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前言
酒文化和武术皆是中国几千年流传下来的传统民俗文化,它们在特定的环境下产生出风格独特的醉拳,经历了漫长的历史发展过程,形成今天具有多种功能价值、运动形式别致、颇具趣味的醉拳系列,给人一种美的享受和强烈的视觉冲击,同时也带来了较好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醉拳不失为中华武术中的一朵奇葩。
二、中国武术与酒文化
(一)武术
中华武术之所以能像一颗璀璨的明珠屹立在世界的东方,其根本原因在于她蕴涵着深刻的东方哲学,具有鲜明的民族文化特色。植根于中国传统文化之沃土的武术,在数千年华夏文明的滋润和哺育中发展起来,经过千锤百炼凝集成独具浓郁民族特色的优秀传统文化。它是以中国传统哲理和伦理为思想基础,以传统兵学和医学为科学理论,以内外兼修,术道并重为特点的一项内容极为丰富的运动,是我们民族最独特的人体文化瑰宝。
(二)中国酒文化
翻开中国文化史的长卷,到处都飘散着酒香。酒从诞生之日起,就与人们的生活结下了不解之缘。酒的历史距今已有四千余年。提起酒,人们会想起温酒斩华雄的关云长、景阳冈打虎的武松、煮酒论英雄的曹操、自称酒仙的李太白;就会想起醉拳、醉棍等武术套路……酒这一独特的载体,融诗词歌赋、绘画书法、歌舞戏剧、武术武舞等艺术于一体,寓政治、经济、科技、礼仪、民俗于其中。“爱与死,是西方文学的两大主题,但是在中国的语境中真正高居于这两种精神之上的应该是酒。”
(三)武术与酒文化的结合
历史上有许多描写酒与武术的诗句,如“酒拳太守能剑舞,高腾置酒夜击鼓”、“剑书少折断,看剑饮杯长”、“把臂开撙饮我酒,酒干击剑蛟龙吼”等,《资治通鉴》曾记载:“习手搏于晋府。汉主闻而悦之。丙戌,与诸王宴于长春宫,观手搏,至夕罢宴,汉主大醉。”《晋书》载:“因闲宴,请剑舞为欢,棱从之。如于是舞刀为戏,渐渐来前。”曹操经常登铜雀台,饮酒习武;北齐皇帝高洋也常喝酒比武;《史记》中“项庄舞剑”指在酒宴中舞剑,以助酒兴。武中饮酒,更能激发人体活力。武术与酒自古以来如影相随,息息相关。
古代文学对酒与武的描写更是达到了极致,施耐庵在其传世之作《水浒传》中写道:“鲁达酒醉打金刚,武松酒醉打大虫。”武松打蒋门神,借酒装疯挑起事端,以醉拳行英雄的无赖哲学,正是借助各式各样的饮酒描写,突现了英雄们的侠义行为和反抗精神。这类在武打中出现的酒,获得了生命,获得了动作性、形象性与幽默性。从艺术欣赏角度看,醉打之美,美于单纯的打,因为它更加趣味盎然地显示了人的本质力量。《水浒传》高超的醉打描写,使酒文化与武术文化水乳交融,形成拳形合一的艺术表现,而成为表现故事、塑造人物、显示武功的巧妙载体。
武人是因酒而表现出他们的豪爽气概和尚武精神,借酒寄托他们的情怀,强调悟性,强调灵感,强调入魔般如痴如醉的投入,也正是在这一点上与酒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武术与酒有着密切的联系,酒如甘汁滋养着武术文化的精神生命。
三、酒与武术的结晶——醉拳、醉剑、醉棍的形成与发展
不可否认,醉酒是一种不正常的体态,一种世俗化的东西,但醉境却是一种审美心境。在醉中,生命从形体到心灵都获得了解放,“在酒神状态中,却是整个情绪系统激动亢奋,于是情绪系统一下子调动了它的全部表现手段和扮演、模仿、变容、变化的能力,所有各种表情和做戏本领一齐动员。”酒醉激发了人体的肉体活力,武林中人在醉中施展拳脚之功,于是逐渐形成了醉拳。考究其文字记载,在古代的《今壁事类》卷十二中曾出现“醉舞”,张孔昭在《拳经拳法备要》中载有《醉八仙歌》。随着时间的流转,继而在不醉时模拟醉态编定了醉拳、醉剑、醉棍等,作为成熟的套路传承,大约在明清时代,且流行地区极广,颇受国人的喜爱。流传至今,形成具有现代竞技武术特色的传统套路。
醉拳在武术中属于象形拳的一种。它产生的机制,鲜明地表现了东方人体象形取意的包容性和化腐朽为神奇的特点。象形取意本是人类在取法自然中的自强手段。中国武术的象形取意有四种表现,一是模拟一种传统文化背景下深藏民心的精神,如对龙的模拟,另如武技动作中的“单凤展翅”、“仙人指路”等;另一种则是对禽兽体能的象形取意,如戏曲武功的“金鸡独立”、“鹞子翻身”等;第三种是根据武术攻防规律,选取模仿具有攻防功能的动作和形态编制的套路招法,“螳螂拳”、“蛇拳”都属此类。醉拳的产生则是第四种象形取意——对醉境的取意。
(一)醉拳的概念
醉拳是模仿醉汉动作的一种象形拳术,是以醉形、醉态迷惑对手,于武术的进攻与防守技术为一体,由严格的武术手法、步法、身法、跌扑滚翻技法等组成的套路。醉拳与剑术、棍术结合又形成了各具特色的醉剑、醉棍,是现代表演性武术的重要组成部分。
醉剑是酒文化浸润的剑术,其运动特点是奔放如醉、乍徐还疾、往复奇变、忽纵忽收、形如醉酒,在东倒西歪中暗藏杀机、扑跌滚翻中蕴涵狠手。
醉棍是把醉拳的佯攻巧跌与棍术的劈、崩、抡、扫、戳、绕、点、撩、拨、提、云、挑等棍法相结合,而形成的一种极为实用的套路。
(二)内容与分类
醉拳的内涵极其丰富,仅醉拳套路即有多种:醉八仙、太白醉酒、武松醉跌、武松脱铐拳、燕青醉酒、鲁智深醉打山门、醉者戏猴等套路。另有醉剑、醉棍,它们皆属于醉拳类。
醉拳以不同的风格特色可分为三大类:一类重形,多以模拟滑稽可笑的醉态为主;二类重技,在“醉”中发展攻击性技巧,即是三指象杯的动作,亦藏扼喉取睛的杀击;三类是技、形并重,既有醉态的酷肖,又有技法的凌厉、跌撞发招。醉拳发展的历程可分为两种,一种是古老的传统醉拳套路,侧重武术技击实用性,一种是现代醉拳套路,突出较高难度的跌扑滚翻,注重表演性。
(三)独树一帜的风格特性
歌诀“颠倾吞吐浮不倒,踉跄跌撞翻滚巧。滚进为高滚出妙,随势跌扑人难逃。”对醉拳的特点进行了准确而生动的概括。“醉”是一种醉态而非真醉,在攻防中,踉踉跄跄,似乎醉得站都站不稳,然而在跌撞翻滚之中,随势进招,使人防不胜防,这就是醉拳的精妙之处。它融合了地趟拳法的一些技巧,以跌扑滚翻动作的运用较多。
醉拳的名称也别具特色。“醉八仙”以模拟八仙道家神化的形姿和武艺为特色,动作名称多以这些人物的动作特点创编。如“吕洞宾剑斩黄龙”、“韩湘子横笛”、“张果老倒骑驴”等;“太白醉酒”的套路则是以模拟唐代诗人李白的形姿为主;“武松醉酒”、“鲁智深醉打山门”等套路,则是受《水浒传》醉打描写的启发而创编的,并以英雄的名字命名,自然更显示了醉拳深厚的内涵,使其不同于一般的武术拳种。不醉装醉、放荡不羁、疯狂任性,体现了练拳之人对生活独特的理解和感悟。
(四)以醉诈敌的攻防技击性
醉拳的技击特点浸透了兵家思想。醉拳拳法的核心在于一个“醉”字,以醉取势,以醉惑人,以醉进招,并在技击中要求形醉意不醉,步醉心不醉,手捷眼快,步法身变,刚柔相济,形神合一,意气相配,克敌制胜,在醉态中蕴藏着刁搂点扣、踢弹勾挂、扑翻剪绞,讲求虚守实发,逢击而避,乘隙而入,指东打西等。它在东倒西歪、前仰后合、一跌一倒的醉形醉态之中,蕴涵着技击手法和攻防技巧。
(五)妙趣横生的艺术表现性
醉拳的乍徐还疾、往复奇变、忽纵忽收的节奏美,如醉如痴、刚柔相兼、身手敏捷的身法美,踢打摔拿、跌扑滚翻、高难刺激的惊险美,神传意发、心动形随、步碎身活、形神合一的和谐美,处处引人入胜,给人一种美的享受和强烈的精神震撼。而醉剑由于其洒脱飘逸、轻快矫捷、极富韵味的特点,在舞剑中更占据着一个重要的特殊位置。
四、醉拳的价值
(一)壮内强外的强身健心价值
风格独特的醉拳的锻炼效果不同于其他拳种。醉拳练习时,步法踉跄,身形飘忽,时而举杯自斟,时而颠仆醉倒,看似随意,但它必须在羁脱奔放之中,严守身正步稳的要求,这就需要内在神情的贯注、平衡的控制以及与身体各器官的协调配合。尤其诙谐、滑稽的醉态对人体的心理有一定的调节效应,经常练习可以使心情愉快,性情开朗,具有放松身心的功能。因而练习醉拳对发展身体各部肌肉的力量、各部关节的灵活性,以及平衡感觉、神经与肌肉活动的协调机能,对呼吸、血液循环等内脏器官都有较好的锻炼作用。
(二)克敌制胜的技击价值
醉拳在实战中寻机而进,得空而发,以醉诈敌,以跌迷敌,有“有意进招莫常形”之说。如《醉八仙拳》“劝酒换杯式”,它的技击含义是劝酒为试探手,进击对方头颈部或胸部,如果对方不用招来挡驾接应,就送肩长臂打击。做到醉中藏法,法法似醉,醉中有拳。拳法刚柔相济,快速灵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式击中对方,达到出奇制胜的效果。
(三)娱乐观赏的艺术价值
醉拳、醉剑、醉棍是一系列独特的富于表演性的项目。它滑稽可笑的醉态、高难惊险的滚翻跌扑以及凌厉的技法,无不给人带来欢乐,带来淋漓尽致的愉悦的享受,尤其是醉拳类的对练表演更是险象环生,令人精神振奋。
醉拳的艺用价值更多地体现在当今的影视界与武侠小说之中,根据醉拳素材创作的电影和舞蹈都是深受欢迎的节目。成龙因主演电影《醉拳》而一举成名;《少林寺》中的醉剑和舞蹈《醉剑》令观众如痴如醉;在1980年第一届全国舞蹈比赛中获得创作二等奖、表演一等奖的独舞《剑》,表演者运用醉剑的“摆浪”技巧,以及结束时空中转体的一剑砍掉灯台的表演和扬剑直指云霄的静止造型等,显示了醉剑艺术的独特的感染力和创作者的巧妙构思。在武打小说里,由于有了酒,有了醉打,同样可以使原本平常的情节生出波澜,使故事情节即扣人心弦又饶有趣味。
(四)商品经济社会的经济价值
醉拳的经济价值是商品经济社会对民族传统武术资源进行开发,以适应经济发展而获取经济效益的产物。由于醉拳具有极强的娱乐观赏性,使以醉拳、醉剑为主要内容的电影《大醉拳》、《少林寺》,舞蹈《醉剑》、《剑》等为票房带来可观的经济收入,体现了醉拳的经济价值,同时来实现其作为文化精神领域的无形的经济效益,这种精神鼓舞,激励着人们为国家和民族事业的团结、复兴和繁荣而产生无限的经济价值。
五、小结及建议
醉拳是中国传统武术的一个组成部分,它较强的技击价值、强身健心价值、娱乐艺用价值和经济价值极大地满足了现代社会中不同人群的需求,并为文学和影视界提供了素材。醉拳寓拳法于醉形,藏机关于跌扑,具有极强的技击性。然而,随着社会的进步,娱乐观会逐渐取代体质观,人们将更加注重其娱乐价值,而忽视其技击价值。因此醉拳的发展趋向应该是淡化技击,注重其表演艺术性、趣味性,进一步发掘其经济价值,以适应商品经济社会的发展需要。
但是,当前醉拳与其他传统武术项目一样,并未得到足够的重视,其发展状况不容乐观,许多拳种濒临失传的危险。若要我们宝贵的文化遗产继续延续下去,发扬光大,首先国家要积极挖掘武术资源,大力扶持民族传统项目,积极开展传统武术的学校教育,各地小学应将具有本地特色的拳种纳入教材之中。其次,武术自身要随社会的需要增加观赏性、趣味性,不断地推陈出新,与时俱进,在弘扬与发展过程中要大胆扬弃和改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