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浆水面

王自礼 张卫国


  俗话说,六月石头瘦三分,为啥?热的啊。伏天的午后,连叫花子也不出门。平常人家,全躺在屋子里,摇扇打凉哩。这时节,谁一提起爬坡,汗水即当就淌下来了。可是,这当当偏偏有个六十多岁的老汉,正往店子街后的蟠龙山上爬哩。眼看衣服里外湿得滴水,他还是不停地爬。到了半山坡,终究爬不动了,只好在一棵弯弯的树旁坐下,大口喘着气。他喉咙干得冒火哩,可这鬼地方自古缺水,这时要有一口喝的,真算菩萨有眼,救了大难。说也怪,他一拧脖子,就见面前立着个年轻女子。这女子看去有二十六七岁,手里提个瓦罐,瓦罐边插着一双筷子。老汉一看,知道罐里边有汤水,就不换眼地盯着,年轻女子看到这情形,微微一笑,说:“老伯,你象是渴极了?”老汉见问,脸上挂不住,心里想喝,口里却说:“不渴,不渴。”年轻女子精得很,咧嘴一笑,也不说啥,只把罐子递到老汉跟前。老汉也不推辞,接过来一看,是汤面片。喝了一口,香得他眯起了眼睛。原来,这是宝鸡地方出名的浆水面。伏天吃这饭,既清火,又解渴,还能开胃口。老汉本想只喝一口,可是一尝这汤酸甜酸甜,实在太香了,他就象娃娃抓住了奶头,一气子连吃带喝,吃了个罐子底朝天。吃喝完,汗不流了,心不跳了。抬起头,望见年轻女子,他一下子楞了。心想:女子费这么大力,提到坡上,准是往地里送的。他吃喝光了,叫人家渴着,实在太不对了。就忙给女子说:“看我这人没问青红皂白,喝了个净光。”女子一点也不生气,还笑着说:“老伯这么大年纪,大热天,上这么陡的坡,喝我几口烂浆水面片,有啥哩!”老汉问:“这饭是送给谁的?女子说:“我*(左口右外)一口在上面锄地哩! “老汉说:“锄地吃力,肚子肯饥,今日这事实在对不住。”女子忙说:“没啥,没啥,我年轻轻的,要不了多大时辰,回去又提来咧。”女子,看看老汉又说:“你要是爱喝,就歇着等一阵,我一会就来。”说毕,转身要下坡,老汉忙说:“女子,再不打搅了。你的心肠真好,我老汉就住在坡上的蟠龙山。以后,有啥难处,就来找我,或许给你能帮些小忙。”老汉临走又说:“进了村,看那个门楼最高,就是咱屋哩开!女子笑了笑,不经意地对老汉招手分别,各自走了。
  年轻女子家在坡下的店子街。小俩口种着几亩坡地过日子。女子为人和善,常爱帮人干事。丈夫老实厚道,只知下苦出力。虽是穷光景,却过得畅快。自那回在坡上给*(左口右外)老汉吃浆水面以后,一转眼,过去四个年头。就在这年中秋。女子的丈夫在坡上耕地,见连畔种地的马财东,把犁沟豁在他家地当中。马财东仗着有钱有势,用这法子霸占了穷户好些地。起先,多占女子家一分半厘,小俩口老实,忍让了。如今占去一大半,女子的丈夫一下子气躁了。就找马财东论理。马财东哪会把他放在眼里?二话不说,巴掌就论来了。女子的丈夫气不过,动了手。马财东没料到他敢打他,就叫这女子的丈夫把胳膊扭伤了。这下闯了大祸。第二天,县令派人把女子的丈夫关进了大牢。县太爷把女子家的地也断给了马财东。还罚了她三十两银子。女子把剩余的地卖光,才把银子凑够了。大难降到头上,想起日后的光景,女子哭干了眼泪。可是,光哭顶啥用哩?世道黑暗,谁替穷人说话哩!她只好忍着。
  没有地,日子不好过。为了活命,女子就给人家织麻纺线,挣些钱,买粮糊口。一天三顿饭还要送到城内的监牢里。守牢门的禁子常常难为她。有点余钱也全叫他们勒索光了。丈夫一坐牢就是大半年。穷人家没钱没势,也没个坐官的亲戚讲情,这么一日推一日,可把女子愁坏了,每回一见大夫,眼泪就象不断线的珠子。
  有一天,她把饭送去,丈夫望着饭罐子楞了一阵,突然说:“那一年吃咱浆水面的老伯不是说叫咱有难处去找他么?”一句话把女子提醒了。可是,她又摇摇头说:“人家只是那么说哩,这么大的事,他不一定帮得了。”丈夫说:“他有这话,不妨去试试,或许能成哩!”女子一想,再也没门路就打定主意去找那老汉。
  女子按照当年老汉说的,在蟠龙山最高的门楼里,找到了他。老汉一提起*(左口右外)一顿浆水面片,至今心里高兴。听说女子遭了大难,他没说帮忙,也没说不帮。只叫家里人提来个小罐子交给她,说:“你明日拿它送饭,要监禁子把它打碎,你再拿上碎片片找县太爷,要他照原样赔罐子,你丈夫就能出监”。女子虽接了罐子,答应照办,可是心里咋么也不信一个罐子能救出人。
  第二天,女子前来送饭,监禁子说,不给钱就不往进转。两人当下争闹起来。监禁子气躁了,一抢胳膊,把罐子打了个稀巴烂。女子照老爷说的,找到县太爷。县太爷一看打碎的罐子,当下吓的脸象张白纸,手哆哆嗦嗦抱着碎磁片,“扑通”。跪下了。一个小磁罐竟把县太爷吓成这个样子,究竞是咋什个事?原来,喝浆水面片的老汉,是康熙皇帝驾前的大臣,人称党阁老。他告老还乡以后,还时常到一打园走访民情。这天正好往回走,到半坡渴极了,巧遇下年轻女子。在京城他整天吃山珍海味。没拟想喝了一口浆水面片,味道异样,觉得比啥都香,就把一罐子喝光了。党阁老给年轻女子的罐子,是景德镇进给朝廷的珍品。康熙王又把它赠给党阁老,还亲笔在上头题了“御赐”两个字。县太爷一见打碎的是皇上的物器,咋个能不害怕哩!
  果然,第二天,党阁老找上门,县太爷爬在地上只叫饶命。党阁老叫他把*(左口右外)一案官司断清。县太爷忙叫来监禁子,狠狠打了五十大板,又传来马财东,责他欺压百姓,限期退地;巫告好人,又罚他二百两银子赔给年轻女子。
  女子扶着丈夫出了牢门,一见阁者,两口当即跪下,连着叩头不止。阁老忙搀起他俩说:“我没个女子,你就做干女吧!”小俩口满口答应了。
  从此以后,店子街一带再也没有财东横行霸道,坑害百姓的事了。
  讲 述 者:魏礼 男 27岁 初小 汉族 农民 蟠龙乡蟠龙山村
  搜集整理者:王自礼 张卫国
  流 传 地区:蟠龙乡 
  搜 集 时间:1980年7月4日

出处: 《宝鸡县民间故事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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