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编骑八旅在西府战役中的片断
李庆芬
攻打长武
1948年4月23日(农历3月底)，整编骑兵第八旅旅长马步銮接到进攻长武策应西府战役的命令后，立即召集骑兵第一团团长马英、骑兵第二团团长马福寿及有关人员开会决定：“整顿军备，迅速行动”。即于当晚黑夜在人民群众的沉睡中，拔营出发。宁县城内由第一○○师马璋团留守。拂晓，5千多骑兵，就已穿过和盛镇进入太昌镇。这个市镇是董志塬东南角的前沿，在马莲河和泾河汇合处，隔河和长武相望。通往长武有两条路，一条是公路，从这里下董志塬坡西行约数里的泾河上，有一座仅能容一辆汽车通行的水泥窄桥，名叫长宁桥(长武——宁县)；另一条是小路，由太昌镇下塬坡，过泾河(河水深及马腹)，爬上长武塬头，一片平原，直达长武县城西北角。我们取小路到达下塬坡后，人马在田边歇息，听候行动命令。
在进行了一阵侦察之后，旅长马步銮决定分两路进发：东路由骑兵第一团团长马英率该部人马，从小路过泾河爬上平原，主攻长武县城西北角及西城；西路由马步銮自己率领骑兵第二团及旅直属部队，过长宁桥，从公路迂回到长武县城南面及东面。旅直属部队主攻南城，骑二团主攻东城。北城背靠涧沟，放开不管，当时，认为即使少数守城的解放军进入涧沟，亦无出路。当马步銮率领的西路部队循西兰公路到达长武塬时，枪炮声连绵不绝，东路马英团已抵城下，双方正进入激烈战斗。马步銮即命令旅直属及骑二团，在平原麦田里分两翼展开。向城根冲击。因面广人稀，城上机枪、炮弹，虽猛烈轰击，但收效不大，间有在马背上打翻倒地的，亦属不多。骑兵冲到城根，因城郊房屋的掩蔽，城上的火力发挥不大。马步銮命令在重武器的掩护下，选点攻城，突破一点，扩及全面。在双方猛烈火力下，马英团在西北角的混战中突破了缺口，激烈的阵地争夺战，持续达两小时。待骑兵冲入城内时，解放军守城部队，已陆续从涧沟撤走，只留下尸体二三十具，及不便携带的笨重辎重和军用品，骑八旅全旅死伤40多人，马20余匹。
从冉店桥到雷石家塬之战
长武战斗结束，已是当天12时左右。部队稍事休息，即离长武，沿西兰公路向东进发，行约20余华里，就接近了解放军凭险构筑的冉店桥防守阵地。这时候，迎面飞来几发炮弹，马步銮即令部队暂时掩蔽在公路沿线地带，听候命令，俟计划决定后再行动。
冉店桥其实不过是黄土平原上常见的“要岘”，这里地形独特，是长武平原东头，邠县沟西北部突起的一道狭长约10余华里的山梁。北面是一条涧沟，深达万仞，通向泾河河谷；南面沟壑纵横，绵延到灵台和麟游山区。步兵望而生畏，骑兵更难越一步。如将北面涧沟封锁，正面进攻，确需付出很大的牺牲。马步銮对这座桥的攻取，感到无所适从，他和两个团长正在观察踌躇间，第八十二军参谋长马振武和骑兵保一团团长马得胜到达。他们仔细观察地形，见解放军构筑的阵地，恰恰建筑在这个凹字形的制高点上，确实易守难攻。迟疑半晌，最后决定：以重兵器集中火力，压制对方，然后组织步兵冲锋。即动用了重兵器营的骑炮、战车防御炮、重迫炮；又令骑二团团长马福寿组织突击队，俟机冲锋。正在双方激烈炮战的时候，由宁县经过早胜镇赶来的第一百旅步兵，出现在涧沟对面北塬，该旅一团一营已越过涧沟，爬上解放军阵地的右翼并继续深入，威胁解放军侧背。其时正面攻击，愈趋激烈。解放军避开骑兵冲锋，全线从两侧撤退，一场攻坚战，就此结束。双方伤亡无几。
整编骑兵第八旅和马得胜骑兵保安第一团越过冉店桥继续向前推进，进入邠县沟，经过花果山、水帘洞，马得胜团由马振武率领，转向邠县南塬。马步銮率领部队到达邠县，发现邠县是一座空城，就叫来几名老乡询问。据说，前天解放军大队黑夜破城，专员、县长下落不明，保安队及县警全被缴械，解放军到西府去了。
问明情况后，马步銮即命令部队上邠县南塬，这是一个广阔的平原战场，叫雷石家塬。马得胜团已和解放军部队开始接触，两架国民党飞机也来助战，又是俯冲扫射，又是投弹轰炸。在这个广阔的平原上，毫无地形、地物利用，也无障碍物可资掩蔽，对方兵力完全暴露，加之骑兵横冲直撞，飞机凌空威胁，这支解放军后卫部队，虽遭到地空夹击，仍然英勇顽强地战斗，双方伤亡惨重。苦战到下午五六点，塬上的解放军、辎重骡马，大部被包围俘获，西北农民银行用粗纸印制的钞票，洒满麦田。据被俘人员说：“这支后卫部队是王世泰的第四纵队。”
向西挺进的解放军部队，仍在继续推进，马步銮部追击到麟游县境山区，已是夕阳落山时刻。解放军正在这里构筑的一道防御阵地，深度不足2米，因发现骑兵赶来，就用大车轮子、树干等作障碍。这里是麟游东部山区，丘陵起伏，沟壑纵横，坡陡路险，长满灌木林。公路就建筑在绵延不断的山梁上，向西延伸。解放军却拥挤在这条公路上向西推进，尾追骑兵与之争道向前。整编骑兵第八旅和马得胜团竟相堵截，直到黑夜10点钟左右，整编骑兵第八旅才收队休息。在这次堵击中，解放军不畏屠刀，可歌可泣的壮举，使马家部队为之胆寒。
屯子镇战斗
4月26日，马继援到邠县西郊，第一○○旅步兵一团也到达邠县沟驻扎，马振武、马步銮等汇报这次由宁县出发至雷石家塬的一系列战斗情况，马继援听后，随召集团以上军官在邠县沟开会。他说：“现在我们不打了，要留下些，否则就没干头了。”这些话充分反映了当时马继援的狂妄自大。他最后作出决定：(1)俘虏由第一○○旅第一团一营押送到宁县，由军部组成甄审组，进行审查处理；(2)所俘获的军用品全数交军部军需处保管；(3)骑八旅移驻平凉；(4)保骑一团马得胜驻防泾川休整；(5)第一百旅回原防地，负责庆阳、宁县防务。
整骑八旅即于4月27日离开邠县，沿西兰公路北上于5月2日返回平凉，驻东郊飞机场，立即忙于修补城墙和挖建通往郊区的交通壕。马继援的整八十二师在邠县、长武一带，乘机拣了些小便宜后缩回陇东防地。这时，在西府地区的解放军大队人马，于5月初，经华亭、崇信、泾川及平凉四十里铺以东地区，铺天盖地地冲进陇东防区，大踏步地向陕北转移，马家军被分割成许多小块，将马得胜骑兵团围困在泾川县酆镇，马登宵步兵团被围在镇原县的屯子镇，第一百旅孤立在庆阳、宁县，整编骑兵第八旅远在平凉，杨修戎步兵团呆在西峰镇及其以南40华里的肖金镇，整编第八十二师指挥部周围只留有几个直属营的兵力，合水早成没有设防的真空地带，整个陇东防区受到震撼。
被围在泾川、丰台镇的马得胜骑兵团在无法救援的情况下，乘黑夜几次冒险突围，才脱离险境。被围在屯子镇的马登宵步兵团，团长没有实践经验，由高参韩有禄随团当指挥，但被数倍于己的解放军重重包围，轮番攻击，伤亡惨重。战后据韩有禄说，清扫战场时，麦田中双方尸体就有600多具。
整骑八旅于5月9日①下午2点时刻，接到马继援通知急赴屯子镇救援的万急电报。马步銮当即令各部由上北塬向屯子镇方向急进，马不停蹄地于当天日落时赶了百余华里的路，到屯子镇北面约四五华里的地方停下。我和参谋长孟全义等随同马步銮用望远镜瞭望屯子镇战场情景，战斗仍在进行，枪声频频入耳，外围解放军来往活动情况，隐约可见。当时重兵器营重机连连长马奎选也站在一边，这时，我们已被解放军发现，迎面飞来了十几枚炮弹，在一旁牵着两匹马的马奎选的警卫和两匹马全被打死。我们很快隐蔽起来，马步銮立即召集两个团团长、重武器营长商议决定：马英团担任右翼，马福寿团担任左翼，旅直属担任正面，采取正面进攻，利用骑兵优势进行两翼包剿，使解放军腹背受敌。各部立即布置等候命令，一直到深夜，解放军与守城的马登霄团，又进行了一场激烈的战斗。这时，马步銮才下达命令以包围姿态，进行威胁，但未下达乘黑夜袭击的命令。等到拂晓马步銮始下命令向屯子镇进攻，却被一支解放军掩护撤退的部队所迷惑，一直跟踪向西南方向追击，这支部队忽隐忽现，忽远忽近地好像在前面作向导，其实包围屯子镇的解放军大部队，早已向东撤去，而我们的骑兵还南辕北辙地向西南追击。在经过屯子镇西南和泾川至玉都镇东北之间的一条涧沟时，这支解放军掩蔽部队在涧沟内消失，把追击的骑兵诱向塬坡大路。
当马步銮率部队爬上塬头时，发现正面有大队人马迎面袭来，即令占领一个小弯沟的土梁构筑工事，对方同时也发现了我们。于是也就地构筑工事，双方在紧张的气氛下，忘记使用友军联络信号，不问青红皂白地展开激烈的炮战，企图先以优势火力，压倒各自的对方。时间已到早上10点多钟，马步銮命令骑一、二团从左右两翼包剿，正面动用重武器轰击，对方阵地毫未动摇，战斗不断地持续到下午三四点钟，伤兵不断从阵地抬下来，骑一团副团长韩明才、骑二团副团长马有俊，均带重伤。在战斗中我重兵器的一个见习官被俘，对方才知道我们是友军，他们是由广东空运西北的李弥兵团的第六十五军李振部，李部派一参谋来联系，并致歉意，整骑八旅也派联络参谋吴钊天去联系，双方始停止战斗，在误会战斗中各自伤亡三四十人。
西府战役的后期
5月11日凌晨，整骑八旅就跟着被解放军撤退部队踏出的道路方向，向东追击，但在误会战斗中，耽延了近一天的时光，解放军早已拉开100余华里路程，赶了一天，未见踪影。晚间在和盛镇歇息一夜，这里距宁县40华里，中间马莲河紧依城北，从东向西流入泾河。5月12日我们由和盛镇赶到宁县，已是早晨八九点，宁县城围是由马继援亲自指挥的独立骑五团(马步康任团长)及第一○○旅马璋步兵团分路解除，据驻在该县的整第八十二师师部高参张彦说：“当共军路过宁县围攻县城时，城内驻有整八十二师步兵营谭腾蛟部600余人，杨修戎步兵团的输送连300多人，配合县自卫队共1OOO余人守城。城内窑洞内被关的被俘人员，闻外面攻城的激烈枪声，随冲出窑洞，并用门框、砖石和警卫撕打，有的把警卫的枪支夺去，齐喊：‘冲出去杀呀!打回部队去!消灭马家军!共产党万岁!’等口号。”气势激昂慷慨，遭到谭腾蛟使用机枪、手榴弹残酷杀戮。我们在赶往宁县后，接到马继援的电令：“整骑八旅全部回平凉休整”。
5月16日，整骑八旅又全部返回平凉，仍驻扎东郊机场，首先决定6000多匹军马，全数放牧于关山林区。马步銮组织了一个军马牧放领导小组，以旅部兽医主任聂选才为负责人，以下各有小分组、各配兽医人员去负责放牧并打猎。从农历4月半一直放牧到农历10月，天冷草干时收牧。这是马家军的生财门路，在五六个月的放牧期间，国民党中央发的马干费，还是照样支领，每匹马的草料、医药、蹄铁、缰辔等费用按每月硬币10元计算，6千多匹马的马干费，放牧6个月就可领取30万至40万元，这笔钱全都入了马步芳的私囊。
西府战役结束后，蒋管区南京、西安、兰州等地，紧锣密鼓地喧嚷了一场所谓“泾渭河谷战役”②胜利的闹剧，马继援也曾得意忘形于一时。可是，不久以后，咸阳战役中被解放军战败，接着节节溃退，终于在兰州战役中全军覆灭。
(青海省政协供稿)
注解：
*作者当时系国民党第一二九军政工处上校副处长。
①据本书其他人的回忆及查有关资料，此处日期可能有误，似应为5月5日。
②国民党称“西府战役”为“泾渭河谷战役”。
《解放战争中的西北战场》(第五章 关中、陇东历次战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