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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面现实 拥抱生活


  从写第一本戏算起,我从事戏剧创作已经14年了。第一块敲门砖是一部名叫《她在他们中间》的九场话剧,剧本反映的是一群中学生和他们年轻漂亮的女教师的校园生活故事,该剧由商洛地区文化局推荐到省上参加“学校剧”评奖,获创作二等奖。这个不无意外的收获,使我从20岁起,就把自己的事业定位在了戏剧创作上。
  14年的创作生涯,对我来讲,既是一场事业的奋进、拼搏,也是一场人生的磨励与抗争。最狂热的时候,甚至一年就创作了4部大戏,其中3部排练上演。今天看来,那些戏无论从思想性到艺术性,都属于不成熟之作,但那种直面现实的勇气,拥抱生活的热情,都仍然让自己一回想起来就热血沸腾。其中一部叫《沉重的生活进行曲》的作品,对观念大裂变时期青年们对新生活的追求与情感变异,进行了大胆剖析与揭示,该剧在陕西省首届艺术节评选中,甚至引起来自方方面面相持不下的强烈争议,直到几年后,才获得有关方面的“创作探索奖”,予以肯定。
  1990年,我作为为一个已创作过9本大戏、并且上演过6部作品的青年编剧,调进了陕西省戏曲研究院。面对剧院众多编剧高手,我当时甚至有些无所适从。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反思后,我觉得自己仍然得用直面现实的勇气,拥抱火热的生活。很快,创作出了大型眉户剧《九岩风》。该剧在同一时期许多文艺作品都去简单歌颂“万元户”,而忽略了其中一部分人在发展经济、创造财富时,由于自身素质的限制,而在奔向富裕的道路上走向毁灭的客观事实,着力塑造了靠巧取豪夺发家,而最终又沦为赤贫的孔贵仁的形象,虽然当时引起了一些非议,但在“农民企业家”禹作敏的问题曝光后,其认识价值逐渐得到社会认同。1993年,该剧参加了在杭州举行的“全国第十届现代戏年会优秀剧目展演”。
  1995年,面对新的生活与困惑,我又写下了《留下真情》这部现代戏。该剧没有遵循传统戏曲创作的思维模式,对人和事物进行简单的道德评判;摒弃了戏曲中司空见惯的非善即恶、非黑即白的价值判断模式,以自己对社会的直觉,摹写出一群饮食男女对生活的真切追求,不仅畅抒了他们的苦闷,放胆了他们的苦恋,最终,还让他们走出了自己践踏自己感情、自己扭曲自己灵魂的误区,跃上了一个更合乎人的存在的精神高度。该剧在参加1995年全国现代戏调演时获文化部颁发的编剧奖。
  一晃几年过去了,这其间虽然为各类晚会和电影、电视剧写下了不少歌词,还写了一部剪辑了22集的长篇电视剧《大树小树》,但我拿的是舞台编剧职称,端的是戏曲研究院的饭碗,自然就得在戏剧创作上再下功夫。加之方方面面的压力,我不得不在1998年夏,又拉开了写戏的架势。
  我写的现代戏虽然大多出力不讨好,但这种极其直接地逼视生活的感觉,还是使我每每俗罢不能,提起笔,便是今天的人,今天的事,在眼前摇来晃去,越撵越近。先是写《立交桥下》的一帮下岗女工,如何由依附他人走向自强自立。后来发现许多话语总是摆脱不了时下的报纸术语,便觉得像政治宣言和广告,而不像艺术品,拉出一稿,只请几位相好的看了看便撂了。我在思考现代戏的表达方式,我在寻找能够对当代人精神生活有所补益,并且能够尽量宽泛地引爆每个人人生体验的寻常故事。终于,我找到了这么一个镶嵌在都市中的普通院落,找到了这样一家人,以他们16年的灾难、奋进、悲苦、喜悦,平平淡淡地道出了一些被我们忽视了的有价值的真实存在。如果说这个戏赢得了观众,那么最重要的是创作时的平民心态,和对普通人的平凡人生的热切关注。
  一个时期以来,现代戏创作画廊中,出现了许多呼风唤雨的女强者形象,它无疑丰富了这个时代的舞台色彩。但这种一窝蜂的表述,特别是一些极其功利的、趋时媚世的、失去生活真实的涂脂抹粉之作,确实使本来就对戏剧已经冷漠的观众更加蔑视疏离。作家应该在经济学家强调市场和利润说人格与道德完善;在法学家强调法制与秩序时,谈自由、叛逆与温情;否则,面对这个世界,你的使命与话语是什么?而这种独立的话语也恰恰是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建设的互补与磨合。如果我们一味地跟在利润、规则后面一顺捺地呐喊,岂不会导致物质与精神的失衡吗?
  我创作的《迟开的玫瑰》一剧,就是想在经济车轮高速运行中,看看普通人在生活重负因袭下的呻吟、抗争与奋进。八十年代初,年仅19岁的主人公乔雪梅,考上了北京一所重点大学。就在她正欲赴京就读时,母亲突遇车祸身亡,一家老少5口人的生活重担,便落在她的肩上。凭着责任感和良知,她先后三次牺牲自己再深造和成家立业的机会,把前途、事业和幸福,一次次让给了弟妹,并将身患痼疾的父亲养老送终。而自己的初恋情人——后荣任副市长的温欣,在阴差阳错中与别人完婚。直到36岁,弟妹们一个个披着时代的风采载誉归来时,她才与捅下水道的工人许师傅倾心爱慕,花好月圆。这是一个并不离奇的故事,但大姐乔雪梅牺牲自己、拯救别人的精神让我越想越感动不已,当一点点落在纸上时,我的眼眶是饱含热泪的。
  剧本写完了,我也在思索,乔雪梅这种牺牲精神在今天还有没有存在的价值?她的精神是不是这个时代应该高扬的精神?是的、她的作为没有站在时代前列的改革家们来得直接,但支撑这个社会大厦的绝大多数,不正是这些默默无闻地支持、推动着更多实现了自我价值的时代弄潮儿的普通人吗?一个叫布热津斯基的学者在他的《大混乱与大失控》中悲叹:“一个以自我满足为行为准则的社会,必然会成为一个不再有任何道德来约束的社会”。我们在提倡实现自我价值的同时,是不是不能忽视了自我牺牲的崇高?特别是我们这个各种社会保障体系还没有建立健全起来的社会,倾听别人的呼声,怜悯别人的呻吟,拯救别人苦难,是不是显得尤为重要?我坚定了自己的思考,我相信这种思考会有认识价值并能够引起社会强烈的共鸣的。终于,《迟》剧演出了,面对观众淌下的高贵眼泪,我真想像尊敬的演员们一样,站在他们面前,给他们深深地三鞠躬!
  我以为本世纪最伟大的理论是邓小平明白如话的“三个有利于”。我想我们戏剧创作的得失成败也应该拿“三个有利于”来衡量,看是不是有利于社会进步;是不是有利于修补人的精神家园,是不是有利于赢得更多观众。我对“理论是灰色的,而生活之树常青”的高论拍案叫绝。
  写戏的人越来越少了,写起来很冷静,很寂寞,但我还是想写。我喜欢观众直接参与创造的那种感觉,更喜欢那种压缩饼干式的简洁与凝炼。由于时间限制,你必须在最少的时间里,释放完最大的能量,它逼着你不得不去像马尔克斯说的那样“与每一个词搏斗!”不得不去为场景,事件、人物的设置出巧生招。同时,我更喜欢三堵墙的空间限制,它一下子把戏剧不同于小说、影视作品的品格凸现了出来,它激发了我思想与生命的扩张感。限制越大,爆发力越强。
  过几年我还写戏。
  1999年元月16日于西安
  出处:当代戏剧. 1998-1999年(合订本)/当代戏剧杂志社编.西安:陕西省戏剧家协会,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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