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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陷入宿命论的泥潭——为《梨花情》编剧进一言


  中国首届秦腔艺术节期间观看了甘肃省秦剧团移植的古装戏《梨花情》。戏剧情节的曲折和演员表演的出色,都给观众留下了难望的印象。尽管如此,我总觉得有一种隐隐作梗的郁抑之感在阻塞着审美意绪的畅通。仔细的斟酌,理智的梳理,我认为编剧在创作这出戏的过程中,用非常世俗化、平民化的戏剧观,在因果报应的模式中,为了追求戏剧情节的传奇性,人物命运的坎坷性而忽视了戏剧主题的进步性。作者在情与理,灵与肉、钱与爱的尖锐矛盾冲突中,未能做出一种符合人的社会属性、符合历史发展总趋势的正确判断,在戏剧娱乐性的魔杖驱使下,糊里糊涂、摇摇晃晃的把审美价值选择投向了生命本能的生存观,因而陷入了宿命论的泥潭之中不能自拔。
  全剧表现的是一个名叫梨花的女子两次婚姻爱情的故事。善良、贤淑、灵巧、美丽的梨花为争取婚姻自主而逃婚,跟随她心中的“白马王子”——秀才离家出走,双双私奔。岂不知软弱无能的秀才在他们穷困潦倒的生活境况下,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和锦绣前程而抛弃了她,与他昔日准备结婚的富家小姐重归于好。梨花悲愤欲绝,在投河自尽时被一个商人所救。这个商人就是梨花家中原来替她包办的夫。他是一个老诚、实在、憨厚、质朴的无知之人。他在梨花生活无济、贫病交加的情况下,又收养了她。梨花又与商人建立了爱情。他们恩爱夫妻生活不久,因家遭火灾,商人又把她卖给了当年抛弃她的秀才(而今考取功名的新贵),逼得梨花又走上了河堤大坝之上。冥界之中梨花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被一种绝对观念的力量所左右。这种力量是什么,说穿了就是天命观的魔力。整部戏被这种客观的、绝对的、神秘的力最所笼罩,人物成为这种客观意志力下的傀儡和“皮影”,没有思想上的自主和行动上的自为。
  人与动物的根本区别在于人的社会属性,在于人能思维,懂爱情。动物只能在生命本欲的层面上繁殖后代,人却能在生命爱情的层面上,“按照任何物种的尺度”认知事物和创造美,正因为人有理性,懂得“爱”,才给文学艺术提供了一个千古流传的永恒母题——爱情。而《梨》剧中的“爱情”,却是一种人生的买卖品,是可以用钱议价的生活资本。秀才出卖爱情可以向富家小姐讨价还价。商人在他生活困难、无法养活梨花的情况下,为了解脱自己作为丈夫的责任,可以卖掉梨花。梨花面对自己的身心两次被出卖,悲痛欲绝,无有自立自救、自爱自强之力,只有河堤之上的哭泣悲嚎和面对江水、走向自尽的惨痛境地。作品中透露出的这种思想倾向是消极和落后的。
  剧中的秀才,一开始是一个封建礼教的叛逆者。他为了爱情,而走出富有的家庭。可是他却忍受不了生活的贫穷和饥饿,在生存困难的情况下,又与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前妻合好。变相的出卖了爱情,出卖了人性,出卖了灵魂,出卖了梨花,也出卖了梨花的爱情。作者在寻找秀才性格转变的生活依据中,忘记了情感在爱的炽恋中对苦难超越的属性,忘记了爱情在男女互敬互助中炼狱人性美好晶体的规律,忘记了优秀的戏剧作品在表现爱情时,一定要符合人类社会发展的总趋势,把人引向一种“自由、自主、自立、自爱、自强”的婚姻观。编剧在廉价的泪水流淌中淹没了人性、人爱、人情正确的价值投向,把人引向了物质交换的爱情观。    
  剧中的商人,是一个普通劳动者的形象。他富于同情心,面对地方恶霸,他敢于仗义施舍,救人于危难之中。但是,他面对考取功名的秀才,二次返回来买取梨花时,却“鬼迷心窍”地出卖了梨花(不管是要钱不要钱),这就从根本上否定了这个人物。否定之中有肯定。这种肯定,就是对命运观(天命论)的肯定,对客观意志力量的肯定。大的结构和走向的失误,表现出作者艺术修养的不足和创作思想的落后。
  潜流在这两次婚变(否定之否定)背后的思想是:秀才的前妻在劝说秀才与自己重归于好时的一段对话。它的基本思想是:当你贫困交加,自身难保时,只能给对方带来负担、连累、痛苦。与其这样,倒不如离开的好。离开是一种对双方的解脱。这段话又被后来考取了功名,当了官,死了前妻,再次企图用金钱占有梨花的秀才所引用。他又用昔日小姐的这种论点来迷惑和骗取商人就范。这段话实质是一种“以物易情”和“买卖婚姻”的思想观点。是一种动物式的生存本欲观,是一种骗人的逻辑和“狼吃小羊”的哲学。当爱在困难面前落荒而逃,或为己而走,或彻底轰毁,那还有什么爱可言。爱情是属于精神性的范畴。即使是在经济生活上赤贫的一对青年男女,他们也有坚贞不屈、生死不渝的纯洁爱情。这才是人的真正的情感世界,这才是人的真正的情感世界,这才是属人的本性,才是肯定人性的正确的审美价值投向。人常说:“人为财死,鸟食亡”。《梨》剧把人降低到“鸟”的地步。是令人可悲、可叹、可惜的。由于思想认识和创作功力上的局限,编剧的某些朦胧的新思想也被陈旧、落后的戏剧模式所淹没和窒息。
  编剧在市场经济的今天,想对商人有一种重新的认识和评价。作者想把这个艺术形象当作正面人物来尽情歌颂,然而,剧中的情节设置和人物性格的推进,没有收到这样的戏剧效果。他面对当官后的秀才,卖了梨花,收了金钱,在梨花的卖身契上画了押,就从根本上对这个人物是一种否定。他仍是一个未脱离铜臭气,不知爱为何物的平庸之辈。商人的身上有《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中李甲的影子。尽管他在梨花的痛苦悲诉中有心回意转的思想倾向,那也是一种“亡羊补牢”的爱情复燃。人们在此时此刻的审美活动中的情感体验,是对这个形象的厌恶。
  中国经典戏剧中,不乏有故事情节非常传奇、非常富有戏剧性的情景规定。在编剧技巧中,亦不乏“恶有恶报,善有善报”的创作模式。但这种创作模式是建立在正义战胜邪恶,真战胜假、美战胜丑的基础之上的。如果是假恶丑战胜了真善美,那将是为人们所不能接受的,也将是为代表社会发展前进总趋势的思想所不取、不容的。梨花第一次婚姻是失败的。第二次婚姻又在风雨飘摇中走向情感破裂。这种结局,给人的审美感受只能是善无善报的困惑和茫然,把人引向“不可知”的沼泽地。因之《梨》剧成为目前这样可以为一般的“看热闹”的观众所欣赏,不为具有一定艺术欣赏水平的人们所接受的平庸之戏。
  出处:当代戏剧. 2001年/当代戏剧杂志社编.西安:陕西省戏剧家协会,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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