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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出于蓝 而胜于蓝——论杨凤兰对“敏腔”艺术的继承和发展


  戏迷们也许还记忆犹新:1983年春节过后,寒冷还笼罩着古城西安,而位于西安钟楼东南隅的解放剧场,缕缕春风却冲破严寒的门槛,早早地来到了这里。剧场内观众的掌声、叫好声和台上演员的演唱声,汇成了一曲春意荡漾的春之交响曲——这里正在举行“春节著名秦腔演员唱腔欣赏会”,被誉为“秦腔正宗”李正敏先生的得意弟子、陕西省戏曲研究院著名秦腔演员杨凤兰同志,出人意料地连续演唱了《二度梅》、《赶坡》、《河湾洗衣》、《探窑》、《三击掌》、《大登殿》六个优秀传统唱段。她那沉郁委婉、韵味醇厚、字正腔圆、声情并茂的独特风格,深深吸引和打动了在座的观众。当久违的“敏腔”重新回荡在戏迷的耳畔时,场内的气氛沸腾到了顶点,人们为杨凤兰重登舞台再展风采而欢呼,为又一次聆听到“敏腔”而欢喜不已。
  (一)
  李正敏先生是秦腔一代宗师,他的歌喉婉转,回声分明,音色圆润,行腔流畅,跌宕有致。他创立的“敏腔”音韵和谐,旋律优美,板式多变,行腔自如。他的唱腔一字一板,吐喷有力,有时字从舌尖轻轻挑出,清脆悦耳;有时行腔中猛收,至尾声又入乐而行;紧板慢唱,避免了秦腔的过度火火爆嘈杂;慢板紧唱,减少了戏曲演唱的拖沓。杨凤兰学唱“敏腔”惟妙惟肖。比如,她在《探窑》中唱到:“世人都想把官坐,谁是牵马拽镫的人”时,吐字一颠一闪,一切一顿;行腔一起一伏,一收一放,加之巧妙轻松的偷声缓气,使人听起来恰切自然,毫无矫揉造作之感。在唱《赶坡》“好一个打罢春来是夏天,春夏秋冬不一般”那段唱词里“寒窑里无有菱花镜儿看”一句时,“寒窑里”三字刚刚唱出,突然在二六板的快速节奏中,出其不意地用了一个紧收急刹,接着出现较长时间的休止,然后又在似断非断中慢起轻唱,由弱而强。这些“敏腔”的绝妙之处,在杨凤兰的唱腔中表现得淋漓尽致。我想,如果李正敏先生在天之灵有知,他也一定会深感欣慰的,因为他的弟子杨凤兰把“敏腔”重新唱响于神州大地,并结出累累的果实,奉献给了广大戏曲爱好者。
  (二)
  杨凤兰继承老师的演唱技巧,不囿于框式、不墨守成规,而是大胆改革,不断突破,不断创新,在改革、突破、创新中融汇进自己的人生体验和艺术感悟。她善于抓住人物的性格、年龄、身份、环境等特点,用唱腔艺术塑造出一个又一个血肉丰满、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因此,她的唱腔既保持了“敏腔”的原汁原味,又体现了她自个儿的嗓音优势和柔中有刚、情景交融的表演技巧。她的唱腔有虚有实,有宾有主,欲进故退,峰回路转,注重以情代声,以声传情。如唱《二进宫》中李艳妃“泪珠儿不住胸前淌”一句时,杨凤兰在“淌”字后增加了一个拖腔,更充分表现出李艳妃身遭软禁、悲切无助的抑郁心情;又如“徐小姐果算女中将,胸中韬略比我强,她叫本后修表章,暗通书信叫侍郎,书信去了多日晌”几句,节奏由快突然扯慢,然后又猛摧快,并在“多日晌”三个字上加重语气,表现了人物彼时,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心态。再如《河湾洗衣》中田赛花的“急急忙忙抱灵牌,哭哭啼啼痛悲哀”唱段,杨凤兰在演唱时把“痛”了行腔上扬,深刻表现了幼女丧母、孤苦无援的凄楚心境。
  杨凤兰一贯认为:创腔演唱一定要忠于角色和剧情的发展。演唱是唱角色、唱戏情,绝不是唱自己。所以无论行腔、吐发、动作、眼神都要围绕剧中人物,服务于人物的气质、身份、性格、心态。如演唱《河湾洗衣》中田赛花“我出得柴门倒扣环,见青山绿水流不断,又听得林中鸟儿唧唧喳、咕咕唧唧、唧唧喳喳叫连天”一段时,杨凤兰充分发挥了自己女声优势,该切的切,该挑的挑,行腔流畅婉转,并将一部分唱词重复演唱,表现了田赛花虽因丧母一时难过,但毕竟年纪尚小,忽见美景转悲为喜的那种少女天真无邪的神态,唱腔真切动人,符合人物的早龄身份且非常生活化。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在由她领衔主演的四集秦腔电视艺术片《王宝钏》中,杨凤兰成功地塑了一个淑慧、善良、睿智、典雅、刚直、忠贞、贤孝、深沉,大方、个性鲜明的古代妇女形象。王宝钏被她刻画得刚柔相济、知书达理、端庄俊秀、高雅自然。如在“三击掌”飘彩以后,王宝钏万分激动地下了彩楼,在回府报喜的路上,有一段描述她内心世界的唱段“今日里终于了却了我的婚事一宗”,她在这段欢音唱段中,把一个少女终于选中意中人的那种喜悦、激动、向往、担忧用巧妙多变的声腔艺术自然流畅地表现出来。这些唱词、唱腔,她用仅有的残疾声带处理得那么自然,让人耳目一新,回味无穷。可以说在千姿百态的“王宝钏”中,杨凤兰的表演堪称一枝独秀。
  杨凤兰对唱腔和表演开拓性的创新,不仅弥补了李正敏先生高音区差,而且增强了音色的亮度和演唱力度,发展了“敏腔”,充实了“敏腔”,完善了“敏腔”,使“敏腔”听起来更加委婉动听。
  (三)
  惟知跃进,惟知雄飞的杨凤兰,令人敬佩的地方还在于她对戏曲文学剧本的刻苦钻研,以及紧跟时代、紧贴现实的更高层次的艺术追求。拍《王宝钏》前,她对流行于秦腔舞台几百年的《五典坡》剧本进行了较大的加工改编,去伪存真、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删除了原剧中封建迷信、因果报应等荒唐的情节和一些低级庸俗的唱段、对白,同时又增加了许多新的显示剧中人物内心世界的唱段和滚白,使王宝钏这个艺术形象更加丰满,更加光彩照人,震撼人心。这番大举动,较之老一辈艺人陈陈相因的演出,可说是明显地跃上了一个新的台阶。如“探窑”中老夫人行至中途的唱词,原是“我奔上寒窑探儿身,埋怨声贫婿薛平贵,征西一去无信音……”,板式为慢二六板到底,节奏缓慢。这段唱与老夫人十三年未见亲生女,闻听爱女染病、不顾年迈体弱急切奔至寒窑探望的心情不太吻合。杨凤兰将唱词改为“乘小轿离府院急往前赶,年迈人哪顾得寒风凛然,途中荡颠尘扑面,想我儿倒叫人痛断心肝……”人物一言一语发自肺腑。当娘的老人急欲与女儿相见的迫切心情谁都十分理解,因此,所改的唱词也最能引起观众思想情感的共鸣。这段唱的板式设计为尖板、碰板、二六板、留板,有张有驰,充分体现了老夫人此时的内心世界。又如王宝钏“骗”母答应回府一节,杨凤兰也增添了一段唱:“母亲执意不肯离府院,娘为我心操烂、泪流尽,疼我宝钏如心肝,王宝钏感娘恩我孝心一片,怎奈是爹爹无情逼我不能侍奉在娘身边……”到“难!难!难”,在板式上采用了紧拦头、快二六板,中间慢扯急刹,末尾以提板结束。特别是“难难难”三字的处理,显示了杨凤兰深厚的演唱功底。她将第三个“难”字首音拔高,然后突然急转直下,并用“*(左口右安)”字反复拖腔,加上独特的抽泣的声腔处理,渲染了气氛,烘托了人物,表现了王宝钏面对母亲、面对绣球、两厢为难、心痛肝裂的感情。这样的唱腔处理将人物推上了一个浪尖,矛盾骤增。此时全场静场,音乐停止,杨凤兰用说的形式自由演唱:“我把这万般苦痛心中咽”,接着音乐徐徐插入、进节奏。唱“伴绣球等夫君我志如磐石坚”,音乐在快节奏中嘎然而止,不温不火、恰到好处。此外,还增加了原来没有的“滚白”唱法,如“娘啊,娘啊,怎奈我平郎远征音信无有,生死未知,儿怎能随娘回府,还望母亲谅儿一片赤诚之心,恕儿不孝,孩儿我感恩不尽了”。说唱结合,抒发了王宝钏在窑内求母谅解儿女不孝的两难心境。这段唱情绪大起大落,人物形象丰满感人,唱腔严丝合缝,把一个不爱权贵、忠于爱情而又满怀孝心的活生生的王宝钏推至观众眼前。
  王宝钏同丈夫薛平贵分别十三年,愁思悠悠,面容憔悴,为了生活苦等丈夫回家团圆。在寒窑门外,她从孱弱多病的肩上,放下沉重的柴捆,于萧瑟的秋风中,凝目眺望一群凌空哀鸣而过的南飞大雁,触景生情,热泪盈眶,思绪万千,情不自禁地倾吐出身临苦难的心声:“秋风吟曲江叹岁月难留,守寒窑伴绣球苦度十三秋。念平郎身染疾红颜消瘦,何一日方解我这离别愁。”杨凤兰创作的这四句字字血、声声泪的唱词,融入了她对人生的体验,对感情的理解,对生活的向往,对爱情的执著等所有真情实感。
  “写情则沁人心脾,写景则在人耳目,述事则如其口出”。《王宝钏》剧本的改编和电视艺术片《王宝钏》的成功拍摄,是杨凤兰为古老的秦腔艺术做出的新贡献,其功绩,将载入秦腔史册。近日笔者欣闻杨凤兰本人被中央电视台选为专题拍摄对象,所拍专题片被收入八集电视纪录片《中国大西北》之中,此片将作为建国五十周年献礼片向国内外播放,届时,广大观众将会对这位名扬海内外的“敏派”传人有更深更新的了解。
  出处:当代戏剧. 1998-1999年(合订本)/当代戏剧杂志社编.西安:陕西省戏剧家协会,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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