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将》
徐炎秦腔
《劝将》剧照 曹普超饰廉颇,穆小鹏饰虞卿;
秦腔(1998)
人 物
(以出场先后为序)
廉 颇:赵国名将 净扮
贾 凌:将军府家人 丑扮
虞 卿:将军之友 须生扮
[强烈的打击乐,音乐,衬托出廉颇的恼怒情绪。
廉 颇 (内唱) 将军府气坏了英雄老将,
[上场亮相。
(接唱) 一腔怨一腔恨怒满胸膛。
蔺相如凭舌辩轻居丞相,
俺廉颇居尔下屈辱难当。
数十年立战功谁不敬仰,
岂容他卑贱辈左右朝堂。
因此上在长街三次阻挡,
逞威风灭了他脸上荣光。
蔺相如以口舌之能,侥幸得功,讨得主公宠信,加封丞相之职,竟然位列俺廉大将军之上!孺子何能,竟敢与俺同立朝堂。今日长街三次阻挡,逼得小儿抱头鼠窜,逃回府中,看尔怎样在朝为相!哼哼哼……
(入座)
贾 凌 哎嗨!(欢快地上)
(唱) 将军威名天下扬,
星星沾光靠月亮,靠月亮。
相府门下把礼让,
尔卑我尊理应当,理应当。
呀……好不快活呀,适才酒楼吃酒,不料上房被蔺丞相家人占先,他等闻听我们是大将军府下,立即让出上房,退避边厢,非但如此,还给我们敬酒结账,好不威风体面哟,哈……
廉 颇 厅外何人喧嚣?
贾 凌 哎呀,我家将军近日凶怒满面,小心伺候不敢怠慢伺候将军。
廉 颇 贾凌,何事兴高采烈?
贾 凌 禀将军,小人托您老人家威风,在蔺丞相……
廉 颇 嗯?
贾 凌 噢……对……适才小的们酒楼吃酒,在蔺相如门人面前扎了扎势子,摆了摆架子,替您老人家争了点面子。
廉 颇 噢!哈……
贾 凌 嘻……
虞 卿 (上唱) 群雄并立相争战,
文武同心国方安。
蔺相如才高有识胆,
官封丞相在朝班。
老将廉颇却抱怨,
接二连三生事端。
受托来见将军面,
要对故友诉忠言。
谁在这里?
贾 凌 谁在狂叫?
虞 卿 嗯!
贾 凌 嗯啥哩?穿戴不咋向,架子倒不小……哎呀,能来将军府,定非寻常人,不敢慢待。小心为是。请问先生,你是?
虞 卿 我来问你,你家将军可在府上?
贾 凌 正在厅前养神,不敢打扰。
虞 卿 禀告你家将军,就说河东故人虞卿拜见。
贾 凌 请你稍候。(进门)
禀将军,河东故人虞卿求见。
廉 颇 什么?河东虞卿?
贾 凌 他说他是虞卿。
廉 颇 老朋友到了,待俺亲自出迎。虞贤弟在哪里?虞贤弟在哪里……(出厅)
虞 卿 老将军!
[二人互托臂膀,激动地。
廉 颇 虞贤弟!
虞 卿 老将军!
廉 颇 贤弟,数年未见,想煞老夫了,快快请坐!
虞 卿 同坐。(共同入座)
廉 颇 贤弟,今日光临敝府,荣幸之至。
虞 卿 老将军,小弟乃闲散浪人,数年以来周游列国,不图大业,只求逍遥,倒也快活。今日得见将军“雄风”,实乃小弟之福也。
廉 颇 贤弟所好,无忧无虑,为人处世,潇洒无比,嗨!愚兄于贤弟面前……哎!实在是一介武夫。
虞 卿 此话怎讲?
廉 颇 愚兄为赵国出生入死,到头来只落得是劳而无功。
虞 卿 哎呀……老将军乃赵国顶梁之柱,上至国君,下至百姓,哪个不言将军是大大的英雄呀,怎能说是劳而无功呢?
廉 颇 贤弟,你我虽是多年老友,你哪里知道,我家君王拜那蔺相如为右班丞相,位在俺廉颇之上,叫俺怎能心服!怎得不恼!
虞 卿 将军,弟闻蔺相如乃栋梁之才,君王此举,可算是慧眼识人哪!
廉 颇 贤弟,听你之言,莫非……
虞 卿 噢……愚弟乃局外之人,听将军所言,只是不明其理。将军既感不服,自然有不服之理呀?
廉 颇 怎么?贤弟愿听其详?
虞 卿 小弟我洗耳恭听。
廉 颇 既然如此,贤弟:
(唱) 为赵国俺廉颇南征北战,
刀头饮血马鞍眠。
凭战功封将军人人称赞,
保社稷安黎民,我一身承担。
蔺相如宦者舍人出身贱,
凭侥幸口舌功竟居高官。
在朝堂羞得俺无颜立站,
功劳大倒落得无有体面。
虞 卿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老将军乃赵国大大的功臣,岂能居人之下?岂能居人之下哟?
廉 颇 贤弟,以你之见,俺廉颇……
虞 卿 该气!
廉 颇 该恼?
虞 卿 该恼!
廉 颇 虞贤弟……
虞 卿 老将军……
廉 颇 知我者虞卿贤弟也,哈……贾凌!
贾 凌 伺候将军。
廉 颇 看酒!看酒!
贾 凌 是。(摆酒)
廉 颇 贤弟,请!
虞 卿 请问将军,赵王拜蔺相如为相,小弟耳闻,满朝文武,心悦诚服……
廉 颇 别人服得,俺却不服!
虞 卿 将军,朝中唯你一人不服,又有何用呢?
廉 颇 贤弟可有良策?以解老夫心头之恨!
虞 卿 这良策么……请将军回答小弟几句话儿,大概会有!
廉 颇 一定会有?
虞 卿 一定会有!
廉 颇 好!贤弟有何话儿请讲。
虞 卿 将军,目下列国之中哪个为强?
廉 颇 这还用问,自然是那强秦之王。
虞 卿 着啊!想那秦王,占据千里,拥万乘之军,虎视天下,列国丧胆,可蔺相如在秦王面前,胆量之大,天下少见哪!
(唱) 秦昭王统领着雄兵百万,
普天下视秦邦虎狼一般。
大将军虽英勇威风八面,
与秦王只怕你难以比攀。
蔺相如惧怕你不敢相见,
却为何对秦王豪气凛然。
为保全和氏璧安然无险,
凭谋略挫强敌胆识非凡。
廉 颇 那也是他侥幸而已,何足为奇!
虞 卿 将军,若言是侥幸,那“渑池之会”又当何论?
廉 颇 哼!
虞 卿 (唱) 若言说完璧归赵凭舌辩,
老将军:渑池之会你怎言?
廉 颇 贤弟!
(唱) 渑池会尔不过与君相伴,
怎比俺在沙场立功万千。
守城池护太子界口待战,
才保得赵君臣平安回还。
虞 卿 将军,渑池之会,守城池,护太子,以解君忧,自然有功,可将军未曾亲临渑池会场,焉知君王危难重重?
廉 颇 俺未曾亲临其境,难道贤弟你?
虞 卿 小弟周游列国,自然知晓一二。
廉 颇 有何危难,贤弟请讲!
虞 卿 将军请听:
(唱)秦昭王请主公弹琴共赏,
无奈何忍奇辱暗自忧伤。
廉 颇 难道就无一人出来阻挡?
虞 卿 (唱) 蔺相如挺身出巧言奉上,
令秦王击瓦缶陪伴赵王。
秦君臣一个个怒目相望,
若不从……
蔺相如五步内血溅一堂。
廉 颇 秦王可曾伴奏?
虞 卿 (接唱) 那秦王惧相如破天胆量,
举玉箸击瓦缶伴奏赵王。
舍性命护国威人人敬仰,
言侥幸实实是辱了栋梁。
廉 颇 贤弟,此情果真如你所言?
虞 卿 列国君臣个个为证,岂能有假!
老将军哪,老将军!那蔺相如若无超人谋略,焉能“完璧归赵”?若无大智大勇,焉能挫强秦之锐气?护赵国之尊严?若言他凭舌辩侥幸得功,晋升丞相,我看天下仅大将军一人乎!
廉 颇 这个嘛…
贤弟,听你之言,那蔺相如并非寻常之人,为何惧怕于俺,不敢上朝?又于长街之上,再三退让?
虞 卿 是啊!此事的确令人难解呀。
将军,闻听人讲,非但是他,就连你的门下,他也吩咐部属,哪里遇见,哪里退让,你说怪也不怪?
廉 颇 噢?果真如此?
虞 卿 你且问来。
廉 颇 嗯,我定要问来。贾凌!
贾 凌 伺候将军。
廉 颇 今日酒楼吃酒,相府门下还讲说什么?
贾 凌 啊……
廉 颇 讲!
贾 凌 将军容禀:他们言道:蔺丞相吩咐,将军与丞相本是一家,应该共同携手,保家安邦,否则谁也难保平安。说着便给我等敬酒。小人想道,那蔺相如是何等之人,岂能与大将军你相提并论。因此我等只是饮酒,不予理睬,直使他们扫兴而去,我们乘兴而回,也算是给大将军出了口恶气!
廉 颇 嘿!无用的奴才,还不退下!
虞 卿 老将军:相府门下,言之有理!以小弟看来,眼下秦国所以不敢轻伐赵国,皆因赵国武有廉大将军,文有蔺丞相,将相合力,诸侯生畏;倘若将相不和,犹如二虎相斗,必有一伤。那时,外兵压境,岂止秦国!
老将军可曾想道,为人臣者,必须胸怀家邦,岂能只顾个人之得失!老将军哪,老将军!小弟深知你平生性情豪爽,爱憎分明,近日所为,还望将军三思!
(唱) 蔺相如并非是惧怕于你,
为赵国顾大局唇齿相依。
将相若为敌,
外兵会乘隙。
老将军本应当识此大理,
大不该图爵位称雄称威。
倘若是国遭难山河破碎,
那时候只怕你后悔莫及。
廉 颇 扎!扎!扎!哇呀……
(唱) 听罢言不由我汗如雨降,
却原来,我做了,亲者痛,
仇者快,损国助敌的蠢事一桩。
我不该三次阻挡长街上,
我不该自恃战功称豪强,
我不该计较各位辱丞相,
我不该负国恩鼠目寸光。
实可敬蔺丞相沧海肚量,
我好比刀剜心箭穿胸膛。
丞相大度把我让,
我反恶语把他伤。
他顾全大局气高尚,
我斤斤计较如霄壤。
往事历历老泪淌,
万千懊悔痛肝肠。
痛定思痛敬良相,
无愧赵国一栋梁。
忍辱负重堪赞赏,
羞煞廉颇难报偿。
我面对贤弟情激荡,
从此后何面目再见忠良。
虞 卿 老将军不必烦恼,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过即改,为时未晚。
廉 颇 哎!实实羞煞老夫!多亏贤弟苦口良言,才使俺迷途知返。贤弟转上,受老夫一拜!(跪地)
虞 卿 老将军请起!实言相告,今日我已见过丞相,他托小弟告知将军,明日一定过府拜见,等他到来,将相和好也就是了。
廉 颇 这……
虞 卿 不瞒将军,这便是小弟为你所献之“良策”呀。
廉 颇 贤弟!此乃大大的良策!贾凌。
贾 凌 有!
廉 颇 荆杖伺候!
贾 凌 是!
虞 卿 将军你……
廉 颇 俺廉颇铸成大错,怎敢劳驾丞相过府,待俺身背荆杖,一步一跪,一跪一步,即刻到相府请罪!
虞 卿 (激动地)将军……
[三人各自亮相。
——幕落·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