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的位置:首页 > 边区军事领导人 > 彭德怀 > 全文图书 > 决战大西北
|
四、乘胜追击不顺利 |
吴序光 |
|
|
活捉敌师长 1947年9月中旬,渡过黄河的陈赓、谢富治兵团进逼潼关,威胁敌人在西北的战略基地西安和关中地区。坐镇西安的胡宗南急忙从陕甘宁边区收缩进攻的兵力。为配合陈谢兵团作战,发展外线局面,西北野战军根据中央军委的指示,乘机南下,在关庄、岔口追击战中接连打了几个胜仗,并集中主力于延长西南,准备向渭河以北地区挺进。后因敌情变化而暂缓南下,主力在一段时间内仍留在陕北内线作战,为内线反攻并转入外线进攻作准备。 西北野战军组建时,陕甘宁边区的警备第一旅、第三旅等编为地方兵团,在王世泰率领下,在关中分区开展游击战争,配合主力作战,有力地牵制了敌军兵力。9月17日,中央军委致电彭德怀,提议把王世泰部编为第四纵队,参加野战军作战,使该部正规化。彭德怀认为,根据目前形势,迫切需要加强野战军,扩大西北作战。而且以警一、警三两旅组成纵队已“久有此议”,所以完全同意成立第四纵队,王世泰任纵队司令员兼政委,阎揆要任副司令员兼参谋长。为加强和扩充该纵队,彭德怀请中央军委同意再增加一个旅。同时,半年来的战斗实践表明,新四旅、教导旅在战斗作风上,相互关系上均较好。准备另成立第六纵队,由罗元发任司令员,张贤约任副司令员,徐立清任政治委员。20日中央军委批示:“同意以教(导)、新(四)两旅编为六纵。”这样两个纵队在9月间和l0月11日分别成立。第四纵队辖警一旅、警三旅和骑兵第六师,第六纵队辖教导旅、新四旅。至此,西北野战军发展为5个纵队,10个旅另一个骑兵师共7万多人。 胡宗南部主力于9月20日撤到延安地区,整编第一军、第二十九军8个旅集结于拐峁、延安、富县之线。而作为延安外围据点的绥德、子长、清涧、延川至延长的100多公里交通线上,只有廖昂率整编七十六师师部、第二十四旅及第一六五旅残部等不足两个旅的兵力担任守备。黄龙山区东起黄河,西至洛川、同官(铜川)之间的广大地区,仅有6个团的兵力分散防守。 彭德怀抓紧这一有利时机,节节向南推进。早在我野战军主力进至青化砭、延川地区,进行南进准备工作时,彭德怀就分析:如主力一下移到延长、清涧、蟠龙线,则无法解决粮食,因此拟分途夺取延长、延川、清涧3城,消灭二十四旅,孤立绥德守敌,然后寻机歼灭分散之敌。9月中旬,他把这个想法报告了中央军委。9月22日和23日,中央军委连续来电,决定西北野战军除以一部南下黄龙山区作战,主力暂留内线,肃清清涧、瓦窑堡(子长)、延川、延长之敌,筹集粮草,并准备打援。 根据中央军委指示,结合当时敌军分布态势和陕北粮食极端困难的情况,彭德怀决定野战军务部队内、外线配合作战。23日,他在延长西北的安家渠召集第一、第三纵队和教导旅、新四旅首长开会,研究内线作战部署,部队编制调整与补兵等问题。确定先攻延川、延长,待得手后再攻清涧、子长。以半个月至20天完成任务,一个月后打出去。 第二天,彭德怀致电王震,令其率第二纵队由甘(泉)、鄜(富县)、洛(川)线节节击敌,逐渐转向关中,与王世泰的第四纵队靠拢,进行外线作战。第二、第四纵队会合后,组成外线兵团,统归王震指挥。彭德怀具体指出:可在甘泉、洛川线以东,或在洛川、中部(黄陵)、宜君、铜川以东黄河间地区活动,或照来电,准备夺取宜川,向韩城挺进,开辟黄龙地区工作。这个部署既可以适时转向外线作战,解决粮食困难,又能迷惑敌人,使敌误认为西北野战军主力南进,以分散敌军主力,配合内线作战,有利于野战军在内线各个歼灭延安以北孤立据点之敌。 野战军外线兵团第二、第四纵队,在王震和王世泰指挥下(他们同时兼任黄龙区工作委员会正副书记),于9月25日至10月21日进行了黄龙战役。歼敌整编第三十师一部,俘宜川守敌中将指挥官许用修,一度解放了黄龙(石堡)、白水、韩城、宜川等城镇,打开了开辟黄龙新区的局面。随后,第四纵队撤至固临地区,第二纵队由宜川以东的圪针滩东渡黄河休整待机。 因为下雨,野战军内线部队在延安、延长、延川之间的文安驿、金沙镇地区休整了l0天,补充兵员,进行战术训练,整顿了纪律。10月1日,第三纵队及教导旅攻克延长、延川两城,全歼守敌。第一纵队攻占清涧城南之三十里铺,割断清涧、子长、绥德守敌与延安之敌的联系,创造了围攻清涧的有利条件。 清涧城以清涧河得名。位于延安、绥德之间,是北上绥德、榆林,南下延安、西安的交通要冲。清涧河夹城之东西,在城南汇合向南流。城东北部依托九里山支脉之山麓,城西的笔架山与城东北部的制高点隔河相望,构成城之东、西屏障,地形险要。敌军侵占清涧后,在城周筑有大小50多个碉堡,以交通壕相连,并设置大量障碍物。敌人企图凭险固守,但防区大,兵力少,没有机动部队,便于我军各个击破。 10月3日,彭德怀召开西北野战军前委会,研究攻打清涧的兵力部署。他指出:收复清涧是收复瓦窑堡和绥德,巩固后方,夺取榆林,向关中进军的重要关键。所以,必须坚决夺取清涧城。由于清涧所处的地理位置,彭德怀分析攻打清涧时,延安敌军必然来援,绥德、子长之敌亦有向清涧集中的可能。为了首先消灭清涧的敌军,而后收复瓦窑堡和绥德,决定以第一、第三纵队坚决夺取清涧,新四旅、教导旅分别阻击南、北来援之敌。当天各纵、旅分途北进,10月4日完成对清涧的包围。 4日,彭德怀亲自到第三纵队独二旅的前沿,由营长、教导员陪同看地形。这里离清涧城只2里多路,敌人不断打枪打炮,营指挥员担心他的安全,提议说:“彭总,就在这里观察吧。”彭德怀说:“不行,到前面去。指挥员如不深入前线,不看清地形和敌军工事,仗是打不好的。”又向前走了一段路。他用望远镜看得很仔细。当场告诉攻城的部队,要靠近城,那边有条沟,必须选择好合适的地方竖梯子。从前沿下来后,营教导员关心地对他说:彭总要注意安全啊!彭德怀说:“怕什么!‘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指挥员战前要比战士辛苦一点,要细心观察,选择好攻击点,才能减少伤亡。晚上看是看不清的,要白天看。白天看有危险,但可以看得详细准确。”他检查了准备情况,关切地询问战士们情绪怎么样,吃饱肚子没有?在听了汇报后,他又说:“干部要关心战士。不管是瓜菜或土豆,都要吃饱。打进去后,不要再犯打高家堡违反纪律的错误。” 在和各级干部反复观察地形后,彭德怀根据清涧守敌纵深配备并有相当强的工事,我军则缺乏攻坚火器和攻坚作战经验的情况,向部队发出了以下的作战指示:必须准备数日的连续战斗,要不怕疲劳,发扬高度英勇顽强的战斗精神。在战术上,攻击每一据点事先要有充分准备,不草率从事,不放过每一战机,隐蔽运动,突然攻击与短促火力相结合,集中优势兵力、火力突破一点,割裂敌人阵地,各个包围歼灭。各兵团必须协同动作,先打弱敌,后打强敌,争取在敌人援兵到达之前歼灭守敌。各攻城部队按照彭德怀这一指令,作了充分的战斗动员与必要的准备。 彭德怀在10月6日致电中央军委:清涧敌守兵工事不弱于蟠龙。我大部已有相当充分准备,班排以上干部均看好了地形,讨论攻击办法,均有信心,定于6日黄昏攻击。清涧得手后,攻取瓦窑堡、绥德,再北取榆林。不知粮食有无办法。按照彭德怀的命令,第一纵队以独一旅由西向东,三五八旅由南向东北;第三纵队以独五旅由东北向西南,独二旅由东向西,于黄昏同时发起冲击。至7日攻克外围据点10余处。 10月8日,刘戡率整编第一师,整编九十师及第二十七师之四十七旅等5个半旅的兵力,由延安出动增援清涧。这时,彭德怀通知攻城部队加速步伐,命令新四旅第十六团和绥德警备第四、第六两团,进到永坪、曲思教抗击敌之援兵。9日,敌援军已到永坪,距离清涧仅一日行程。但我军进攻部队尚未肃清清涧的外围据点,尤其是可以瞰制全城的城西险要高地笔架山,是敌人守城的核心阵地,这时尚未夺取,对攻城部队威胁很大。 笔架山,当地老百姓称它“耙子山”。南北长约150米,两端有碉堡,中间4座小庙都有工事。周围都是数丈高的陡崖峭壁,加上敌军多次进行人工切削,攀登极为困难。担任攻击的三五八旅由于炮火不足,又受地形限制,火炮难以直接射击,爆破又不能接近,连续数次攻击均未能占领,且伤亡较大。如不及时拿下这个屏障县城的山峰,必将影响逼城夺取清涧的战斗。彭德怀打电话给纵队司令员贺炳炎,说:你要赶快给我拿下耙子山,贺炳炎强调攻击部队伤亡大,有困难。两人在电话里顶了起来,彭德怀气得把话筒一扔再不说话。彭德怀的作风是果断,雷厉风行,在下决心前欢迎大家提意见,下了决心作出部署后,就要坚决执行,但给下面一定的机动处置权。这时他压下火气,立即带了副参谋长王政柱和几个参谋、警卫人员,直奔三五八旅指挥所,邀同旅长黄新廷、政委余秋里等,亲自到攻打笔架山的前沿阵地,观察地形和敌军火力点分布。 彭德怀来到前沿,站在一条横向的堑壕里观察。这里常遭受敌人火力袭击,机枪可以打到。余秋里对他说:“彭总,这里危险,快换个地方吧!”彭德怀说:“你们经常在这里观察都不怕,我怕什么!”黄新廷、余秋里见时间长了要出危险,忙上前把他硬架了下来。刚离开,一梭子弹就打在刚才站的位置上。彭德怀风趣地说:“看来任务没完成,马克思不要我。” 从前沿回来,彭德怀和三五八旅领导一起总结经验教训,选准攻击目标和道路,重新调整部署,组织好步炮协同动作,改进战术,并决定10日拂晓再攻。部队经激烈攻夺战,至上午10时攻占了笔架山主峰。至此,清涧的外围据点全部肃清,准备10日晚上发起总攻。 在发动总攻前,彭德怀问第三纵队司令员许光达:“需要多久才能攻下?多久才能打扫完战场撤出去?”许光达回答说:“要两天!”彭德怀说:“不行!无论如何就要在今天晚上解决问题。明天拂晓前援敌一定不会到达,你们只管放心打!”许光达表示再调整一下攻击力量,坚决完成野司的指令。攻城部队指战员深信,彭德怀这种果断坚毅,正是充分准备和科学分析的结果。所以攻城时虽听到敌人援兵的炮声,仍然勇往直前,对清涧志在必夺。 当天,彭德怀遵照中央军委和毛泽东关于使用新(四)、教(导)两旅阻击援敌,以争取数天时间歼灭廖昂的指示,根据刘戡所率援军前进的速度,调教导旅主力协同新四旅坚决抗击敌军增援部队。他电告新四旅:你们抗击到明天12点就解决问题。同时命令攻城部队作好充分准备,争取11日拂晓前解决战斗,困难再大也要完成任务。他说:“绝不能功亏一篑!要在敌人援兵到达前攻下清涧,活捉廖昂。” 攻城部队根据事先侦察,选择靠河近,在敌人防备疏忽的城墙根进行爆破。10日22时,第三纵队独二旅五团在火力掩护下,以连续爆破手段炸开东门。11日拂晓,一纵队的独一旅三团和三纵队独五旅十五团互相配合,爆破城北门成功。攻入清涧城的部队同敌人展开激烈的巷战。11日晨,守敌整编第七十六师师部、二十四旅旅部及其直属部队全部被歼,俘敌中将师长廖昂、旅长张新。 廖昂是个反共老手,早在11年前就是彭德怀的手下败将。当时廖昂是胡宗南第一军第七十八师的二三二旅旅长,在胡宗南指挥下,一再阻击我红军北上。我三支主力红军会师后,又趁红军立足未稳,实行跟进追击。1936年11月的山城堡战役,彭德怀指挥西征军全歼了廖昂旅,成为结束十年内战的最后一仗。廖旅被歼,廖昂落荒而逃,因为跑得快才得以脱身。这一次在陕北又再次交手。虽然这些年廖昂升了官,当了中将师长。但打仗的本事没有多大长进,要想再跑掉已经不可能了。 原敌第二十四旅旅长张新回忆:廖昂成日坐镇城内非常坚固的窑洞中,用扑克牌过五关,用牌九卜吉凶祸福,是个既迷信又迷财的人。当时国民党的兵谣云:“廖昂廖昂,吃饭拿饷;万事不管,毫无主张;惟有‘四库’①,一心思想。”廖昂将胡宗南在清涧空投的几十亿法币,完全控制在自己手中。野战军将破城时,他既不愿将其留给人民军队,也不发给他的士兵,竟亲自督率焚烧。大批纸币在熊熊的火焰中化为灰烬。对此,他的参谋长刘学超不禁惋惜地说:“这人真糊涂,如果将这款作为奖励,还可收买官兵卖命。”其实,到这种地步,再聪明也逃不脱失败的命运。 当西北野战军围攻清涧时,攻城部队放回一俘虏兵送信,敦促廖昂放下武器。二十四旅旅长张新看了信后,劝廖昂接受。但是他执迷不悟,按照胡宗南“固守待援”的命令决心负隅顽抗,说:“那怎么可以!怎么说也不能放下武器!那不等于束手就擒吗?”城破前,张新派一个科长要去同解放军交涉,又被廖昂派人追回,说“不准去!”可是廖昂在被俘前,却早已脱去大衣,换上士兵单衣,面色惨白,浑身发抖,想要逃走。但在耳闻“缴枪不杀”的喊声,面对解放军战士的枪口,他还是乖乖地举起了双手。而刘戡所率领的援军,在我阻击部队顽强抗击下,这时还在20公里外,根本无法挽救廖昂及整编七十六师败亡的厄运。 廖昂被俘后提心吊胆,睡不着觉。彭德怀找他谈话,他埋怨胡宗南指挥不当,说:“清涧工事虽多而坚固,但在解放军这么强大的攻势面前,胡宗南竟拿我一个整编师部和一个旅部来守据点,等于是和我开玩笑。”彭德怀说:“你们的失败主要不是指挥问题,而是由于你们进行的是反人民战争,士兵厌战,人民反对你们。” 这时已到开饭时间,彭德怀招呼廖昂:“和我们一起吃饭吧!”解放军副总司令请他这个战俘吃饭,这是廖昂想不到的,连忙起身道谢。警卫员端来了一盆面条,借来老乡的几个大粗瓷碗。彭德怀拿起大碗正舀面条,廖昂在一旁看着,没有行动,心想可能还会有什么饭菜哩!但他等了一会儿,除这一盆面条外,什么也没有了。这又是廖昂没有想到的。他惊讶地说:“副总司令太艰苦了,万万想不到你就吃这样的饭!早就听说彭副总司令生活简朴,名不虚传!名不虚传!”彭德怀沉下脸,打量着这位“中将师长”,反问道:“这样的饭不好吗?中国老百姓吃不上这种饭的有的是。我彭德怀吃这样的饭已经是享受了。你们这些达官显贵看到这样的饭大惊小怪,觉得难以下咽,正说明整个国民党腐败透顶。你们所以失败,就是由于你们政治腐败,压迫人民,只顾自己。”谈话后,廖昂连声赞叹解放军,称彭德怀为英明的将领。由于廖昂是个胖子,走不动,给了他一头毛驴骑,被他的参谋长戏谑说:“这是廖师长的专车啊!” 11日下午,我军侦知敌之援军还在北上,遂主动撤出清涧。阻援部队也于当天晚上脱离敌人,隐蔽集结在十里铺至三十里铺以东地区。敌军因在延长、延川和清涧连续被歼,使绥德、瓦窑堡的守军更加孤立。刘戡所率援军因怕遭我军围歼,连清涧城也没敢进,急忙北进九里山,接应第一六五旅撤出绥德;又西折子长县,把瓦窑堡的敌军接应出来,一起回窜延安。 延(延长、延川)、清(涧)战役共歼敌8000余人,收复了绥德、子长、延川、延长、清涧等城及延安东北广大地区。这样,延清战役与黄龙战役协调一致,南北两军互相策应,内线反攻与外线作战密切配合,进一步削弱了胡宗南集团。 l0月11日,中央军委向各军区、各野战军发出关于西北战场的情况和作战经验的通报,指出:西北我军在彭副总司令指挥之下,全军共计4万余人。边区人口150万,其中三分之一左右沦于敌占。一切县城及大部分乡村均曾被敌侵占。本年又遇荒旱,近数月粮食极端困难。7个月作战,未补解放区新兵。补的都是俘虏,即俘即补。7个月中没有作过一次超过两星期的正式整训,绝大部分时间都在行军作战中。然而,我军战斗意志极其坚强,士气极其高涨,装备火力大大增强。利用边区地方广大人民拥护,7个月内击破了胡宗南中央系步骑24个旅及杂牌10个旅的攻势,被我歼灭及受歼灭性打击者达11个旅,加上敌人拖疲饿瘦,使我转入了反攻。我军虽在数量上仅为敌人的几分之一,但在战斗力上优于敌人,尤其是在精神上压倒了敌人。通报要求各首长转知所属,加以研究,建立一切从打胜仗中解决问题的思想,争取大反攻胜利。毛泽东写的这个军委通报,是对半年多来西北解放战争的精辟总结。 延清战役前夕,中央军委调一纵队张宗逊任西北野战军副司令员,甘泗淇到野战军政治部接替徐立清任主任。 再攻榆林未果 延清战役刚结束,中央军委在10月12日下午致电彭德怀:我军休息数日恢复疲劳后有3方案:现地寻机打刘戡;以主力打榆林神府②,一部南下开辟渭北;全军南出洛川、中部(黄陵)、宜君、同官(铜川)。3方案何者为宜请考虑电告。 当时敌人在陕北已经处于守势。榆林方面,守敌第二十八旅已空运西安,由二十二军的八十六师和新编的第十一旅及地方武装9000余人守备孤城。在这种情况下彭德怀考虑,就地打刘戡没有战机可寻,分兵南下则力量单薄,全军南出关中的条件还不成熟。而北上消灭二十二军,夺取榆林、神府,扫清北线障碍,不仅可以巩固野战军后方,造成大军南下作战的有利态势。还可以一劳永逸,解除外线作战的后顾之忧,使驻在佳县神泉堡的中央机关的安全有可靠的保证。他对一些同志说:“就是榆林打不下,也可以把胡宗南扯回来,咱们再往南走也好得多!”所以在13日和14日,彭德怀接连致电中央军委,报告了作战计划,野战军主力3个纵队6个旅拟北上打榆林、神府。中央军委和毛泽东复电同意,说“全军北上很好。指出行动时间须待刘戡南下到达延安附近时,我军开始北进为有利。 10月15日,彭德怀和张宗逊致电第一、第三、第六纵队首长,令部队18日由现地出发,20日集结绥德附近。要求各部特别加强保密,与地方党政机关和人民群众一起严密封锁消息,以防敌人袭击。 20日野战军集结绥德附近。第二天,在绥德师范学校召开了野战军营以上干部会议。彭德怀在会上介绍全国的战争形势,指出西北战场“克清涧歼七十六师之后,反攻局势前进一步”。7个月来的胜利是由以下条件得来的:(一)地区广大便于打运动战;(二)人民拥护;(三)作战机动灵活;(四)军队内部团结,与地方和人民团结。他指出:我们要努力做到“自己不犯错误,还要让敌人犯错误;顺敌人企图引诱敌人,从敌人方面找到消灭敌人的机会”。“战斗胜利是充分准备的结果,准备得愈充分,愈能缩短战斗的时间”。彭德怀一再强调“只能打歼灭战,避免消耗战或击溃战”。要求“胜勿骄、败勿馁,以科学的态度,检讨战斗优缺点”。会议总结了7个月来的作战经验,检讨第一次进攻榆林未克的教训,明确第二次攻打榆林的战略意义与有利条件,要求做好必要的准备工作。 这时绥德分区已全部收复。21日晚上,绥德军民6万多人在东郊举行祝捷大会。当地l0月上旬就出现早霜,夜晚寒气袭人。但到会军民情绪高昂,热气腾腾。口号声此起彼伏,震撼会场上空。彭德怀那一向严肃的面容也带着喜悦的神情。他在会上说:西北解放战争在毛主席亲自指导下,7个月的自卫战争,歼敌6万多人,取得了第一步胜利,他号召战斗部队提高战术,学习攻坚战,确实执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继续扩大战果扩大胜利。号召各级干部搞好土改,动员一切力量支援前线。 按照彭德怀的部署,10月27日拂晓,野战军对榆林外围据点进行攻击。至31日夺取城南之三叉庙、凌霄塔,全部扫清了榆林的外围据点。11月2日黄昏,集中火力,开始对榆林进行强攻。因敌军3个多月来增加了许多暗地道暗火力点,加强和改进了防御设施,战前未侦察清楚。敌人在城墙上挖枪眼,修工事,远了看不清,逼近了才看得见,但队伍已处在敌人火力射程内。加上我军缺乏火力支援,炮火弱,不能有效压制敌之侧射火力。部队所带的云梯长度不够,搭上城墙就被敌人扔下的手榴弹和迫击炮弹炸毁。所以激战至3日凌晨,未能突破敌之城防阵地。彭德怀遂命令停止进攻,部队投入坑道作业,改用爆破手段攻城。 从我军再次进攻榆林起,蒋介石即命令归绥(呼和浩特)、太原、西安等地空军助战,每天不下50架次,不停地轰炸扫射。我军广大指战员冒着敌机的狂轰滥炸和地面炮火袭击,英勇进行坑道作业。至11月8日上午,在城东南角魁星楼附近,挖成了长达60米和120米的坑道各一条。 根据坑道进展情况,彭德怀决定当晚23时爆破攻城。第一纵队独一旅的坑道爆炸成功,炸开了宽约20米的城墙缺口。但是担任突击任务的第二团有关干部麻痹大意,极端地不负责任,没有亲自查清突破口情况,将任务逐级下推,团长叫连长去,连长叫班长去,班长竟派两名战士查看。这两人又谎报情况说:“没有炸开。”以致进攻的部队没有跟上,等到发觉确已炸开再令部队出动攻击时,敌人已用火力网封锁缺口,贻误了登城良机。另一处新四旅所挖坑道因装药不准,在离城墙三四米处爆炸,城墙没有炸开,但守城敌军还是被震昏了。可是突击部队缺乏经验,距离爆破点过远,中间还有一条沟,未能及时赶到,结果也失去了战机。 由于爆破与强攻脱节,夺城的预定计划受到挫折。对此,耿直的彭德怀没有掩饰他心中的失望和不满。他命令部队撤下来,认真检查造成贻误战机的教训及当事人的责任。在初步查明原因后,他严厉批评说:要打败强大的敌人,靠的是我们队伍的团结一致和干部的齐心协力。那种斗志不强,打滑头仗的人,实际是帮助了敌人。对这种干部除教育外,必须给予处分,直至撤职查办! 半个月前,彭德怀在绥德召开了营以上干部会,他就着重指出:“营以上指挥员要善于为全局着想,不要轻易失去有利战机。”出乎意料,他担心的事竟然在二打榆林时发生了。他在批评了有关人员后,又在同第一纵队的首长通电话时痛心地说:“攻城的炸药,是贺老总全力支援我们的,是由晋察冀军区和晋绥军区,从一两千里之外人背马驮辛辛苦苦运来的,我们辜负了友邻部队的支援。要很好地组织大家总结和吸取经验教训。”后来在《陕北九个月作战的基本总结》中,他说:打榆林一个团长不齐心,就没有打开。以此作为深刻的教训。 攻打榆林战斗开始后,蒋介石一面令榆林敌军坚决固守,一面令傅作义、马鸿逵急速派兵驰援。同时派大批飞机飞临榆林上空助战,空投粮弹接济。11月6日,宁夏马鸿逵之子马敦静率整编第十八师等共约3.5万人;邓宝珊率绥远傅作义之暂编第十七师约6000余人,分别由三边、包头出发增援榆林。 彭德怀在11月11日调整了部署,以第三纵队牵制宁马主力,集结第一、第六两纵队全部,首先歼灭宁马整编第十八师之暂编第九旅及骑兵二十团。12日黄昏,野战军向榆林西南地区开进打援。鉴于部队缺少在沙漠地区摸黑行进的经验,所以彭德怀及时往下传话:在沙漠行军不要掉队,掉队找不到方向。要一个挨一个走,沿着前面脚印走。 当时部队缺乏防空武器,沙漠地区难以隐蔽,不能修防御工事。正如彭德怀所指出的:我三路向元大滩包围攻击前进中,可能有一场恶战。“沙漠夜寒,露宿颇苦。白天飞机亦相当威胁。”由于粮食供应不上,有的连队两天没吃上饭。但是,野战军广大指战员忍受饥饿寒冷,不顾敌机轰炸扫射,于14日至15日,在榆林西南的元大滩等地同宁马援军展开激战。敌援军不支,从西北方向撤退。敌人的骑兵机动性大,惯用突袭与迂回办法,常常从后面包抄过来,专打你的弱点。我军没有什么工事可屏障,多数指战员又缺少打骑兵的经验,虽然歼灭援敌4000余人,自己也有相当的伤亡。 在获悉敌援军后撤之后,有些同志主张继续追击。彭德怀根据我军在沙漠行军作战已很疲惫和伤亡较大,敌人并未真正惨败,其后撤可能有诈等情况,坚持野战军主力进行休整。他说:“不打了,就是一堆金子也不要了。”他看到对方有些不解其意,又说,“马鸿逵最狡猾,占领他的地方很容易,但解决不了问题。往往是你追他跑,他知道你的步兵跑不过他的骑兵。你追几十里停了下来,他也不动了。从老远的地方看你的动静。” 15日,彭德怀向中央军委报告:沙漠寒冷,粮食困难,敌退谨慎。主力连续作战,需稍加整补,拟停止追击。由四纵队(按:6日彭、张电调四纵队经由延长到横山地区)及三边兵团执行追击、堵击、截击西退之敌的任务。16日,发现宁马军绕经乌拉耳林从北面继续援榆,敌军力量又有增加。彭德怀决心从榆林撤围,命令主力移至响水堡、党家岔、鱼河堡之线休整。 元大滩作战,有的部队负伤人员较多,队伍很疲劳,加上供应困难,就有个别干部说泄气话。彭德怀说:“今天打不了明天打,今年打不了明年打!什么时候准备好,什么时候打。反正是咱们消灭他,他对咱们没办法。”所以张文舟参谋长说:“只要是彭总在身边,好像是天寒地冻有一盆火在身旁一样。” 20日,敌马敦静和邓宝珊带领的两路援军开进了榆林城。我军就以由黄龙山区北上的第四纵队经安定向三边挺进,威胁援敌侧后。至29日,连克宁条梁、安边堡等地。援榆之敌马鸿逵部被迫西撤,战役遂告结束。 第二次攻打榆林时,敌军共出动各种飞机505架次,对榆林及宁马援军共投粮117吨,弹药95吨。所以彭德怀致电中央军委说:“榆林战斗以来,空军活跃,前所未有。”我野战军歼敌6000余人,但自己也付出了伤亡4000多人的代价,未能达到夺城的预期目的。 从榆林撤下来,野战军司令部在响水堡西南20里的赵家峁住下,认真总结第二次攻打榆林的教训。彭德怀在11月29日指出:“原来以为傅作义远在归绥,隔着几百里沙漠,胡宗南也无力派军增援,可以放手拿下榆林。可是围榆林半月未克,发现我们战术上,指挥上缺点不少。”具体说就是在连续胜利之后,存在轻敌思想,对敌情估计不足,对榆林敌之城防工事已加固的情况侦察不周(也有的敌情不准);对敌人重视榆林和马鸿逵集中主力迅速增援估计不足;加上战役组织准备不充分,个别指挥员不负责任,在战斗指挥上官僚主义,失去战机;在战术上地道爆破经验不足,强攻与坑道爆炸脱节等。客观上是陕北气候寒冷,粮食困难,部队久战疲劳,装备差,因而没有完成原定任务。 彭德怀在陕北9个月作战的基本总结中说:“10月打了清涧后应该休整南下,但犯了一个错误,去打榆林。这时我们估计:马军不会怎样积极增援,胡军来不及,以后又没有多少机会来打,打开了又可以得很多东西。”“但事情往往不如你所算。大军在沙漠地区,饭没得吃,下面叫苦,于是就不好下决心。”后来他意味深长地对司令部的同志说:“带兵打仗一定要做到知己知彼,来不得半点主观主义。办任何事情,都不能从想当然出发。” 在《彭德怀自述》里,他把二打榆林作为解放战争时期的“两次错误”之一。他写道:“陕北气候寒冷,部队经过半年多的紧张战斗,本应集结清涧、延川地区进行休整,不要再去打榆林了。当时为顾虑中央安全,第二次去进攻榆林,结果围攻近月未下。” 为了使西北全军,特别是各级指挥员提高觉悟,统一认识,彭德怀不仅严于解剖自己,还引导大家认真总结了二打榆林的经验教训,下决心利用冬季战斗空隙,对部队进行整训。 ① 据说城里住有一地主,家里藏有《四库全书》的部分版本,被廖昂以汽车运走。 ② 神府,旧县名,1950年撤销,划归神木、府谷两县。 |
|
决战大西北/吴序光著.—广州: 广东教育出版社, 1997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