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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活在人民的心里——忘不了英雄刘志丹

柏桦

“一碗豆子两碗米，端起了饭碗想起了你；想你呀想你实想你，眼泪儿落在饭碗里……” 　　——(民歌) 　　在定延路上的脚夫嘴里，塞外荒野的牧羊人口中，由谷里传出的纺织声里，经常可以听到这样优美、和谐的歌声： 　　三月里，三月三， 　　陕北有个刘志丹； 　　刘志丹(哪)是清官， 　　他带上了队伍打呀(呵)横山…… 　　1942年夏，在刚发起修志丹陵时，到处又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千里的雷声万里的闪， 　　一疙瘩云彩来遮掩； 　　刘志丹，红三团—— 　　天天打胜仗…… 　　那是多么令人感奋的衷心的呼唤呵!从每个抬大石块的老乡的滚滚汗珠里，从森林里战士们喧闹的斧子声中，歌声是这么有力的激荡着每颗火热的心，充满了追怀先烈的情感。 　　大石块从这一县运到那一县，从这一个庄子运到那一个庄子；——这是专为修志丹陵用的呢!——老乡们争先恐后的抬着，抬着，没有停休。 　　茂密的森林里，战士们在伐树木；——这也专为修志丹陵而在辛勤着，他们一心一意的要与三边挖甘草打盐的弟兄们竞赛：“看谁完成得最好，最快，谁就是刘志丹最好的同志和士兵!”…… 　　一大块一大块的石头，穿过一个庄子又一个庄子；一大堆一大堆的干柴，爬过一座梢沟又一座梢沟。汹涌的河水哗啦啦地伴奏着，幽静的山谷里也像在歌唱： 　　我怎能忘得了呀! 　　你，救命的大恩人——老刘! 　　我们的英雄…… 　　还有，那也是不能忘记的，一个爽朗的清晨，走在保安街上，看见二乡的马老汉不知怎的为着这修陵的事情在闹着： 　　“你不收，我又不是送给你的，我穷，总比以前喝稀米汤强多了吧!他苦了一辈子，一天天福也没享成，我……我……” 　　志丹同志的三弟——景儒皱着眉，看样子也像是受了很大的冤屈，涨红着脸，郑重地劝说着，一定要拉马老汉进去坐一坐。 　　“不坐!不坐!这是我的一点心；你不收，你瞧不起人；好!我还不可以到前滩里去烧石灰?……”马老汉死劲地顿着脚，叽叽咕咕的一冲就走出门去了。远远地，还听见他在向前街周掌柜抱怨说：“南瓜、茄子那样是没有种子生出来的，我就能忘掉人家的好处，忘了本?‘急时一饭，终生不忘。’他刘景儒看不起我……” 　　傍晚，我又在街上，碰到景儒同志，拉起了椿事情： 　　“哎!这事情真是难办的太啦!刚修这陵，柴、米、蔬菜、经费，早早地就有人送来了。合水、盐池、安塞……一天毛驴、骡子不断的，不是送来这样，就是送的那样，有的是有个字据的，有的就只是一个口信，姓啥?叫啥?都顾不上弄清楚，他就走的远远了。你不收下吗?路那么远，又已经送来了；要收下吗，又不知究竟是收哪个的好!……”他吐了一口长气。“就说上午来的那个马老汉吧，他，谁不知道：家里劳动力少，儿子去年又害了疟子症，一日三餐，全靠他和他老婆纺点线线；八十多斤白萝卜，二百来斤干柴，你说，收下的话，他又怎么过活呢?……”他顿了顿：“但是，你不收下嘛?他又直是抱怨你，说你瞧不起他。这，这一月就得碰上好几次；你说，又有个啥法子呢?……” 　　我笑了笑，这感人的事，使我只有沉默，想着：“修志丹陵，人们想着他，向着他、一时一刻也不愿忘了他。他死了，他为他们的生存，战死在陌生的土地上，但留下了与他毫不可分的穷人的解放和幸福；永远使人们亲切的感到：‘这刻日子是过美了，我们也总算翻了身了’。这样，也就怂恿着，怂恿着他们自己一定要送点东西，一定要表示表示：‘这是我的一点心!……’” 　　那是去冬的事情：“老骑兵团回来了!”老乡们这么欢叫。 　　在骑兵团的名字上，加了一个“老”字，又愉快的呼唤着：“回来了!回来了!”…… 　　当他们从政府里得到了这个消息，喧喧嚷嚷地就不知要发生什么事情似的：冰天雪地里，满脸堆笑的脸上，男男女女，兴奋的将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将自己的窑洞腾出了。三四个通夜，草铡子“扎……扎……扎……”的直是在响；夜，不再寂静了，到处都是笑声和谈论。整堆整堆的马草也弄乱了，细细的短短的杂草、麦秸，装满了刚搭好的新马厩，又装满了还未竣工的大草房。雪花纷飞的高山顶上，山沟两旁，一群群的毛驴驮着数也数不清的马料、菜蔬、荞面；在泥泞、溜滑的险道上行走着。“得啾!得啾!呵!滑!……滑!……”甚至，黑洞洞的寒夜，在山腰间，冰桥上，都时常断断续续的传出这么一些声音。他们说： 　　“我们的老骑兵团快回来了呀!他们是队伍，驻的要集中。他们是我们老刘搞起来的队伍呢!他们可辛苦的太啦!一年到头的在蒙古沙漠里奔来跑去的，既要打日本鬼子，又要防备伪军和土匪!自从老刘带着他们创造下我们这搭儿后，就一直没有好好地过一天美美的安静日子。 　　要是……我们没有他们，哎!我们还能这样稳当的过光景?……腾几个旧窑洞，驮这么几驮菜、小米，那算个啥呢? 　　吾!还有，我们还得快点动手!不然，他们团长来了看见，可还不让我们这样，我们就要尽这么点小意思子，哎!那也可不方便得恶哩?……” 　　“老刘!刘志丹!”他们是那么亲切而骄傲的呼唤着，又是那么坚信着他是他们自己中间的一个!他们叫的是那么亲热呀!就像是他们中间的一个亲伯叔，亲兄弟。 　　“老骑兵团”，从自己的家乡伸到了辽远的边疆挺身捍卫祖国，又回到了保安——志丹同志的故里，——自己亲手创造的地方，又怎样能不被他们引为至高无上的光荣?又怎能不欢欣鼓舞的呼唤着：“我们的老骑兵团回来了!” 　　我们人民的英雄，永远活在人们的心里! 　　红五月。 　　原载《解放日报》1943年4月23日 　　 志丹书库 刘志丹卷（上、下）/祁玉江主编；《志丹书库》编纂委员会编；崔炜分册主编.—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20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