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记录                下一记录

山西中条山战役 三十一军团教导团风陵渡保卫战

李振西①


  驰援永济 陷入重围
  一九三八年七月,日军川岸师团的一个步兵联队,配备着炮兵、骑兵、战车,集中在山西虞乡城郊,准备突破我们永济国防阵地。占领风陵渡,威胁陇海铁路。当时我军的阵势是:第一军七十八师,担任着由合阳至朝邑的守备;陕西警备旅,担任着由朝邑至潼关黄河西岸的守备。并由陕西警备旅派了一个团守备永济城关,作为桥头阵地。第三十一军团的三十八军独立四十六旅担任由永济东关向东至约十华里的中条山山麓姚温台之线的守备,丸十六军一七七师担任中条山西段虞乡、王官峪、水峪、解县、直岭、二十里岭的守备,独立四十七旅集结在永济栲栳镇一带机动控制猗氐、临晋,三十八军十七师集结在芮城附近,三十一军团教导团集结在永济韩阳镇、匼河镇、风陵渡处。三十一军团部置于永济韩阳镇东约十多里的中条山上的六官村。
  中条山由东向西到永济城郊就到了头,姚温台在中条山西麓的山腰。由姚温台、经万古寺,至六官村的这一段除有两条山路可上中条山外,其他山势陡削,单人都上不去,宝玉台、雪花山是西段最高的部位。由姚温台向西至永济城只有十华里,永济城西门,紧靠黄河,形成天然的障碍,敌人要由虞乡到风陵渡,必须沿同蒲铁路,通过狭长约五十多华里地区,如果迂回,势必由虞乡以东的王官峪、水峪钻进中条山北部,翻过中条山分水岭,绕上一百多里的极复杂的沟道地区到芮城,再沿黄河经永乐镇才能到风陵渡。可是这一路进军极不利,只要在风陵渡西北七、八里的首阳山头摆上一个营,就够敌人受了。因而永济防线是保卫风陵渡的最理想的阵地。当时三十一军团保卫风陵渡的作战计划是:以三十八军独立四十六旅配合永济城的陕西警备第一旅第一团,守备永济至姚温台之线,在阵地以北还挖了宽约三丈深约四丈的一条外壕,把黄河水引进壕内,构成障碍。同时把九十六军一七七师摆在中条山上,防守王官峪、水峪、直岭、二十里岭,防止敌人迂回。还把该军独立四十七旅集结在永济以北栲栳镇一带牵制敌人,策应永济阵地的作战。大家都认为敌人没有一个师团以上的兵力,简直就不敢问津,因而对保卫风陵渡满有信心。
  三十一军团教导团,是三十八军教导团改隶的。一九三八年春蒋介石免去三十八军军长孙蔚如的陕西省主席的兼职后,就把三十八军扩充为三十一军团,以孙蔚如任军团长,辖三十八军、九十六军及骑兵团、教导团,两个独立团。永济、姚温台阵地于一九三八年夏初就开始构筑,三十一军团部和教导团于同年七月东渡黄河时,永济、姚温台的阵地已基本上完成,山、野炮的强团掩体完全完成。当面敌人,只有虞乡城关及车站上驻着一个中队,也不出来活动。教导团渡河后,就驻在韩阳镇、匼河镇、赵村等处整训。由于我们担任军团部警卫,为了军团部的安全,我们在韩阳镇以南三华里的地方,面临黄河,东靠中条山,布置了一条临时抵抗线,还在前边挖了一条三角式的外壕,这就给我们保卫风陵渡帮了大忙。
  平静无事的永济前线,忽然于八月中旬的一天早晨,川岸师团的一个大队由姚温台钻进了我们的阵地,沿中条山腹向南延伸,先后占领了万古寺、解家坟、西姚温村,跑到我们的阵地后方,致使永济坚固阵地完全失去作用,一下打乱了我们守备部队的阵脚。当时三十一军团军团长孙蔚如,一方面叫驻栲栳镇的九十六军独立四十七旅樊雨农团,就近攻击敌人后路,牵制敌人的深入,掩护独立四十六旅重振旗鼓,一方面叫我带上两个营收复万古寺、解家坟、姚温台,协助独立四十六旅恢复原阵地。情势迫急,我怕堵不住,敌入冲过韩阳镇,我们转移都来不及,就派团部直属连队和第二营进入韩阳镇以南预备阵地,我带第三营、第一营向万古寺攻击前进。当日下午四时左右,我第三营收复了万古寺,并将我军配置在该处,把被敌人缴去的我们的山炮两门夺回。因为那里到处是竹林,敌人藉竹林的掩蔽向后撤退,究竟退到什么地方,我们当时没有弄清楚。同时我第三营被一时胜利冲昏了头脑,没等后续部队到达,既没有弄清敌情,又没有调整部署,就那样漫山遍野地追击前进,过了杨侍郎坟,天已薄暮,到解家坟已漆黑了,又下着毛毛细雨,我同第一营到杨侍郎坟后,据第三营营长张希文当面报告,杨侍郎坟、解家坟的敌人,均已撤到西姚温村,该营追击部队到达了西姚温村的南端,准备稍事整理一下,连夜向该敌攻击。当时据独立四十六旅的通报,西姚村不是敌人,而是该旅郑培元团的一个营。可是我第三营反复侦察,不象是我们的部队。其实这时,不但西姚村是敌人,连我们待的解家坟内的大树顶上都布着好多个以轻机枪为基干的敌突击小组。解家坟、杨侍郎坟各占地成十顷,坟区以内,古柏参天,坟区以外,到处是竹林。敌人由万古寺撤退后,乘夜间我们看不清楚的机会,在解家坟内设下了伏兵,由于树叶遮蔽,就是月光下也看不出来,何况当时下着毛毛细雨,天空又漆黑,更是不容易发现。距解家坟不到二华里就是西姚温村。西姚温村处于凹地之中,靠敌人的西面,坡度倾斜,进出比较容易,而东、北、南三面是阶梯地,跳下去倒没啥,爬上来就困难了。独立四十六旅的一个营,黄昏前,的确一度进入西姚温村,但是黄昏时分全部撤到花园村。由于没有及时向旅部报告,因而独立四十六旅说没有,我说有,来回在电话上分辩了好几点钟,吵的不可开交的时候,三十一军团长孙蔚如在电话上责备我说:“人家的部队明明在那里,你硬说没有,你不赶快行动,天快明了,收复不了姚温台,恢复原阵地,那就不堪设想了。”我说:“好吧!你给四十六旅通知,叫他们西姚温村的部队不要打枪,我们马上通过西姚温村进攻姚温台。”由于我有些负气,转面对站在我旁边的第三营营长张希文没好气地说:“怎么搞的?闹了一夜,连敌情都没有弄清楚,天快明了,姚温台的敌人驱逐不了,那时飞机来了,敌人在飞机掩护下反攻,我们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张希文转过脸对他的副官说:“是敌人也罢,不是敌人也罢,通知各连涌进村再说。”转过身就走了。
  当夜四点来钟,我第三营开始向西姚温村进攻,敌、我都一枪没打,到了我们四个步兵连,一个机枪连完全由阶梯地跳下,深入村中时,敌人打出了绿色信号弹,这时,不但西姚温村枪声四起,就连我的临时指挥所解家坟内,也到处打得我们抬不起头来。这时我正依靠着解家坟中间大冢旁的一颗柏树,而敌人的一挺轻机枪正架在这棵树上,被我的卫士打下来后,才知道中了伏兵,想跑也来不及了。我身边只有一个童子军队,就在这树林里混战起来了,直到杨侍郎坟的我的第一营赶到,总算把我解救出来了。可是这时第三营正在西姚温村进行着你死我活地剧烈巷战,就是地形好,在这种情况下,也难脱离敌人的控制,况且是阶梯地,根本就走不脱。我虽然手中还有几个连,在当时的敌情地形下,就是一齐牺牲了,也救不出第三营,而天又大明,独立四十旅全部撤下来了。孙蔚如又叫我赶快回到韩阳镇固守,确保风陵渡。结果我第三营孤立无援,巷战至上午十时左右,营长张希文及全营官兵壮烈牺牲在西姚温村。敌人结束西姚温村的战斗后,即将攻击目标转向永济城。当日下午一时许,永济沦陷,守永济城的陕西警备第一旅第一团团长张剑萍出西门乘早已预备好的渔船逃过黄河,部队溃散。这时独立四十六旅由韩阳镇东北钻进了中条山,我带第一营到了韩阳镇南的三家店。下午四时左右,敌人先头部队到了韩阳镇,被我第二营迎头痛击后,才停止追击。
  韩原大战 屡挫敌锋
  永济沦陷后,能够屏障风陵渡的只有韩阳镇附近的地形比较适宜。大本营令第三十一军团在韩阳镇、匼河镇地区占领阵地,阻止日军前进,保卫风陵渡,掩护陇海铁路的交通。这样保卫风陵渡的责任,就落到教导团的身上。按韩阳镇以南的地形来说,东靠中条山,西连黄河,正面也不过六、七华里,一个团守这里问题不大,可是教导团的一个营在增援永济时全部殉国了,只剩下两个营,虽然在阵地前挖了一条外壕,但是没有堡垒,在敌人步、炮、空联合攻击的情况下,困难就多了。假使当日敌人到韩阳镇后,不停地攻击,也早就垮了。可是敌人在永济西姚温作战中知道我们就是半年前在山西娘子关与他们作过战的教导团,因为我们同川岸师团较量过几次,所以他还不敢过分藐视我们,因而在韩阳镇被我们挡了一下后,就没有继续前进,停止在韩阳镇以北地区重新调整部署,三、四天内只是以飞机侦察和几辆战车伴随着少数步兵向我们阵地威力侦察而已。这样就给了我们以从容部署和加强工事的机会。
  韩阳镇在同蒲铁路线上距风陵渡只有三十多华里,沿途有的是铁轨,枕木,给我们掩盖堡垒提供了有利的条件。我们的主阵地在韩阳镇南三华里的地方,韩阳镇只是我们的警戒据点。为了争取加强工事的时间,由团部直属连队组成了强有力的便衣队,由中校团副魏鸿纪带上,潜伏在韩阳镇内及其附近的竹林中。当时敌由空中侦察,也知道我们的主阵地在韩阳镇南。可是我们在韩阳镇内的便衣队由于受到当地民众的掩护,敌人地面部队始终没有侦察出来,因而在永济沦陷后的第三天,敌人的一个步兵中队,几十个骑兵,三辆战车大模大样地开进了韩阳镇内。这时我们镇内的便衣队在民众的协助下,有计划地藏到楼板上、地窖内、草堆下,镇外的均潜伏在竹林中。所有侦察、联络、通信的事,均由当地老婆、老汉自动来担任,因而敌人的一举一动,我们了如指掌,而敌对我们却是两眼墨黑。敌人开始到韩阳镇后,也在各家各户搜查了一遍,当他们认为没有我们的部队后,就架起枪来,到处杀鸡宰牛,大吃大喝,根本没有准备作战。适时我们的便衣队,由房上、地下、四面八方向敌人攻击,打的敌人晕头转向,战车被我们炸毁了,乘马被我们打死打伤了,成百的敌人躺在街道上、巷子中不动弹了。大约巷战由上午九时开始,到下午三时敌人的增援部队赶到时,钻进韩阳镇的敌人,大部被消灭了。敌人的增援部队约步兵八、九百人,战车十几辆,刚到韩阳镇附近,又被我潜伏在竹林中的便衣队迎头痛击了一下,这时镇内镇外,到处发生激烈的战斗,直到黄昏时分,韩阳镇内的残敌,在他们增援部队的掩护下,逃回了永济。虽然在一天的战斗中,我们的中校团副魏鸿纪阵亡,三百多个战士伤亡,可是给敌人当头一棒,打得他们四、五天内没敢向韩阳镇前进。我们赢得了几天的时间,基本上完成了全部工事。尤其是在一个星期内敌人飞机的轰炸下,给了我们考验堡垒、地洞强固程度的机会,更增强了我们战士坚守阵地的信心。  
  大约是八月二十日前后,敌人开始真面目的进攻,先一天自晨至晚,十几架飞机连续轰炸,十几门山、野炮向我们的主阵地射击。虽然我们阵地上落下了数不清的炮弹、炸弹,但是除将我们用草木堆成的伪装堡垒炸毁炸着以外,真正的堡垒却连一个也没有炸毁。由于我们伪装堡垒,被敌人的烧夷弹烧着,烟雾满天,致使敌人错误地认为我们主要堡垒均被炸毁,怕我们连夜赶修,于是彻夜用炮火向我们阵地射击。当夜烧夷弹、曳光弹、照明弹,雨点一样落到我们阵地上。其实我们的真正堡垒根本没有被破坏,用不着抢修。阵地上的守兵,除少数监视哨外,其余都在堡垒里边套挖的地洞里睡觉。一夜的炮火就没有断过,天刚亮敌机六架凌空扫射,我们阵地上空一个气球停留着给炮兵指示目标,敌人的各种炮火打到八点多钟,就延伸了射击,步兵伴随着战车,密密麻麻地冲锋上来了。根据我们同日军作战的经验,日军的战法是死板地按着他们步兵操典上开宗明义的第一条:以火力压倒敌人,然后以冲锋摧破之。”因而当敌人的飞机、炮兵轰炸的时候,我们除派少数监视哨外,其余都在掩蔽部休息。一发现敌人炮兵延伸射击,马上跑出掩蔽部,作好一切准备。敌人刚到我们阵地前缘五十余公尺,一排子枪就把冲上来的敌人消灭在外壕外边。敌人第一次攻击没有奏效后,残余的步兵退回到原来攻击准备位置,而炮兵、飞机又集中轰炸,做第二次火力准备。第一天敌人反复攻击了三次,但是每一次都被我们打得头破血流滚回去了。入夜后敌人照例不敢活动,这时却是我们自由活动的好机会。我们的阵地,以堡垒为基干,而以散兵壕、交通壕连系之,堡垒里边,又挖有地洞。一个班一个堡垒,粮、弹、饮水都搁在地洞。黄昏以后,敌人停止活动,我们就把后方送上来的粮、弹,分别给各班补充足。阵地守兵在堡垒里充分休息,准备应付第二天的攻击。而预备队分别编成好多的突击小组,跑到敌人后方,扰乱得敌一夜休息不安稳,天明前退回到阵地后方睡觉。在我们坚守韩阳镇的二十多天里,敌人照例每天先以火力攻击,然后用步兵冲锋,至少反复二次,而我们也就如法泡制。敌人炮轰时,我们休息,敌人冲锋时,由哪里来,我们就把他们消灭在哪里。潼关、朝邑地区黄河两岸的民众,天天一到黄昏,纷纷送肉、送菜、送锅盔,每天吃不完,因而我们阵地里用不着再准备熟食。由于民众对我们物质上、精神上的鼓舞,更增强了我们坚守阵地的信心。战士们自豪地说:“只要别的方面不出毛病,守他一年也不要紧。尤其是我们阵地对岸平民县富民村的渔民,一到天晚就架小舟过来,把我们的便衣队渡到河西后,再用渔船偷偷地送到韩阳镇后方,由敌后民众引路袭击敌人,天明前又回到河西,转到我们后方,有时干脆就不回来,白天食宿在渔民家里,夜间继续执行扰袭敌人后方的任务,搞得敌人穷于应付。
  敌人天天猛攻,我们天天坚守,炮火连天,杀声震地。虽然潼关方面连机、步枪声,都清晰可闻,而陇海铁路仍照常通行。因此,不但战地民众,给我们以极高评价,就连一向看不起杂牌部队的胡宗南也指示他的守河防的七十八师派作战参谋住到我们的团部,调查我们防守的战术,看我们究竟怎样以一个团而把敌人挡了好多天;军事委员会政治部长陈诚还对记者说:“敌人一个旅团,被我们风陵渡桥头阵地的一个团挡住了好几天,打破了敌人想占领风陵渡,炮击潼关,威胁陇海路的企图。”拿杂牌部队的粉向胡宗南的脸上擦。至于西安、洛阳来采访战地新闻的记者天天都有。尽管敌人的攻击,日益猛烈,敌人的伤亡,天天增加,但是我们的伤亡却是对日作战以来最少的一次。连长以上的指挥官在坚守阵地的两个星期来,连一个都没有伤亡。
  弄巧成拙 险遭覆灭。
  川岸师团在起初两个星期攻击中,地面部队使用的重武器,只是山、野炮,飞机也不过带些轻型的炸弹,满以为这样就足够对付我们了。可是尝试了两个多星期后,才觉得错了。飞机也带着重型炸弹,企图从天上、地下集中火力,一下子彻底摧毁我们的阵地后,集中绝对优势的步兵、战车,撵跑我们。这一次敌人的步兵连续三天都没有前进,专门使用空中、地面的各种重火力摧毁我们的阵地。战地的民房大部分被打垮了,连战地内竹林、树木都烧焦了,我们阵地上摆的草人,伪装的堡垒,都打散伙了,炸弹连黄河里的鱼炸的都浮在水面,就是没有摧毁我们的堡垒,人员方面也只是少数的哨兵遭到伤亡而已。第三天的上午八时左右,我们阵地上忽然发现敌人的摧泪弹,炮火也延伸了射击,我们知道敌人的地面部队快开始攻击了。于是我们阵地守兵赶快带上防毒面具,跑出了掩蔽体,准备着痛歼进攻的敌步兵。大约一点多钟后,敌人的烟幕弹一个接一个地落到我们阵地的前沿,接着约两三千步兵、二十多辆战车向我们阵地全面进攻,这一次的来势比任何一次都凶猛。虽然激战两点多钟后,敌人战车四、五辆冲过了外壕,摧毁了我们一部分散兵壕,但是我们的堡垒始终没被突破一个。敌人伴随战车的少数人钻进阵地后被我们全部消灭外,上午十二时左右,敌人停止了攻击,狼狈退回,炮兵再没射击,只是飞机在我们阵地后方滥事轰炸一阵后,也停止了。从此以后,敌人的飞机虽然仍不断轰炸,重炮不断射击,步兵有时也攻击过这一点或者那一点,可是大规模的进攻再没有出现过。在二十多天的战斗中,敌人使尽了各种手段,终未达到目的后,于是又采取恫吓的手段,企图用迂回战术来把我们吓跑。
  敌人深知国民党的军队,侧背的感应性很锐敏。正面攻击有时还能支持一下,但是一听说侧后出现了敌人,就不顾一切,争先恐后地跑开了,怕受到包围。当时敌人派了一部分人采取了远势迂回的战术,从虞乡、解县间的王官峪内爬上中条山,翻过中条山分水岭,经芮城沿黄河通过永乐镇,直接进攻风陵渡口,以吓跑我们。当敌人进了王官峪后,九十六军一七七师的一个营转移到山上扼守。由于王官峪的风景很好,那里又是满清户部尚书阎敬铭的别墅,九十六军军部就住在别墅内。没料想敌人一冲,同九十六军发生了战斗。九十六军没有撑住,就翻过了中条出。九十六军军长李兴中夸大了敌人的兵力,向孙蔚如要求增援。我们虽然知道敌人翻过中条山,通过无数的大沟,又不能携带重武器,绕上一百多里难走的出路,跑到我们的后方风陵渡,没有相当的准备时间,很难达到企图。同时我们也不是死人,尽等着敌人跑到我们后边,把我们包围在韩阳镇的河滩里歼灭。风陵渡距我们只二十华里,风陵渡北边的赵村一带,地势虽不太高,但极复杂,尤其附近的首阳山,地势险要,摆上一个营,就够敌人受了,对我们的影响还不怎么太大,就是万不得已时,我们就近向中条山上一撤,敌人也没有办法对付我们。不过当时我有另一种想法,因为敌人天天进攻,我们天天多少总有伤亡,三千多人只剩下一千多了,又不能得到随时的兵员补充,照这样下去,漫说派突击小组跑到敌后,疲惫敌人,就是想保持守住阵地的最小限度的兵力,也不可能,迟早会被敌人攻垮。到那时候,恐怕连老本都丢了。倒不如乘敌人钻进王官峪迂回我们后方,九十六军军长喊叫增援,军团部也有些动摇的时机,借枕头睡觉,三十六计走为上,于是我在当日黄昏时分,将第二营营长李成德,副营长党举初叫到我的指挥所里,说明当前情况及我们迟早会丢掉阵地的理由,和我决心撤退的计划,指示他们秘密制造撤退的借口后,连夜实行。
  当日午夜,我第二营副营长党举初秘密组织了些放火、打信号枪的亲信官兵,分布在该营阵地内部各个方向,点着了老百姓场上的好几处麦秸稞,信号枪由不同的地区射击,一煞时,阵地内地面上烈火熊熊,半空中红、绿、黄信号弹纷纷飞舞。这时救火声,抓汉奸声,乱成一片。而黄河西岸的胡宗南部、潼关县、朝邑县、平民县各机关及在中条山上六官村的三十一军团部目睹这种情况,电话一个接一个的询问,我就趁火打铁,出卖了我的巧计:“汉奸潜伏在我们后方,到处扰乱,根据火光堆和信号弹的数目来判断,潜入我阵地后方的汉奸为数很多,虽然当晚并不会影响我们主阵地,可是我们伤亡过大,兵力分配不来,对以后的作战增加了无法克服的困难......”当时七十八师的作战科科长正在我们团部,据他说,他们师长来电话,愿意派一个营过河来归我指挥,维持后方。我怕他们过来后,妨碍我们的行动,我答应到必要时再说。我们的这种行动,不但搞得我们的人摸不着头脑,就连敌人也莫明其妙,错误地判断我们是烧毁辎重,准备连夜撤走,因而没有等到天明,敌骑二、三百人大模大样地沿河滩来了。我第二营营长李成德因为心中有数,一发现情况,知道敌人发生了错觉,于是将计就计命令靠河岸的第七连有计划有意识地把敌骑放进来,集中了轻、重机枪二三十挺,作好准备。当敌骑进入我们的火力网后,各种火力一齐射击,经过两个多钟头的激烈战斗,敌人步兵和战车赶到时,钻进我们阵地的敌骑,除一部分逃脱外,大部被我们歼灭。气得敌人向我们阵地泄愤。当日,敌人步、炮、空各种子弹真是雨一般地落到我们阵地上,结果除炸毁了我最右翼靠山的一个堡垒外,其他一无所获。当我们正在沿河与敌激战的时候,七十八师的联络人员和他们河西岸的河防部队,都拿着望远镜观战。他们的作战科长自言自语地说:“我的部队恐怕撑不住这一火。”从此再不提派兵过来归我指挥的话了。
  一阵激战过去之后,阵地上又恢复了平静。孙蔚如派他的参议严守约来慰问我们。适逢第一线的守兵正在抢修被敌人炸毁的最右翼靠山的一个堡垒。因为这个堡垒靠近我们的指挥所,被他看见后,就错误地认为敌人冲到指挥所附近,连最后的堡垒都摧毁了,急急忙忙回到军团部向孙蔚如报告,怕我们不能继续守下去,要求孙蔚如赶快考虑。孙蔚如问我问题大不大时,我又加油加醋,提出了许多困难。最后孙蔚如说:“我看倒不如早些儿撤退了吧!最好你们今晚先撤到六官村,再看情况,军团部第一步撤到麻沟。”大约是当晚十二时左右,部队正在撤退的时候,忽见严守约又来了,据他说,在我们撤退前,他要参观一下阵地怎样做的,挡的敌人好多天过不来,其实是战区令坚守韩阳镇,确保风陵渡,不能随便撤退。孙蔚如叫严守约秘密来看我们是不是还能维持些日子。严守约看了一遍后,没有见我,就回去了。因为他在阵地最右翼看了一下,被打毁的堡垒已修复好了,部队很镇静,就向孙蔚如报告:“维持几天不要紧。”于是孙蔚如就下命令:“战区来电,继续坚守,非有命令不能撤退。”这时已经午夜一时左右了,沿河的部队已撤到山麓,我重叫他们回去各守原防。由于根本上我不愿意继续守下去,因而进入阵地的动作就不那么迅速,直到天明还没有配备好。敌人因为先一天吃了亏,为了泄愤,一天明就来势凶猛地攻击开了,几架飞机低空扫射,步兵、骑兵、战车涌进了阵地,一下子把我们冲乱了。当我下令撤退时,部队已被敌割成好几块,无法有组织地撤退。指挥机构破坏,部队各自为战,我的指挥所也被二百多敌人包围。此时军团部用无线电话给我命令,叫我竭力支持,掩护军团部撤走后,再撤退。其实我们被敌人包围着,根本就不可能早撤。激烈的混战进行到十一时左右,第一营由于靠山,总算比较有组织地冲上山来了,而第二营还在黄河滩里苦战。虽然是白天,所幸由于敌我交插,敌人飞机、大炮均无法发挥其威力。这样就给我们以有利的机会,大约下午一点左右,第二营分别突出重围,到了中条山腹。当时我带少数人在三家店被二百多个敌人包围,适逢第二营营长李成德带着一个排路过该处,给敌人一个冷不防由后边打了一下,打开了一个缺口,才把我解救出来。我臀部负了些轻伤,而李成德带的那一个排,排长何文献及全排士兵均壮烈牺牲,我同第二营营长李成德只带八九个人,到了六官村,时已下午四时左右。我刚进村西口,看见我们的部队满街满巷地躺着休息,也分不出哪一连,哪一营,我正在叫他们集合整理时,敌人的步兵已经到了六官村口,两门山炮在六官村西南山头上的六官塔下放列,开始射击,这时想抵抗也来不及了,只好命令各部各自选择路线到麻沟集合。敌人追击我们的同时,骑兵、炮兵、战车沿公路于当日下午五时左右到了风陵渡。从此直到日军无条件投降,潼关段的陇海铁路一直被风陵渡的日军大炮控制着,没有通过车。风陵渡战役中,教导团先后伤亡共两千多人。以后据芮城一带的老百姓传说,在风陵渡战役中敌人的两个大队长阵亡,好几个中队长伤亡。 
  一九六三年七月
  注释:
  ① 李振西,当十任国民党三十一军团教导团团长,解放后任陕西省政协秘书处专员,五届全国政协委员。一九七九年病逝。
  《陕西文史资料》(第十八辑)
您是第 位访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