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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马踣途进荔枝

《华清池春秋》


  唐人陈鸿撰《长恨歌传》记载,玄宗皇帝自杨贵妃进宫,“时省风九州、泥金五岳,骊山雪夜,上阳春朝,与上行同辇,止同室,宴专席,寝专房。虽有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暨后宫才人、乐府妓女,使天子无顾盼意。”杨妃自是骄妒成性,目中无人。
  天宝五载,杨妃大闹翠花西阁,被休遣回家。从事件的表面看是梅妃和杨妃争风吃醋,其实质是玄宗和杨妃两人在争夺谁控制谁的权力。就现象说,杨妃被休回家,挽回了皇帝的面子,显示了天子的尊严,神圣不可侵犯。结果则不然,杨妃出而复回,等于玄宗向杨妃承认错误,保证以后不再寻花问柳,进一步确立了杨妃在宫中的不摇地位,“自是恩遇愈隆,后宫莫得进矣”。玄宗皇帝成了杨妃享有的专利,其他嫔妃娇娃只能望洋兴叹!
  从此以后,玄宗每年幸游骊山华清宫,“杨贵妃无不随侍,乘马则高力士执辔授鞭。宫中供贵妃院织锦刺绣之工,凡七百人。供雕刻熔造,又数百人”。说明杨妃地位显赫,无人再出其右。
  杨贵妃诞辰生日是六月一日。每年这一天,玄宗为了使杨妃开心,特令李龟年带领一班歌舞伎人、梨园弟子排练新曲,日夜苦练《霓裳羽衣舞》,届时表演。是日,玄宗传旨在华清宫设宴,歌舞侍候,为贵妃祝寿。一声令下,百年陈酿,龙心凤肝,摆满桌案。
  贵妃凤冠霞帔,珠光宝气,端坐正中,受众人参拜。京内文武百官以贺贵妃生日为名,乘机鱼肉百姓,进献取媚;京外官员也不甘示弱,进献寿礼的使者争先恐后,相望于道,纷沓而至。骊山华清宫前是张袂成荫,挥汗成雨,盛况空前。
  贵妃面对各地名馔佳肴、稀珍奇果、美玉古玩,毫无兴致。忽报南海、巴蜀和涪州等地进贡鲜荔枝到,贵妃不禁金面生辉,笑逐颜开。这其中有着鲜为人知的难言之隐。
  贵妃“姿质丰艳”,自幼生长蜀中,常苦肺热,偏食荔枝解渴,选入宫掖后,每年盛夏酷暑之际,心燥肺热难忍,当晨曦微露时就去花园中吸吮花蕊上露水润肺。平常“每日含一玉鱼儿于口中,盖借其凉津沃肺也”,故史有“含玉咽津”之说。贵妃也常因肺热不能食荔枝而闷闷不乐。玄宗探知贵妃想吃荔枝后不由开怀大笑说:“爱妃何不早言,尝天上王母仙果碧桃诚难,吃人间荔枝如探囊取物”。贵妃听罢,不由大吃一惊,满以为是玄宗酒后汗漫之言而不置可否。
  据唐代人白居易说:“荔枝生巴、峡间。树形团团如帷盖,叶如冬青,华如橘,春荣,实如丹,夏熟,朵如葡萄,核如枇杷,壳如红缯,膜如紫绡,瓤肉洁白如冰云,浆液甘酸如醴酪”。果汁爽口沁肺,色鲜味美,是止渴解暑之佳品。但荔枝生长南方,贮存保鲜极难。“若离本枝,一日而色变,二日而香变,四五日外色味尽变矣”,不能为食。试想在没有现代化交通工具的古代,要把千里之外的荔枝送往京城为食,无异于徒手登天。也难怪贵妃惊恐,以为玄宗的话是齐东野语。
  玄宗也不和贵妃多说,转身命高力士传旨,诏令天下产荔枝各郡县,速送鲜荔枝到骊山华清宫;沿途各驿站昼夜准备接应,不得有误。各地望宠取媚的官宦不敢怠慢,立即行动,一面绞尽脑汁,设法解决荔枝保鲜防护难题,一面挑选追风赶月、日行千里的骏马,寻找能骑善驭的勇士为使者。
  使者接到荔枝,间不容发,立即快马再加鞭,超轶脱尘,横冲直撞,昼夜兼程,恨不得插上翅膀,直飞京城行宫。驿站官员昼夜值班,秣马备鞍,随时等候送荔枝使者换马。沿途百姓见快马如飞,还误以为军情火急,速速回避,若回避不及者,撞死碰伤者,自认倒霉。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玄宗为了爱妃,创造出了人间奇迹:使天涯海角的荔枝在色鲜味美时送到了华清宫。
  贵妃机敏聪慧,应该知道,为了满足她的嗜好,万马踣途毙命,丰腴良田遭毁,沿途百姓无辜送命。每当她手捧荔枝品尝美味时。自然也会尝到了每枚荔枝里驭手奔驰的汗臭和沿途百姓、良马毙命的血腥。

出处: 《华清池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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