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立坤 暨南大学新闻系副教授)
　　(花廷钊 暨南大学高级工程师)
　　本文论证合浦是秦汉时期中国海上丝绸之路的始发港，纠正了海岸沿线通向国外的都是始发港的错误说法，和认为三国时孙权对北方发展受阻而向海上寻求出路的片面观点。总之，还历史的真面目，同时结合当前形势，指出北海(合浦)应成为21世纪中国与东盟各国海上交往港口的意义。
　　一、海上丝绸之路是个历史性的范畴
　　我们知道“历史”一词的概念，就其外延来说，是其适用指称的对象，如秦汉时期的历史，三国时期的历史，隋、唐、宋、元、明、清和民国时期的历史等，总之，过去的都可称为历史。因此很多人在使用历史的指称时，不加区别地争相认为：某某港是中国海上丝绸之路的始发港。“甚至时至今日还有人把国内商业路线都当成丝绸之路，将内河航线也当作海上丝绸之路。”①笔者认为各位专家学者那样论证，对百家争鸣学术讨论等方面是有益的，但不能否定，也不可能否定具体的历史所指的真面目——合浦是中国丝绸之路最早的海上始发港。
　　我们说海上丝绸之路是个历史性的范畴，其内涵是历史淀积而成的。试想，为什么不把它称为海上陶瓷之路?要知道中国陶瓷以CHINA命名，至今还以此代表中国；还有中国的茶叶出口是世界著名的，为什么不把它称为海上茶叶之路?
　　实际上当时丝绸比瓷器、比茶叶、比黄金还贵，法国作家布尔努瓦著《丝绸之路》一书论述了中国丝绸的发生、发展及其质量和贸易的历史情况。②丝绸曾被皇宫贵族视为至高无上的饰品，甚至限制百姓庶民穿着。公元4世纪以前丝绸是中国的特产，罗马帝国与中国沟通丝绸经营赚钱最多，丝绸之质轻、透气、美观而饮誉世界，丝绸的内涵日益丰富。但是，在100多年前，德国地理学家李希霍芬在《中国》一书中才提出“丝绸之路”的概念，这才给社会各界予以承认，构成共识。
　　可见，我们思考或讨论问题时，应首选遵守思维的“同一律”即同一对象、同一时间和同一关系，这样才不至把历史上海上最初起航港搞乱，只有把丝绸之路的内涵搞清楚，就不会因为丝绸之路已有2000多年的历史，而100多年前才提出此概念，但并未减弱它的光辉。
　　二、合浦是秦汉时期我国海上丝绸之路的始发港
　　合浦为什么能成为秦汉时期中国海上丝绸之路的始发港?至少有如下几方面理由：
　　(1)根据《汉书·地理志》记载：
　　“自日南障塞、徐闻、合浦船行可五月，有郁元国；又船行可四月，有邑卢没国；又船行可二十余日，有谌离国；步行可十余日，有夫甘都卢国。自夫甘都卢国船行可二月余，有黄支国，民俗略与珠厓相类。其州广大，户口多，多异物，自武帝以来皆献见。有译长，属黄门，与应募者俱入海市明珠、璧流离、奇石异物，齐黄金杂绘而往。所至国皆禀食为耦，蛮夷贾船，转送致之。亦利交易，剽杀人。又苦逢风波溺死，不者数年来还。大珠至围二寸以下。平帝元始中，王莽辅政，欲炔威德，厚遗黄支王，令遣使献生犀牛。自黄支船行可八月，到皮宗；船行可八月，到日南、象林界云。黄支之南，有已程不国，汉之译使自此还矣。”
　　这一段材料引起中外学者的极端重视。
　　其中地名之一的黄支国，绝大多数学者，包括季羡林认为，这就是印度的建志补罗，也就是位于印度东海岸的康契普腊姆(Conjevazam)，这是中印古代海上交通的证据。
　　这条航线到20世纪是否有改变?
　　1989年1月，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召集有关专家学者在阿曼首都马斯喀特开会，确定海上丝绸之路，由希腊雅典至士耳其、意大利、过地中海至埃及，经红海南下阿曼、巴基斯坦、印度、斯里兰卡、北上印度转东到泰国，印尼、文莱再北上泰国至越南西贡(今胡志明市)转向东北到中国……③；为了确定海上丝绸之路始发港，2000年和2001年4月，广东省组织一批考古专家、学者进行考察后认为，广东徐闻县五里乡二桥村一带是中国海上丝绸之路的起航点(之一)。出土的“万岁”瓦当、珠宝和角尾乡的灯楼角灯塔，都可证明：距今2000多年前，此处是汉代海上丝绸之路航船的起航点。④这与《汉书·地理志》记载中国船队“自日南障塞、徐闻、合浦”起航相符。
　　(2)合浦是当时岭南的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秦始皇统一岭南后，推行郡县制，设南海、桂林和象三郡。汉武帝元鼎五年，南越国武将赵建德，丞相吕嘉叛反。翌年即元鼎六年汉武帝出兵平定南越国，头将韩千秋在番禺(今广州)的石门全军覆殁，震惊朝廷，汉武帝派十万大军，运用江南一带的楼船，分五路大军进攻南越，火烧番禺城(今广州城)。⑤公元前140年汉武帝设全国十三州刺史部，以后演变为州、郡、县三级地方行政机构，把秦时岭南三郡改为七郡，属交州刺史部，州治初设龙编，又名赢隣(在今越南河内附近)，次年移治广信(今梧州和封开)。合浦为新设岭南七郡之一，郡治设合浦，是岭西南部主要的行政经济中心。秦汉时，合浦是著名的珍珠产地，时北部湾又称交趾洋，徐闻(今广东徐闻县)为汉合浦郡徐闻县治。
　　合浦和徐闻都是秦汉时代南海沿岸对外贸易最重要的起航地和南海丝绸之路的起航点。交州州治龙编是秦汉时代重要的珍宝集散市场。《旧唐书·地理志》云：“交州都护制诸蛮，其海南诸国大抵在交州南，……自汉武以来，皆朝贡必由交趾之道。”
　　有的学者认为，徐闻是最初的起航港，它的位置应摆在合浦之前，这是一种误解。翦伯赞指出：西汉从南海通往西亚的航线是“由近今日之广东合浦(今属广西)沿安南(越南)海岸，经南洋以达印度，再由印度登陆以入中亚”⑥；而郭沫若主编的《中国史稿》(第二册)则称：“从中国的交州合浦郡徐闻县乘船去缅甸的海路交通，也早在西汉时就已开辟”，两汉时期“与南边诸国的船舶出发站则是合浦郡的徐闻县。”表面上翦只说合浦，郭只说徐闻。其实，两地汉时均属合浦郡，均为当时海丝路的始发港。从徐闻出发的船舶须经合浦进行补给和装卸货物。所以二说并不矛盾。从人口数户数来看，当时交趾郡人口比南海郡高8倍，为苍梧郡的5倍和郁林郡的10倍。人口密度也为北部湾沿岸的交趾、九真、合浦等郡最高。从人口的情况可以说明，当时北部湾沿岸社会经济繁荣的情况⑦。
　　再从支持合浦港之所以能成为始发港的条件看，它有多渠道的丝绸来源。本来岭南自古“襟山带海”，西有九万大山，云贵川高原，而西边界有十万大山，北有五岭山地(大庚岭、骑田岭、萌诸岭、都庞岭和越城岭)耸立在粤、赣、湘边界上，它们把珠江和长江两大流域分隔开来。秦时(公元前214年)命监禄“以率凿渠，以通粮道”，即开凿灵渠，沟通珠江与长江两大水系，联接湘江与漓江的水上交通，入汉以来，对五岭南北交通屡加开掘，骑田岭路，“大道克通，抱布贸丝，交易而至”。⑧可见，来自四川等处的货物特别是丝绸，可通过水道运至合浦，而合浦向东南亚各国运输较其他地方更为方便。
　　(3)合浦之成为中国海上丝绸之路的始发港，西汉时合浦已能造楼船，在北部湾(又称交趾洋)有海上通道之便，它和陆路丝绸之路开辟时期不相上下，都在公元前2世纪汉武帝时代。
　　(4)从历史考古发现的文物看，可以证明合浦港是当时中国海上丝绸之路与东南亚等国交往的铁证。在合浦、徐闻两地的汉墓中，发现大量的水晶珠、翡翠晶、玳瑁等舶来品，证明合浦是中西交通的要冲，外来船舶亦从合浦登陆。
　　合浦的古墓有5000多座，范围约90多平方公里，从出土的文物看，其制造工艺的水平，反映合浦经济已空前发达。在越南出土的我国秦代青铜长剑有91.3厘米，证明早在汉代，合浦已与东南亚各国交往，合浦成为中国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
　　综上所述，正如有的权威刊物和博物馆客观地展示：“广西壮族自治区廉州湾北海市的前身合浦港，是汉代海上丝绸之路的最早起点。”⑨汉代海上丝绸之路，合浦是起点”。⑩
　　三、北海(合浦)应成为21世纪中国与东盟交往港口的意义
　　合浦港是中国海上丝绸之路最早的始发港已铁证无误。经过两千多年来的变化，它并未失去对外经贸商港的魅力。合浦现属广西，用世界眼光看广西，她正处于我国与东盟市场的中心位置。据2001年12月31日《人民日报》华南版报道，不久前在东盟10国与中日韩首脑会议上，一致同意在10年内建立“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国民生产总值达2万亿美元，它将成为仅次于欧盟和北美自由贸易区的全球三大市场之一，各国互补性强。有识之士指出：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要建成五个标志：
　　(1)诸保税区，实现0关税(现已部分实现)。
　　(2)物流中心贸易区设置。
　　(3)世界工厂车间、企业。
　　(4)金融——争取实现东盟元。
　　(5)信息网，快胜慢。
　　实际上，中国与东盟已于2000年6月合作开发澜沧江—湄公河商船正式通航，另一项是合作建造泛亚铁路；把中国、越南、老挝、泰国、柬埔寨、马来西亚和新加坡连接起来，这一计划将在2005年前建成。(11)
　　再从管辖机构的变动看，也反映出社会经济发展等方面的需要，例如，广西东兴市，1949年以前属广东省辖。1952年3月至1965年5月隶属广西；1955年5月至1965年6月隶属广东省；1965年6月至今，隶属广西壮族自治区。2003年已申请建设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广西东兴试验区。
　　随着中国加入WTO，东部地区产业向中西部大转移已为一种趋势，这对合浦成为中国与东盟贸易区具有重大的意义。
　　东盟各国多华侨，他们有着热爱祖国、振兴中华的光荣传统(12)。据最新资料，目前华侨人数在全球100多个国家中有300多万，而华人的数目则超过3500万(13)，以分布在东南亚的华侨、华人人数最多，这就为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创造有利的条件。
　　至关重要的一点是祖国实力、国际地位提高。从国家综合国力看，已由20世纪50年代在100多个国家中排第27位，到2003年提高到排第5位。
　　人民是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当前，历史已经向北海、合浦提出了新的任务。我们要充分利用海上交通的有利条件，发挥海上资源的优势，扬长避短，大力发展无纸贸易，针对性地培养人才，不断创新，谱写北海、合浦的新篇章，促进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的早日实现，为祖国的繁荣倡盛、为振兴中华做出应有的贡献!
　　① 《羊城晚报》2004年10月25日B5版。
　　② 《丝绸之路》，法国布尔努瓦著，耿昇译，《山东画报》出版社2001年10月印。
　　③ 2003年1月全国海上丝绸之路文件或《羊城晚报》2004年10月21日B5版。
　　④ 中共徐闻县委、县人民政府编《海上丝绸之路探秘》2001年1版。
　　⑤ 《南越藏珍》，李林娜主编，2002年上海中华书局10月第一版，第17～20页。
　　⑥ 剪伯赞：《秦汉史》，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年2版，265～267页。
　　⑦ 《中国历代户口，田地、田赋统计》，第14～35页。
　　⑧ 《韶州府志》卷27《周府君功勋碑》。
　　⑨ 《人民画报》，1985年，第10～11页。
　　⑩ 见广州越秀山博物馆(五层楼)挂图。1974年以来，在广州中山四路发现秦汉建筑遗址，有学者认为是秦代造船工场遗址，于是被认为是一处“十分重大的考古发现，被列为国宝保护单位，被载入各种著述”。越秀山博物馆便撤销标明合浦为海上丝绸之路始发港的挂图，并以“广州是我国古代‘海上丝绸之路’的最早始发港和‘东方发样地’”为基调重新布置一楼展览厅，在展厅中心突出展示“发现秦代造船工场遗址”的大幅图片。然而，后来在广州召开的一次学术会议上，“受到了来自全国船舶史、古建筑、地理学、地方志和考古专家学者的质疑，以至否定是造船台。”(见扬式挺：《试论海上“丝绸之路”的考古研究》，载《岭南文史》2002年增刊36页。)
　　(11) 《人民日报》华南版2001年12月31日。
　　(12) 《华侨华人与中国的关系》，庄国土编，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2001年9月第1版。
　　(13) 2001年11月16日籍暨南大学校庆95周年之际，举行华侨华人研讨会，与会者有中央侨办、北大、人大、福建厦门大学、河南、广东、广西和山东等地的专家学者数十人，他们普遍认同此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