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军喜峰口奋勇抗日斗争的一点回忆
刘恢侠
一九三三年三月四日下午三点钟左右，宋哲元统率的二十九军三十七师一○九旅，担任着奉令开赴长城抗日战线的先锋任务。行抵沙河桥(距喜峰口二十里)，与从热河平泉退入喜峰口的万福麟所带的奉军相遇。万的部队已无行列，只是乱哄哄的、争先恐后的、继续不停地南行。旅长赵登禹向其询问前方的消息。答说：“日军已占平泉，我们是撤退下的”。正踌躇间，则见万大帅在乱军中南来，即迎上去，致敬相见。万仍很谦和地握住赵手说：“你们来的很好，敌人紧在后面追着，待我下去整休整休再来吧！”赵旅长让奉军大队走过去，即下令说：“迅速前进抢占喜峰口。”于是所部二一八团走在前头，二一九团走在后边，官兵个个振奋地挺进。约行三里许，就望见敌军骄傲而气盛地向南疾行。我军即迎上去与敌展开了遭遇的激烈战斗，敌人初还顽强抵抗，一小时后，我军官兵则手握大刀，很英勇地向前猛进，一边扔着手榴弹，用着轻机枪射击，一边喊着“快杀日本鬼子”的口号，这样一来，敌则胆怯动摇，开始后退，且抗且走。傍晚时分，我军就进入喜峰街(在口南)。但敌又不示弱地盘踞在喜峰口东西的两个山头上，向我们射击。我乃利用山麓的复杂地形，还击仰攻。夜里，我军虽选拔出数百壮健勇敢的官兵，提刀枪，喊杀声，两次向上冲，但以黑夜不摸山径和仰攻的牺牲很大，而未能夺得两峰。
三月五日黎明，敌人在高于两峰的一个山的南腰(在二峰稍北)所布置的十八门野炮，向我们不断她轰击，盘踞在两峰顽抗的敌人，更加上好多的机枪，疯狂地向我们射击，野炮轰鸣，机枪扫射，声音交织成一片，不能分辨，震的山摇谷鸣，异常惊人。当时我随二二二团曾国佐团长，才走入赵旅长指定的另一阵地(此团官兵皆陕西人，直属军部，归赵指挥)，方位在喜蜂口稍东南约五、六里山坡间，任务是抵御偷从喜峰东侧的一个名叫铁门的小口子前进，企图绕出侧后方之敌。好多老百姓都很振奋地为我团官兵挖掩蔽身体的壕沟，完成之后，他们都不要应得的工资(当时规定民工每天两角)。并说：“你们为我们来打鬼子，我们还要什么工资。”终不肯要，而欢乐地走去。这就表现出人民的爱国精神。工事完成后，我团官兵即按情况分别踏入给自己指定的阵地，准备着与敌战斗。山坡间、山谷中，也住着零星的人家。士兵们既以阵地为火线，而老百姓的家，就是自己食宿之所。男子给我们背子弹，作侦探，妇女为士兵烧水做饭，表现出军民的情感已融合在一起，而共同团结御侮的精神。敌于是夜初，从铁门南来，侵犯我团阵地，一、三两营官兵，既奋勇抗击，战斗一昼夜，使敌不得越过雷池，而仍退据铁门。
一○九旅直辖的两团(二一八、二一九)官兵，在英勇善战的赵登禹旅长指挥下，从三月四日下午，与敌遭遇于沙河桥北，既展开你死我活地激烈斗争，至三月六日的初夜，已整两天两夜多，虽然予敌以严重打击，但我军的损伤也颇重，六个营长非伤即亡，十二个连长仅余二人未受伤，旅长的腿部也受了伤，士兵们伤者亡者在千人以上，但仍坚强抗拒着顽敌。赵旅长就在这样的时候，召集三个团长到喜峰街开会，决定进退。团长们一致主张暂退，并请示军长待命。旅长则坚定地说：“军长有令在此，我给你们念一下吧！”遂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红格信笺写的命令，读曰：“前方战事紧急，我当派兵来援，但是此次战争，关系国家存亡，有进无退，死而后已。”读毕则曰：“你们要退，你们退吧，我虽受伤，我不能退，我怕违了军长的命令，我就死在这里吧！”三个团长听后，面面相视，不敢开言。一刹那间，二一八团团长王长海很慷慨地说：“旅长放心吧，速把所剩的官兵，另整编一下，由我带上，提上手枪，拿上大刀，找几个老百姓引路，今晚上山袭击，猛攻硬干，死活拼一下吧！”赵旅长则微笑地问曾、赵(二一九团,名字忘记)两团长：“你们感到王团长的主张怎样？二人则毫无迟疑地答曰：“旅长下令，我们干吧！”旅长乃很严肃郑重地下令曰：“你们放心大胆的干哪，我已着令奉命来援我们、并受我们指挥的一一○旅王治邦旅长率领所部，寻老百姓作响导，从喜峰口西南方距此十多里的一条羊肠小道，连夜潜行挺进，直捣敌人的炮兵阵地，出其不意，勇敢袭夺，定能取得胜利。曾团长速回阵地，留两连防守警备，亲率全团官兵，趁夜猛攻铁门，务要占领，即不可能，则必须把敌人禁制在那里，勿使活动。赵团长归王团长指挥，迅即整编队伍，分东西两路，就像刚才王团长说的那样子哪！”这个口令发出之后，三个团长则顿觉有了精神，而愉快地退下，各自执行自己所受的任务去了。
是夜(三月六日)十点以后，喜峰口铁门的枪声紧密不断，而敌人的野炮也连响起来，双方的枪炮声，震动得周围二十多里的军民不敢入睡而警惕着，个个都盼着敌人的败北和我军歼敌获胜的消息到来。天将亮时，敌炮声哑了，前线上的枪声也疏落起来，一时，我团占领铁门的消息，传入我耳。七日早晨，即接到总部的简明军报，才确知昨夜双方正在激战间，我王旅乃潜行到敌人的炮兵阵地，乘其不备，手枪、大刀、炸弹勇猛地一齐并用，敌人仓惶失措，乱窜乱跑，死伤于炸弹、大刀之下者甚众(二百人以上)，并俘虏了十多个，夺获野炮十八尊，炮弹数百发，吓破了敌人的胆，于是盘踞在喜峰铁门的鬼子，只好狼狈逃去。使我军全部获胜，军民莫不踊跃欢呼。当天下午，宋军长即令数日苦战的三个团撤到后方(遵化附近)休整；令夺炮兵阵地的王旅追敌至四十里的梦子岭设垒防守。
此一役也，击溃了日本王牌皇军服神旅团，不但暂时稳定了长城线上的战局，而且振奋了中国军民的精神，并加强了抗日救国的信心。谨此志之，以备编史者的参考。
一九六二年
《陕西文史资料》（第十八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