知道说这是孙中山的小姨子,旁的都不知道,故蒋说:「妳怎么认识他?」她说:「我认识他比认识你早。」哈哈! 问:西安事变放蒋是不是给蒋夫人个圣诞礼物?蒋夫人是不是有什么影响? 张:蒋夫人毫无影响。我这个人是这样的,好汉做事好汉当。当年这事开始时,我们就没说要把蒋先生怎么样。因此后来我与杨虎城俩几乎闹翻了,就是为这个事情。杨虎城怕了。我说:「咱们当年是怎么说的?如果你这样子是不是我们所不愿意的?反对内战,你是不是又惹起内战?你不是扩大内战吗?你为什么自己做的事与自己心里的愿违呢?你既然要怕,你当然为什么要这样做?」我说:「你不用怕,我去负责任就行了。」我去南京时,我真决心去死啊!那南京可以把我枪毙啦。我自个儿说:「我要是我的部下这样子,我就把他枪毙了。」
问:老先生对你还不错啊! 张:那是,不是他死后我写副对联吗?「关怀之殷,情同骨肉;政见之争,宛若仇雠。」老先生对我是白粉知己,很关怀。我有病旁人就想让我死掉了,他特别爱护我,重新派了医生,派了中央医院的来看我。我到哪去甚至到台湾他都是找个最好的地方让我住。他自己亲口告诉陈仪要给我好地方,他对我真是关切得很,一直还是关心。这里我还要说,那后来经国先生对我更好了,对我好得很,对我很关切。不过当然啦,政治上问题是政治,私人感情是私人,我那天不是讲,我的责任是我的责任,就像九一八那不是政府,那是我的责任,我这个人是这样。 反内战反对透了
张:以前我跟我父亲南征北战,要我打什么,我就打什么。可是到我手里,你看我打过什么仗?我都是为中央统一,所以我说阎百川(阎锡山),他那时就没想到我。我武装调停中原大战,我有这个意思,你不听,我打你,中央要是不听,我就带你打中央。你明白我意思?我就是要中国停战,不要打仗。我实在是反对内战,反对透了。
问:来到台湾后什么时候第一次见到老先生?
张:我说不出来,(他)在大溪住的时候。后来见过两次,大部分都是经国先生与我见面。我与经国先生很好的,我们是无话不说。
文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