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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西北战地服务团回延

甘肃省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室编


  萧三
  欢迎!
  桥儿沟、延大——鲁艺校舍内的一个院子里,紫丁香刚刚开过,但洋槐树的绿叶中间,密密地挤着无数白瓣的花,喷出浓厚的香气。听到了秧歌式的“开台锣鼓”之后,人们从平房、从由上密洞里簇拥出来,络绎地到了这个院子里。他们一面看广场四周几棵大树下面挂着的一些长长的、纸糊的灯笼(上半截还有红绿纸条的须须),一面仰起头来,紧闭着嘴唇,用鼻孔极力吸取浓烈的花香。人们分散地坐在树底下矮的石墩或长的靠背椅子上了。有的就坐在檐下的那道烧砖阶上。还有不少的就立着、走动着、看着。今天晚上到的人特别多。
  一会,一小群人成队地来到院子里。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他们身上。只见他们一个个头缠白毛巾,身穿短的白羊皮袄,开胸的,露出里面斜襟的蓝的褂子,下身是白的或兰的裤子。
  ——这是哪里来的老乡?——有人问。
  ——“新老乡”来了。——小孩指着他们说。
  ——不,这是刚由前方回来的西北战地服务团。——几个人同时这样说明。
  战地服务团在七七抗战后一个月就成立了。三八年他们上前线。在敌后,在晋东南,主要在晋察冀边区,工作了六年,现在回到延安来了。这一支艺术工作者的队伍,在敌后军民中间,有时甚至在敌占区,作了许多实在的、宝贵的工作。为抗战服务,备尝艰难困苦,经过许多危险。现在,除一部分团员仍在前方工作外,大部分已回到了抗战民主革命的圣地(他们今天还没有来得及换装),我们要向他们表示热烈的欢迎和亲切的慰问!
  见面礼
  晚会开始了。今天是星期六,照例的舞会,加上欢迎远道归来同志的意义。
  第二天(星期日)战地服务团自己演出了。团主任周巍峙同志向坐在广场上成百成百的同学们谦逊地说,他们在战地服务虽已六年,但成绩不多。现在把几个颇久以前和不久才创作出来的节目,和盘托出,献给同志们,只供研究参考……。
  第三天,他们又在中央办公厅所组织的欢迎晚会上演出了。我们愿在这里介绍一下他们的创作。
  第一个节目——王黎同志创作的话剧《慰劳》。这是一个煽动性颇强的短剧。剧的情节是——敌人抓了两个妇女来“慰劳”一个伪军小队长。及至见面,乃是离别了两年的自己的妻和母。妻母哭诉受敌伪蹂躏之苦。他气愤极了,打死一个酒醉的、要调戏其妻的日本人,率领伪军若干人反正,投奔八路军去了。——据说在前方某地演出时,一个伪军小队长看了,竟随着观众同喊“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的口号,后来他真的反正了。可见这出戏在一定的场合与一定的对象面前演出,能收到很大的政治效果,是无疑的。我们想指出的是:剧的内容简单,但问题非常尖锐,不似抗战初期一般的公式戏。演员,特别是演伪小队长之妻的(宋琪同志),演得非常逼真,很感动人!我想起,平常我们这里演戏有一个怪现象:每每台上在痛哭流涕,台下却哗然大笑。这一半是一般群众的水准问题,而大半当是演的不真实,所以失败。但是这次演出“慰劳”,当伪军小队长之妻哭泣愤激,而且哭的很多时,台下竟寂然无声,且有因感动而流泪的——这不能不说是很大的成功。
  第二个节目是《纺棉花》——是晋察冀边区抗联群众剧社的集体创作。这是一出以河北小调为基本唱曲的歌剧,是以教育老百姓改良妇纺为内容的宣传戏。人物只四个妇女——嫂、小姑、婆、邻妇和一个老翁。情节也很简单,但生活非常丰富。剧情有庄有谐,不时引起观众粲然发笑。由于演员大都口齿清楚,所唱的通俗的词也很好懂。特别是教纺棉法的(嫂唱了,随后邻妇也唱了)几句,我觉得可以教给所有纺线的人唱。剧完后使人有一种轻松愉快之感,而又印象颇深。不错,唱曲在戏开始时还觉得生疏,但到后来,也许是民歌成分多,很是悦耳。这戏使我们看到:(一)敌后也在发展生产;(二)战地服务团在为当时当地政治服务,在向着工农兵大众化方向走;(三)从民间歌曲发展成为中国的新歌剧,始终是一条很好走、很有前途的大路!延安的许多秧歌剧已证明了这点。现在西战团演出的河北小调又一次证明这点。
  器乐节目大半是河北小调,一时使得观众听众如同到了敌后河北地方似的。《晋察冀子弟兵进行曲》,听得出敌后军民英勇坚强抗敌的决心。
  杰出的抗战喜剧
  西战团在延安演出的另一个话剧,冀中火线剧社胡丹佛同志创作的《把眼光放远点》,可说是一出杰出的“抗战喜剧或讽刺剧”,它从一个侧面——由抗日根据地变为敌占区的两兄弟的家庭——描写敌后状况之一斑,极其亲切、真实而又富有政治教育意义。艺术性亦相当高。我们敢说,这是抗战戏剧的一个杰作。西战团此次没有带回剧本,只凭记忆演出,因此将剧情的大概介绍如下:
  我们的根据地变质了,成了敌占区。加了敌人的碉堡——岗楼。个别落后的、眼光不远的老百姓害怕了,本已坚壁清野,但又慌张地拿回来,现在又慌张地坚壁。剧中的老二便是代表典型。老大却认识清楚,很镇定。老大老二各有一子参加了八路军。日本小队长由一个伪军领来到这家。首先诈老二,说他有儿子在八路,要老二叫他回来。老二吓得魂不附体,说话嗫嚅。老大怕他说出真话,连忙告诉日本人说,老二是疯子……日本人却狡猾,支开老大,单独问老二。老二几乎说了,但老大急忙转身回来,岔开了。日本人却又诈老大,说他的儿子也在八路,没有诈出来,走了。伪军回头来说:“不要怕,他到哪里都是这一套……将来反攻,我们也是一份抗日的力量……八路军给我们上了课(指对伪军喊话)……我们要眼光放远些……”伪军去了。老大出去有事……老二的儿子二傻忽然偷偷地回家了,他是接了父母信,回家过好日子的。父母把儿子藏起来。但路上已有人看见二傻回家。老大和村长(他现在又是维持会长)回家,问有人来过没有。老二夫妇坚称没有。老大要进去看,老二夫妇坚拒不许入。老大和村长在外面高声喊,要二傻出来,门外老大老二等吵闹,儿子二傻自己走出来了……村长被人叫去了。老大夫妇正在责备老二夫妇,力促二傻回队去,并说自己的儿子决不作出这种丢脸事;忽然自己的儿子大刚也由村长陪同回家了。两手捆在背后,“也是开小差的货”——村长说。这气得老大夫妇不知怎么办。老大且打了儿子大刚,骂他丢了家人的脸……但村长劝老大夫妇息怒,一同出去歇歇。这时大刚和叔婶商量,知道他们打算叫二傻去岗楼自首,领取居留证……这时大刚自己松开了绳子,老大夫妇和村长进来,知道儿子是假装开小差回家,其实是尽子弟兵班长的责任,把二傻叫回队伍去的。大刚二傻正欲一道回队去,那日本小队长这时化了装,又来查了。还是那个伪军,也化了装的,先进来。一家人真的慌乱不知所措了。但老大镇定,叫家人都各自进屋子里去。日本人一进来,就要往老大家去。老大却大方地请日本人进去,日本人反而不进去了,只一直往老二家跑。趁这当个,大刚跑出门了。日本人找到了二傻,拉了他们三人出来,先问二傻:“什么的干活?”机警的老大和村长教二傻说出自己是“苦力的干活”。日本人摸了他的手,有硬茧,伪军也代为证明。但日本人又问二傻的母亲,他是她的什么人,老大和村长教她说是短工。日本人看名册上没有他的名字。这时乃由村长支付了过去。结果日本人说了要罚钱,走了。村长陪去。伪军暂留,叫二傻为同志,问他是那一部分的,为什么要回来,自己还想过去哩……他又说出,个别去岗楼自首的,被日本人枪毙了的事。然后告诉自己的名字。希望和八路军多多联系,将来反攻,打共同敌人……伪军走了。二傻出门,追上大刚回队伍去了。村长来说,日本人要罚五百元——正是老二夫妇刚埋了不久的那个罐子里的数目。老二夫妇现在彼此埋怨,老大夫妇叫他俩自己检讨、批评(这些名词华北老百姓都会说)。老二现在明白了:慌乱无主张,眼光不远,是只有吃亏的……——剧在这里完结。
  剧中许多场面与台词非常滑稽(如老二夫妇慌慌张张地去“坚壁”东西,妇偷着看老大家,“都睡着了。在作梦哩。”夫问,“做什么梦”?又如他们想把儿子藏到炕后窟窿里,但记起,不久给堵死了,于是去刨等等),情节非常紧张,许多出乎观众意想之外的场面……一个短短的独幕剧,结构如此复杂,情节如此丰富,不是高度的艺术么?所选主题、题材与手法,两兄弟家庭间的矛盾,妯娌中间的龃龉,父母各爱其子等等,不使人想旧戏《宝莲灯》的一点和苏联卡达耶夫的喜剧《方成圆》来吗?但作者在这里也许完全无意模仿前作,我们只说是受了点影响,或系偶合。
  演老大的凌风同志,和演老二的陈强同志都很成功,性格突出。其余脚色都颇称职。只可惜台词还不十分熟悉、确切,而且我想,原剧本中一定还有许多妙句,没有完全记忆出来。几次演出时,演员有抢着说话的毛病,有些动作颇混乱,每次都不一致。这剧第三次是在延大开学典礼的晚会上演出的,觉得三次之中,成功的程度不同,最好的还是第十次。而剧的主题,并不是反对敌人来后应“坚壁清野”,而是批评老二之忽敲忽挖,慌慌张张……演出时却交待不清,致使观众觉得,“坚壁清野”一般地不对——这些都是缺点。应该很好很好地再排一下,再行演出,那一定能得到观众更大的欢迎。
  再则,此戏在前方演出时,都是利用自然景,不用一般的舞台布景,这使得剧情更加亲切。在鲁艺广场演出时,也是利用自然景,比较在礼堂舞台框子里演为更好,这点亦可注意。
  西北战地服务团回到了延安。它给延安——边区艺术界——戏剧界带来了一股新鲜的血液。蓬勃的延安——边区戏剧运动又增加了一支生力军。它初次给延安观众的“见面礼”就很丰富精彩。我们热烈地表示欢迎!诚恳地希望它和延安的戏剧界互相观摩,互相学习,汇为洪流,朝着毛主席指示的新民主主义的文艺——为工农兵服务的文艺,这个正确的方向前进!
  (民国三十三年六月二日《解放日报》)
  

陕甘宁革命根据地史料选辑 第五辑/甘肃省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室编.-兰州:甘肃人民出版社出版,198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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