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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楼兰的探险

作者:(英)斯坦因






  上面曾经说过,1906年12月最初的几天,我在婼羌小沙漠田准备向1900年赫定博士在他可纪念的那次旅行中于滴水俱无的罗布淖尔沙漠北边首先发现的遗址,开始作我久已计划好的探险。在这里考察过任何遗物之后,我的计划是把我的骆驼队横越马可·波罗所说的罗布沙漠,随着他曾走过而以后荒凉历好几世纪的古道,以到敦煌。若要免除重大的危险,运输以及粮食等项,一切都得仔细地布置一番。同样重要的是尽力地节省我的时间。在滴水俱无的沙漠中工作,只有冬季的几个月中,我们能运冰块以作饮料,方可实行。
  婼羌名为县城,只不过一个小村,几乎完全都是沙漠,一切物品异常有限,所以我们的准备,成为很辛苦的工作。在三天之内无意间招集了50名工人以备发掘,粮食可供我们全体五星期之用,尽力所及收集骆驼,以供运输一切。我们应带充分的水以及米,备应我们全体在沙漠中旅行七天,在遗址中耽搁稍久,和最后归途之需。
  问题真是可怕极了:当我把本地的物力弄尽之后,所能得到的骆驼还只有21峰,连我自己的能吃苦耐劳的七峰一起在内,真的,有些并且是从且末雇来的呢。阿不旦(Abdal)靠近塔里木河流入罗布淖尔沼泽处,那里有小的渔村,我若不能把它当作便利上的仓库,问题会更为严重。在那里我可以把暂时不需要的行李给养寄存,等到要经过沙漠去敦煌的时候,再从那里把一切东西运走。
  所幸荒凉的婼羌县的知县廖大老爷很肯帮忙。不久我就从阿不旦请到了两位结实的猎户,一位年长而瘦的名叫穆拉(Mulla),一位较胖,名叫托克塔河浑(Tokhta Akhun)。这两位都曾帮过赫定,并不像其他的人,惧怕这种沙漠探险的危险。可是这两个人都没有从阿不旦这一面去过遗址,所以从我们离开沼泽的那地方以后,不能希望他们来作向导。但是他们知道我们所要经过的地方的性质,依着猎户的经验,习于艰苦,他们能够勇敢地去对付冬季的沙漠。那些选来作挖掘工人的当地农民,在严冬的季候要他们离开家乡,向东北无水的沙漠中去作一次寥远而完全不知道的旅行,是完全吓倒了;一般亲戚也以为他们的命运是倒霉定了,为之悲哀不已。得到这两位猎户的立刻出现,大家的精神才为之一振。
  经过极度的努力以后,我们才能够于12月6日的早晨开始出发。我的工人队伍按时在最后的田野边上集齐,我去视察一遍,在那些罗布人的面部看到坚毅的蒙古人面容,不禁大吃一惊。他们都是本地半游牧的渔人一族的后裔,和从西方草地来的侨民不同。在那里这些人的亲戚同我们道别时高呼Yol bolsun,意为“希望顺路”(May there be a way)。这种“再会”的声音,意义没有比此再含蓄的了。
  横过荒凉的沙滩再走两站,到达磨朗遗址以后,怎样试掘两日的经过,我在上面已经说过了。至12月10日,我到达阿不旦,那是塔里木河畔最后的一个小渔村。出发敦煌以前所不需要的驮马行李以及给养都安顿在此,命我的最可靠的仆人狄拉贝(Tila Bai)在此照管一切。我那位忠实的汉文书启蒋师爷也留在后边,他自己虽然想跟着我,也只好由他去懊恨了。他的两只脚不能在我们前面的地上作长途旅行,我们又不能弄一些骆驼去背他同他的用具;他同骆驼都是很瘦弱的。
  第二天早晨,渡过还没有结冰的塔里木河深流之后,遂从阿不旦开始向沙漠出发我们向东沿着最初的罗布淖尔沼泽走了一天,在塔里木河构成的一个淡水无出水口湖中已经可以得到很好的厚冰了。每一个可用的骆驼都背了满袋的冰,重量达四五百磅左右。四个镀锌的铁桶也满盛了水,以备万一之需;不久这些水也冻了。此外还有30头驴,也驮了小袋的冰。离开最后有可饮的水同冰的地方两天之后,便把所载的饮料卸下,以那地方作一个腰站①。至于驴子本身自然也需要水。不过只渴两天,卸下负载以后,相信很快地便能回到塔里木河旁边。
  至于骆驼,起初听其作一长饮,每一峰大约喝了六七桶水,据我们的经验,大约可以经好几星期不至于渴。在极冷的冬天,骆驼之需要草还甚于水。一离开最后有生气的植物以后,一直要到遗址北边一些盐水泉子地方,才能有点芦苇,可作食料。我屡次旅行中的驮夫头目哈三河浑却为此预备了几皮袋菜籽油,每过一些时候便用半升左右气味难闻的这种菜籽油喂给骆驼。我的驮夫说这是“骆驼的茶”,骆驼走了长路之后,没有草吃,这种骆驼茶证明很富于营养的价值。
  又走了一天,横过一片可怕的沼泽盖满的草原,在柴纽特库尔(Chainutkol)附近一个小池旁边留下两个人,那里池水已有一层薄冰,可供牲口饮用。此地暂时常作一个前进的根据地,把为工人预备下的粮食留在此地。我们的路线从此处起转取北北东方向,因此需要靠近1900年赫定的路线,而方向却正相反。但是路上除去他的路线图所指示的遗址位置同罗盘以外,更无其他可以作我们的指导。而自赫定从北方横过此地以后,这一块不明的地域地文方面已起了显著的变化。那一年塔里木河洪水泛滥,北流所成一些新的无出水口大湖,现在已完全干涸了。这些无出水口湖盐床上面小池所剩的水咸到在这种严寒的天气,还没有结冰。
  12月14日傍晚,我们将有死白杨树和红柳树的最后的低地抛在后面,把帐篷扎在老红柳树怒生的高沙丘之间。驴子所载的冰袋都卸下来,仔细地堆在最高的沙丘北面,做成一个贮藏所,驴子另外命两个人押送,回来时由柴纽特库尔搬运存在那里的工人粮食。
  我们于是再行出发,很快地走过风蚀极厉害的地带。这在罗布沙漠北部成一奇异的形状,无数连绵高峻的土堤,被一些沟很明显地割开(参看图58)。罗布渔人为此取一方便的名称,叫做“雅丹”(Yardangs)。这都是夹沙的风切成的,沙刮在风的前面,于是成为侵蚀的工具。这种台地的方向一律是从东北东到西南西,因此一年中大部分因为气流的关系,从蒙古高原横扫到塔里木盆地中最低的这一部分,所有最强烈最固定的风向,由此可以很清楚地明白了。
  我们的路线成角度进行,所以人同牲口在这些硬泥堤同泥沟中前进,都异常困难。骆驼的脚在这种地面上尤其困苦,足部软掌易于破裂。所以每一次扎帐篷之后,总有几头可怜的牲口要受“打掌子”(re-soling)的痛苦。打掌子是用小片的牛皮缝在骆驼足部,以便保护伤处的,骆驼当然不愿意,所以这种办法需要很好的技术。幸而哈三阿浑是此道专家,并且时常训练其他的驮夫——只不过他的教法太不和气,往往踢打俱来罢了。
  在这蚀坏得可怕的地方中间,我们每隔不远,便要走过有死野白杨树干倒列其间的一段窄狭的低地。这些低地一眼望去,弯弯曲曲直到远处,正像河流支渠还未没入一望平坦的沙漠以前一般。用我在取各种不同的路线横越罗布沙漠这一部分先后所有实际的观察,加以我们仔细测量这些形势的地图所供给的证明,使我相信这些低地以及沿这些低地带的死树林,原来是终点的河床,以前库鲁克河②(Ku-ruk-darya意为干河)灌溉围绕楼兰废址的地方,在不同的时期中流入干了的大罗布海四周泽地,即是假道于这些低地。这种信念的地形学同考古学的理由,已经充分表明于《西域考古图记》(Serindia)和《亚洲腹部考古记》(Innermost Asia)两书之中,此处所能补充说明的是关于此处古三角洲同向东一带干了的海底,在中国史书上也有有趣的记载足以为此说的证明。
  在风扫光了的地上屡屡拾得石器时代的石箭镞,刀片,其他小件器具以及很粗的陶器残片,至于荒凉的地域我们还很少地进到里面去。更向前进,每隔不远,又见着同样的东西。就我们的路线而言,我们极力地保持取直线前进,实际上不许向左右寻找,而这种发现屡见不已,可以证明这些地带在史前时代末叶,必然已为人类占有。因为地势的困难,我虽然要人同牲口每日自清晨走起到黑方止,而每日所走充其量也不能过14英里。在这种破裂不堪的地上,要照着罗盘方向,维持正确的路线,也不是容易的事。因为这同样的理由,对于我们所走的路径,在容易看到的地点上,用死树干或者土堆很仔细地立一些标柱,以为运送贮积的冰和粮食来的人作一个确实的向导。
  我们横过这一片风蚀了的硬泥地将近第二个麻烦的站头的时候,在地上找到许多小件铜器,内中有中国汉代的铜钱,以及无数制作完好的陶器残片,证明我们行到此处所取的路线,是经过一段在历史时期以内已经知道有人住过的地带,最少也是有几处地方如此。然而据我们的测量指示,我们离赫定所踪迹的遗址,还要一直向南走12英里。
  到那时候,我们已经包围在冰冷的东北风之中,到第二天的半夜里,我的帐篷也差不多吹倒了。我们停在这个区域的整个时期之中,除去短短的一段而外,这种冷风总是继续不停。温度很快地就降到华氏表零度以下,我们全体的生活因此感到极度的困苦。幸而在古代河床旁边有成列死去的古树干供给我们以丰富的燃料,不然一般人所受的更苦不可言。然而即在日光灿烂的时候,刺骨的冷风吹来,我的头同手里在厚极了的包里同手套中,还是不能温暖。
  到12月17日,找到的汉代式的中国古铁,青铜,箭镞,以及其他小件愈来愈多了,最后到那一天下午,横过一道宽广显明的干河床之后,约略指示遗址的第一个倾圮了的土堆已远远地可以看见了,这正是赫定草图上引我企望的那个地方。我们的工人队因为到了长途寻找的目的地,心中愈觉焦急,所以也大大地兴奋起来。在它们之间还有8英里的路,于是横过一些高峻的泥堤同深削的泥沟,于傍晚之前赶到那里,我因此能在耸立于荒凉的奇景之中巍然为遗址主群标示的窣堵波(Stupa,参看图59)脚底扎下帐篷。
  到第二天早晨,发掘即行开始,用相当多的人继续不断地工作了11天,我于是把各群遗址中所能找到的遗物都清理出来了。同时立刻遣开骆驼。一大部分送到北边,那里最少在托克塔阿浑所知荒凉的库鲁克塔格山麓咸泉子附近的芦苇地,可以找到牧草。其余的送到南边我们腰站的地方去取冰一类的给养,暂时留在那里。
  那一天早晨立在窣堵波基址高处向四周一望,异常熟悉同时又至为新奇的树木行列展布在我的前面。南同西南两方耸起一些木料和石灰建的屋宇残迹,集成小群。这些残迹使我很奇怪地回想到记得很清楚的尼雅遗址那些残迹,所不同者,这里因为风的缘故,掩盖在上面作保护用的沙远不及尼雅遗址之多而已。这些残迹的地域以外,极目一望只是无穷无尽剥削很锐的硬泥堤同深沟,一切同那刻画这些堤沟的不息的东北风取同一的方向(参看图58),也很像一幅冻得很硬,曲成无数压得很紧的町畦的海图。
  发掘是从紧靠窣堵波的南边,耸出风蚀地面足有18英尺高的台地上面,一座倒塌了的房屋开始。这是一座建筑很好的房屋,现已残败不堪,很多的木料堆积在斜坡上,由此可见因为底下的土壤为风所剥蚀,以致上面房屋完全消灭无存。然而即就仅有的部分加以搜索,便已发现一些写在窄木片上和纸上的汉字文书。此外还有写在木版上面的佉卢文文书,形式正同尼雅所发现的一样,也有一些写在纸片上面的。
  因此在发掘的开始便得到证据,证明尼雅遗址所得到的这些用同一古印度语字体写的文书,在辽远的罗布区域内,固有的统治以及贸易方面普通也使用此种文字。试想罗布区域离开和阗是多么远,而这种印度语言同字体竟平均发展到塔里木盆地的极东部分,这显然是很富于历史意味的一种发现。在这第一处残迹里还发现一些其他的奇异的遗物,此处只能提到一块堆绒的羊毛地毡残片和保存得很好的一小捆黄绢(参看图61)。此后又找得一些木质的度量器具以及一块有字的绢边,使我能够证明这一小捆黄绢正当的宽度是十九英寸,以及古代中国工业中这种有名的出产运到西方希腊罗马的真正形式。
  在开始的时候,靠近房屋残迹的风蚀空地上,得到金属、玻璃以及石质的小件不少。其中有背部往往刻镂很精的青铜镜残片,金属扣、石印之类。拾得的玻璃的以及石质的珠子也不少。汉代方孔式铜钱散布之多,很为重要,由此可见这种小钱流布之广而且多,以及普通由钱币所指示的贸易之盛。
  西南部有一所大建筑物,一部分是用土砖造的,虽已损坏之至,还可看出原来是一座衙门的遗迹。其中有一间小室,原来大约是作为监牢之用,赫定博士曾在此处找出许多写在木片同纸上的中国文文书,有些的年代是公元265年到270年③之物。将全建筑再仔细搜索一遍,这一类的文书又得到不少,其中有些弯曲的薄片,显然是从剖来供临时之用的有一定大小的木版削下来的。
  旁边的小屋虽然粗陋,建造形式同尼雅遗址所见者一样,这大约是供非中国人的本地官吏用的。在这里曾得到形式很熟悉的佉卢文木版,格式内容同尼雅所得者甚为相似。但是最大的收获还是得之于衙门西头外面,径在100英尺以上的一片大垃圾堆里面。这座臭味依然刺鼻,而在那成层的硬垃圾和其他废物中间,却得到很多写在木版同纸片上的中国文书(参看图47),这显然是视作废纸从公事房中扫出来的。常有破裂不堪的,木简方面并有拿来用作点火的木条,所以略有烧过的痕迹。
  在这包罗万象的垃圾堆里也找出写在木版纸片以及绢上的佉卢文文书,只不过为数不多。一件很有趣的发现在那时也并无第二件的是一片破纸,上面写的是一种不知道的字体,看来令人想起Aramaic语来。后来证明这是窣利语文(Sogdian)的孑遗,以前完全失去,不为世人所知,公元后起初几世纪流行于今撒马尔罕(Samarkan)和布哈拉(Bakhara)地方的古康居国(Sogdiana)一带。
  所得汉文记录的解释,由我的值得悲痛的故友大汉学家沙畹先生完成其事,其所著不朽的著作由牛津大学印书局(Oxford Uni-versity Press)印行,连我第二次的收集也一并包括在内。这些文书的内容同以前赫定博士所得的一样,可以确实证明遗址的地名是楼兰,乃是古代用以称整个地域的一站。在公元前第2世纪的末了中国所辟到塔里木盆地的古道上,此地正是西边的桥头。
  所得有年代的文书大部分是公元263年至270年之间的东西,其时正是晋武帝在位,于汉室倾覆以后,在西域重树中国的声威。最后一件文书的年代是在公元320年。文书上犹作建武十四年,其实建武在十四年前便已终止了。由此可见这一个小站同帝国中央当局的交通已经完全断绝。此地以及以此地为终点站的漠路之最后放弃,到那时候显然是很近了。
  此地站头既小,而本地的出产又有限,然而在中国文书(参看图47)方面,仍有足够的证明,显示通路未断之际贸易的重要。有从西域长史发出或呈长史的报告,以及显然不属当地的军事行动记录的残片。但是一大部分的文书却是关于一个中国小屯田区的一切统治事项,如种植粮食存贮以及运输之类的记载。对于官吏以及兵士,常有减少口粮的命令,当地不能自给的困难,由此可以很奇异地显露出来了。
  佉卢文文书原文现已由拉普孙教授和博学的法国同事为之刊布,在字体、语言以及其他方面都可表示同尼雅遗址所得者极为符合。据后来寄给我的节译本,我考出此地原来的名称是Kroraina;楼兰一词大约即是译音,按之汉音极为相似,当不诬也。
  清理大垃圾堆以及周围其他住室所得一些零碎的遗物,此处不能细说。但是有一桩稀奇的事实,可以说明在整个遗址留有标示的毁灭力,应为一述。在遗址区域从南至北到处可见的那些残毁很甚的狭台地上仔细考察一番,可见这些东西原来是城墙的一部分,用泥和红柳树条相间夹杂筑成的,这是古代中国建筑工程师在这种地方建筑防御物时通常所用的正当方法,并宜于抵抗风的剥蚀。
  但是这一座原来内部方1200英尺的圆城,即在正顺着最多的东北东风向而建的那几面,也只存些许残迹,抵抗不住毁灭的力量。其他正对着这种风向的两面已经完全夷为平地,被风扫光了。这只有在相隔很远的东边的同样残破的遗址,我才充分体会到风力在这里所完成的工作,因此1914年我第二次来访楼兰遗址的时候,能够认出那些面着东西两方侥幸没有完全毁掉的仅存城墙遗迹。
  到12月22日傍晚,我们在古堡垒的工作完毕了。剩下要发掘的是向西8英里左右的一群遗迹(参看图53),这些遗迹是赫定博士首先发现的。但是他只能从楼兰站到那里去一次,只能停一日,帮助他到那里发掘的又只有五个工人,当然还有不少的东西,留待有系统的发掘。主要点是我们能否有适当的时候到那里去工作。我们的冰减少得很快。托克塔阿浑从库鲁克塔格山麓回来报告,说是那里的水咸到如今还没有结冰,因而更使我心焦。可是我们停在遗址的时候,最低的温度已经降到华氏表冰点以下45度了。骆驼为着同样的理由也不肯饮那里的水。所幸从我们腰站出发的骆驼已经回来,我们才能于12月23日把帐篷移向那些遗址地方。
  以后五天,我们便在那里努力发掘,工人虽多患病,仍剩有30人;发掘的成绩证明很不坏。这里只能叙说少许观察和有趣味的发现。仔细清除一座小佛寺之后,得到很多美丽的木刻残片,其中有长达七英尺以上的木梁,装饰的作风显然是希腊式,或者希腊式佛教美术派(参看图62)。
  此处以及离此处东南1英里左右的一些大住宅地方,风的剥蚀力量大极了。然而我们后来仍然找到许多有趣的遗物。其中有从雕刻华美并且加漆的家具遗下来的残片,作风几乎是罗马式的雕刻木版残片(参看图60),装饰用的织物,好像是一种保存甚好的拖鞋,上面饰以毫无可疑的西方式的地毡图案之类。靠近又一座小佛寺,有一所用篱环成的古代果园,还残余有死去的古代果树,这是这座遗址中所见古代种植遗迹唯一的证明。还有其他的证明指出古来环绕古堡的此处地方,其所以重要,由于经过此处的对中国的贸易,实比本地的出产为甚。
  我之想循着这条商路,通过那一大片未经发现过的沙漠向东的愿望是热烈极了。但是在这时候,对于这种很困难的工作的任何企图,都不能不作罢论。我们所贮的冰是减得很低了。而工人患病的日益加多,这都是暴露在寒风中的结果。所以到1906年12月29日,西边一些建筑遗迹发掘完毕之后,便将主要部分的工人随同所得的古物,由测量员雷兰星押送回阿不旦。他因受寒风所吹,致害风湿病,在我们到达遗址之前,他已经是不能动了。
  我于是带着剩下很少的人出发,经过未发现的沙漠,以向西南。七日艰苦的旅行,我们安然得到塔里木河的冰。路上行进,因为沙岭愈行愈高,所以比之从罗布淖尔出发要难得多。沿途别无遗址,只偶然看到石器时代的东西。就是以前所常见作古河道标示的死树行列也没有了。温度最低降到华氏表冰点以下48度以后,需要燃料的痛苦更深切地感到。我们这一次旅行最后回到婼羌和磨朗,沿途对于地理学作了很有趣的观察,但是在此处毋庸细述。
  ①腰站,指途中临时停留的小站。
  ②库鲁克河,是孔雀河下游的别称。
  ③晋泰始元年至六年,原作264年至270年,疑误。——译者注。

西域考古记/(英)斯坦因著,向达译.-北京: 商务印书馆, 2013 ;亚洲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