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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蛇传》


《白蛇传》剧照 李应真饰白云仙,蔡志诚饰许仙,马兰鱼饰青儿;


  秦腔·1955
  人物表
  白云仙:热情、勇敢、忠于爱情的女性,有为了争取自由幸福不可征服的意志;敢于抵抗,敢于自我牺牲,善良、钟情,传说她是白蛇修炼化身的妖精。简称“白”。
  青 儿:热情、勇敢、性直爽,富有同情心,喜欢帮助人,有坚定的斗争意志,传说她是青蛇修炼化身的妖精。简称“青”。
  许 仙:善良、热情,基本上是一个忠诚的性格,店伙出身,白云仙的丈夫。简称“许”。
  船 夫:勤劳、热情。简称“船”。
  法 海:阴险、毒辣、压制人性、反对自由的代表人物;金山寺的住持,挑拨破坏白、许感情,乘人之危,一再迫害善良。简称“法”。
  小沙弥:法海的徒弟,胆小怕事。简称“小”。
  鹿 童:看守灵芝的仙童,狡猾,无能。简称“鹿”。
  鹤 童:看守灵芝的仙童,狡猾,无能。简称“鹤”。
  水卒若干人:长江水卒,帮助白云仙的正义斗争,水漫金山寺。
  神将若干人:护法神的部下,保卫金山寺的反动武力。
  韦 陀:法海的爪牙,阴险、残忍。简称“韦”。
  风火神:白、青的同情者,帮助青儿打败法海,搭救白云仙的神仙。
  小风神若干人:风火神的部下,正义、勇敢。
  第一场 游 湖
  [在启幕曲中,幕徐徐启,台上光线稍暗,隐约可见西湖景色。
  白
  (内唱曲一)
  青
  离峨眉乘长风浪翻滚滚,
  [在内唱到“乘长风”时二人执拂尘作驾云状上,并以拂尘、衣袖舞,走圆场,翻身。
  白
  (接唱)平空中只觉得雾气腾腾;
  青
  轻轻地下云头将身站定,
  [唱到“下云头”时光线更趋昏暗,白云仙、青儿作落地状,到“将身站定”后,光线渐亮,骤明,风和日丽,鸟声婉转,西湖断桥在望,春天景色,水秀山明。白云仙、青儿四下观看,无限欢乐。
  白
  (接唱)呀!来到了西湖畔水秀山明。
  青
  [白云仙、青儿前后走动,愉快地欣赏风景。
  青 (唱二六)艳阳春色花似锦,
  白 (接唱)青妹呀!人间美景胜天宫。
  那壁厢想必是三潭名胜,
  你看那苏堤上柳绿桃红。
  青 (拉白云仙袖以手指断桥,接唱)
  前边断桥桥不断,
  (拉白云仙又走)
  姐姐!你看那孤山并非是孤峰。
  白 (接唱)你看那双双燕子飞来飞去多高兴,
  踏青的红男绿女一对一对笑盈盈。
  白
  (手指远方,接唱)
  青
  笑盈盈。
  [青儿四面观景,兴奋愉快;白云仙忽有所感,呆立。
  白 (唱二六)千年来峨眉山受尽凄冷,
  对春光触起我无限心情。(绕)
  [白云仙长长叹气。
  青 (还在兴高采烈地眺望,猛然回头一看,诧异地对白云仙)姐姐!(白云仙仍呆然不动)姐姐你怎么不高兴呢?
  白 妹妹!看到人间的欢乐景象,想起多年来在那峨眉山,苦修苦炼,受尽凄凉,真是后悔不及!(低头叹气)
  青 (很不以为然地)唉!如今我们已经逃下山来,到了繁华的人间,就该尽情欢乐;山中情景,提也不必提了,想也不必想了!
  白 (点头,唱二六)
  妹妹可算有识见!
  讲出话来人喜欢;
  人间春光虽鲜艳,
  姐姐我总觉一身单。
  青 姐姐!妹妹伴就你随身丫环,同生共死,形影不离,你还怕什么孤零零呢?!
  白 青妹!
  (唱原板)阴阳变化定乾坤,
  我千年修就女儿身;
  只盼婚姻及早定,
  但不知何处有知音。
  [有些不好意思,头低下来。
  青 (会意地笑了)噢!我明白了。姐姐,你心想一个得意郎君,但不知你要怎样的个人儿呢?
  白 (微笑,心神向往地,唱二六)
  愿郎聪明又英俊,
  愿郎善良又温存。
  青 (唱原板)人间男子千千万,
  何愁没有好知音?
  你我前边观风景,
  一边走来一边寻。
  [白云仙、青儿慢步观景,低语指划;许仙携伞上场,一路观景。
  许 (上,唱小带板)
  十里西湖景物胜,
  (转二六)杨柳梢头春意浓;
  踏青的男女纷纷过,
  可怜我许仙孤零零。(绕)(叹气、摇头)
  [在许仙唱后一句时,青儿已发现许仙,拉白云仙同看。二人对许仙非常注意,上下打量。许仙唱完后抬头看景也发现了白云仙、青儿,很注意地看她们。而青儿、白云仙却在许仙看见她们时,故意避开许仙的视线,假作看景。许仙看了一会儿,深为惊叹,这时白云仙、青儿又徐徐前行。
  许 (惊叹地,唱原板)
  世上果有天仙女,
  美女压倒桃红花;(兴奋地,忽又转念)
  佳景惹人空长叹,
  倒不如早早回家中。(绕)
  [许仙转身向下场方向走去,白云仙、青儿发现许仙要走了,白云仙向青儿耳语,青儿向许仙。
  青 嗨!相公!
  [许仙闻声转身,犹疑地,好像不相信是叫自己。
  青 相公请转,我们有一句话儿要问你!
  许 (向青儿)小姐,有何贵言请讲。
  青 (结结巴巴地)请问要到断桥,该从哪里走?
  许 小姐!断桥就在眼前,只有这一条路径。(指向断桥)
  青 多谢了!
  许 (呆然,若有所会意)噢!
  (唱原板)断桥离此这样近,
  故意问我似有情;(忽又转念)
  我孤苦家贫谁看中?
  胡思乱想太痴情。(绕)
  [许仙迟疑地转身往下走;白云仙、青儿看许仙后影,许仙又慢慢地转过身来,白云仙、青儿又避开许仙的视线,作观景状。许仙看一会儿后陷入痴想中。青儿见许仙状,拉白云仙看。许仙见二人看他,羞涩地低头转身而下。
  白 (唱原板)谁家郎君多稳重,(看许仙后影)
  几番回首似有情。
  青 (接唱)可意人儿留背影,
  难得有缘巧相逢。(截)
  姐姐!你看那人向断桥走了,我们何不赶上前去!(拉白云仙欲下)
  白 你看西湖的游人,来往不断,赶上前去,与他交谈,有些不便。
  青 嗯!(又看许仙背影,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急向白云仙)姐姐,你看那人拿着一把雨伞,我们何不遣来风伯雨师,降来细雨一阵,你我就去向他借伞,走到僻静之处,就好交谈了!
  白 (欣然同意)哦!如此甚好!
  白
  (同唱七锤带板)手指云天一声请!
  青
  [二人边唱边舞袖反身朝内向天,作呼风唤雨状,少停奏唢呐曲牌,天色渐暗,阴云四起,雨来。
  白
  (接唱)只见阴云遮晴空。
  青
  [二人仰头观望,无限愉快,不住地四下观看。
  青 (接唱)风起柳丝春衫冷,
  白 (接唱)雨打桃花满地红;
  白
  (接唱)姐妹们双双往前行,
  青
  [白云仙脚下一闪,二人相扶。
  (接唱)冒雨紧紧追郎踪。
  [白、青愉快地相扶跑下;许仙上。
  许 (张伞,慌张地望天,扫兴地,唱带板)
  无端风雨拂游兴,
  湖山烟云辨不清;
  道路泥滑足下重,(足下一滑)
  湖边买舟转回程。(截)
  [举目向湖中望去,心中着急,看见船,喊。
  许 嗨!船家!这壁厢来!
  [船夫内应,作摇船声,摇船上。
  船 相公莫非乘船?
  许 正要乘船。
  船 到哪里去?
  许 到清波门去,船资多少?
  船 今日风雨,你就与我八十文吧!
  许 八十文就是八十文,只是要你立刻开船,不必再搭客了!
  船 使得,使得,相公快快上船。
  [许仙上船。
  船 相公!逆风难行,站稳,我要开船了!
  [摇船,船徐徐离岸。许仙看衣、看脚。白云仙、青儿急上,看见许仙已上船离岸,着急。
  白 快快将船喊住。
  青 嗨!船家!
  [船家、许仙,都因在风雨中未听见,青儿高声喊叫。
  青 嗨!船家!
  [许向喊声处一望。
  船 姑娘!喊叫什么?
  [白云仙急向青儿作耳语。
  青 你们到哪里去呀?
  船 我们是到清波门去的。
  [青儿又看白云仙,白云仙再向青儿耳语。
  青 我们是去钱塘门的,顺路着呢,把我们也带上。
  船 不行,我这船叫人包了!(说着,看了许仙一眼)
  许 船家!你看如此大风大雨,我们岂忍叫她们二位女流,无处奔走!
  船 相公,我原来是怕你不让呢!既然你愿意,我也没有什么说的。(转身向白云仙、青儿)姑娘,等着!船开过来了!(摇回到了岸边,以桨搭扶手)姑娘快快上船。
  [白云仙欲先上船,又迟疑退后,示意叫青儿先上。青儿即贸然一跳上船,船身受震,上下摇摆。白云仙继续慢慢由青儿接上船。许仙在青儿上船时即小心翼翼地替她们操心,虽未动手,但对她们一举一动,都有反应。
  白
  有劳船家,(向许仙)多谢相公的好意!
  青
  [船夫笑应,许仙不好意思地。
  许 这算不了什么,小姐何必多心!
  船 好了!好了!站稳,我就开船了!
  [船夫猛一开船,许仙、白云仙等不提防,摇得几乎跌倒,青儿扶白云仙,白云仙一手抓青儿,许仙亦扶白云仙手。船稍稳,许仙、白云仙急放手,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青儿会意地笑了。有顷,许仙见白云仙淋雨。
  许 小姐,请拿雨伞遮雨!(说着把伞递白云仙)
  白 相公,难道叫你淋雨不成!
  许 风雨同舟,何分彼此?
  白 万万使不得。
  青 唉!这是相公的美意,来、来、来,我来执伞,给你二位遮雨。(说着,接过伞来,一手搭白云仙肩,一手在白云仙、许仙之间执伞,见许仙尚在伞外)相公!你靠近些!(许仙犹蹑足不前,青儿无奈)相公,你不遮雨,我们就不好意思了!(以伞还许)
  [许无奈地,只得走到伞下,局促不安。
  白 (也觉难为情,低头,看许仙的脚下)相公!你像是上坟祭祖去的。
  许 正是上坟回来,偶尔游湖,谁料偏偏的下了雨了!(说着,抬头看天)
  青 这就下得太凑巧了!
  许 唉!太不凑巧了!
  青 (抬头看天,看伞)相公!你姓许吗?(许仙、白云仙同奇怪地)
  许 正是姓许,姑娘如何得知?
  青 你的伞上有字,我看见了!
  [白云仙、许仙同看伞上,一笑。
  许 噢!原来如此!
  白 许相公!
  (唱二六)多蒙你借舟行方便!
  许 (局促地,接唱)
  些许小事不必言;
  敢问小姐名和姓。
  青 (接唱)我小姐姓白名云仙。(留)
  许 (点头,施礼)唔!白小姐。
  白 (还礼)许相公!你家住在哪里?
  许 (唱二六)世代居住钱塘县,
  我的名字叫许仙。
  白 做何生理?
  许 (接唱)幼年也曾读书卷,
  改学生意因家寒;
  清波门外药材店,
  帮人经营忙不堪。
  白 (接唱)家中二老可康健?
  许 (接唱)父母双亡十余年。
  白 (故作感触)噢!
  (唱苦音二六)
  可怜我高堂二老也把命断!
  [许仙同情地看白云仙。
  白 (接唱)只落得黄花女儿孤身寒。
  许 小姐!你家住哪里?
  白 (接唱)祖居处州路遥远,
  举目无亲好惨然!
  许 到此何事?
  白 (接唱)千里投亲未相见,
  游湖又逢雨连天。
  许 (感动地)噢!
  (唱花音二六)
  无亲的人儿无人念,
  你我同病实可怜。
  [白云仙、许仙二人互相同情地恋看着。青儿留心地观察白云仙、许仙的言语和神情,船夫也边摇船边注意。忽然湖边有歌声传来,三人倾听,不禁神驰。
  内歌声(唱曲二)
  同舟共渡非偶然,
  千里姻缘一线牵;
  西湖雨后风光鲜,
  柳雨桃烟好春天;
  游湖人儿细赏玩,
  你看那月老祠堂在眼前。(绕)
  [众听后,甚为感动,流露出一片欢愉心情,许仙、白云仙二人反而更局促不安,低下头羞答答地不知怎么才好。
  青 (发现白云仙、许仙的情况,有意地打破寂寞)相公!你家中还有何人?
  许 只有一个姐姐,已经出嫁了。
  青 怎么只你一人?
  许 正是。
  青 (喜,拉白云仙衣)好呀!
  [白云仙急止青儿。
  青 相公,你今春多大年纪了?
  许 小姐!
  (唱原板)虚度年华二十满,
  青 那么难道说没有订亲吗?
  许 (接唱)家贫还是一身单。(绕)
  青 (高兴得忘形,拍手,拉白云仙)姐姐,你听见没有?许相公还未订亲呢!
  [白云仙又急止青儿。
  船 客人站稳,就到钱塘门了,快靠岸了,我要使劲呢!
  (用力摇船,船身动,白云仙、许仙、青儿互扶)
  许 小姐,小心了!
  白 相公!
  (唱原板)多谢相公情意重,
  许 (接唱)你我今日巧相逢;
  白 (接唱)千言万语吐不尽,
  (内传钟声)
  许 (接唱)可恨晚钟报黄昏。(绕)
  [船靠岸,三人一闪,互相紧扶,相视微笑。(奏曲三)
  船 钱塘门到了,二位姑娘下船。(以桨搭扶手)
  青 船钱多少?
  许 小姐只管登岸,船钱我付过了!
  白
  如此,多谢相公。
  青
  许 不必多心,请来登岸。
  [白云仙、青儿上岸,这时许仙与白云仙较熟了,帮助二人下船后,自己也跳到岸上,白云仙从青儿手取过雨伞。
  白 (以伞还许仙)这是雨伞,相公请收起。
  许 小姐,你看这雨还是下得不停,二位拿去用,改日归还,也就是了。
  白 相公,伞是你的,让你淋雨,太不像话了!
  许 只管用去,前边清波门外,就到店房了。
  青 (不等白云仙说话,一把接过伞来)好!明日请相公到我家取伞。
  许 好!小生明日府上来取。
  白 这就太不恭了!
  许 应该!应该!(忽然记起要问白云仙的住处)但不知小姐你住在哪里?
  白 相公呀!
  (唱二六)舍下离此路途近,
  钱王祠畔小红门;
  雨中借伞感不尽,
  相公明日请早临。
  许 (接唱)小姐不必细叮咛,
  明日定要到府门;
  黄昏已过天色晚,
  二位行路多小心。
  白 (接唱)相公也要多保重,
  明日一定要早临。(绕)(恋恋不舍地望许仙)
  青 (直爽地)相公,明日可要早来呢!
  许 一定早来!
  [白云仙、青儿徐徐下,许仙痴望白云仙、青儿后影。船夫先也是一样的观察白云仙、青儿,后见天色晚了,才急急催许仙。
  船 相公!天不早了,上船来吧!(见许仙出神,没有听见,依然痴望白云仙、青儿后影,不禁失笑,大声地叫)相公!
  许 (这才惊觉过来,不好意思的)啊!
  船 天不早了!快上船吧!
  [许仙一笑上船,船家开船摇去。
  许 (唱原板)今日此事如做梦,
  天仙美女巧相逢;
  她家住处要牢记,
  钱王祠畔小红门,小红门,小红门。(绕)
  [当许仙唱时,船家只顾摇船,没有听见许仙在作念什么。
  船 相公,要到清波门了,小心站稳!
  [许仙心中只在念着“小红门”,并没听见船家说话,船一靠岸,许仙几乎跌倒,幸而抓住船家,自觉怪不好意思的。
  船 (看着许仙笑了)哈哈,相公,你的心跑了。
  许 船家取笑了!
  船 (重新把船摇靠岸,以桨搭扶手)相公,请来上岸!
  许 (掏出船钱来)这是船资。
  船 (接钱)多谢相公!
  许 船家,今天让你多劳累了!
  船 算不了什么,相公请回。(摇船下二幕合)
  许 (自己也觉好笑,唱原板)
  到明日新衣新帽穿齐整,
  钱王祠去找小红门。
  (欣喜地向往,忽觉下雨,以袖掩头急下)
  第二场 缔 婚
  [在曲四中,二幕启,白云仙之家,窗明几净,鸟语花香,窗外桃花鲜艳,风和日丽。桌上放许仙雨伞。白云仙轻快地着新衣上,前后里外观看,非常得意。
  白 (唱带板)今日里风和春光暖,(慢绕)
  (接二六)喜鹊儿飞来飞去绕房前;
  为许郎平地化成一座亭楼院,
  雕梁画栋百花鲜;
  清早间乔装又打扮,
  浑身换了新衣衫;
  命青妹清波门前去打探,
  料想她即刻就回还;
  千思万想心意乱,
  许郎来了怎开言。(绕)
  (慢步沉思,忽然看到伞,急忙拿起,轻轻抚摸)许仙!许仙!
  (接唱二六)
  我二人风雨同舟怜同病,
  共诉身世两有情;
  我和你一般孤身来如浮萍去如梗,
  我爱你温存,又爱你厚诚,
  雨中借伞情意重,
  一见如故真知音;
  我白云深处苦受尽,
  到如今好比衰草又逢春;
  耳听得门外有动静,(绕)
  [这时青儿悄悄地上,见白云仙状,窃笑。白云仙发觉有动静转身时,青儿又悄悄地跑下。白云仙出门观望,什么也没有,失望地转身进房。这时青儿又藏白云仙身后。白云仙又拿伞回忆游湖情景,得意地张开伞在室内快乐转圈,青儿抿嘴忍住笑,随白云仙走,白云仙转毕把伞往上一扬,青儿猛拍白云仙肩,以指划脸羞白云仙,白云仙一惊,接着羞答答地低下头去。
  青 姐姐!(笑着接唱原板)
  今日里你成了小顽童。(绕)
  白 (不好意思地)青妹!你怎么才回来了!
  青 (笑着逗白云仙)我早就回来了!(夺过白云仙手中的伞,仿白云仙方才的动作,白云仙羞怯地看着,当青儿也要张伞时,白云仙一把拉住青儿)
  白 再不要淘气了!(转念一想)快告诉我,许仙怎么样呢?
  青 唔!我到清波门一带,人人都说许仙是个忠厚君子,果然孤身一人。
  白 (点头)噢!果然孤身一人!
  青 (直爽地)是的,姐姐,我看此人可托终身,只是家境贫穷,要想个法子才是。
  白 (感激地)妹妹!
  (唱原板)深感妹妹多关情,
  此事我盘旋在心中;
  他寄人篱下非长景,
  住此地惹人疑心生;
  姑苏景物天下胜,
  开一座药店在城中。
  多买百草救人命,
  夫妻勤劳过一生。
  青 (玩笑地,接唱)
  怪不得昨晚一夜你未入梦,
  原来是谋划这事情。
  白 (接唱)霎时许仙来到了,
  还要你……
  青 怎么样?
  白 (欲说又停地)妹妹呀!
  青 你说。
  白 唉!妹妹呀!
  (接唱)还要你替我表心情。
  青 (笑了,接唱)
  姐姐莫要细叮咛,
  你不说来我自明;
  媒人莫要把旁人请,
  此事有我来担承。
  白 (接唱)只怕许仙不答应,
  青 (接唱)我看十有八九成。
  白 (指屋内给青儿看,接唱)
  我把屋内摆齐整,
  妹妹你看行不行?
  青 (走到桌边,左右一看,笑接唱)
  桌儿摆得端端正,(又看地下)
  地下无有半尘星,(四下一看)
  到处新鲜又干净,
  [白云仙拉青儿出房门,指着看院内。
  白
  满院花开迎春风。(绕)
  青
  [二人互看,点头微笑,许仙新衣新帽上,四下观看,见白云仙、青儿,忙施礼。
  许 白小姐!
  [白云仙、青儿一愣,青儿急上前。
  青 噢!许相公来了!
  白 相公请到里边坐!
  [白云仙、青儿让许仙入内,许仙见室内富丽,局促不安。
  白 相公请坐!
  青 (端椅子相让)快快请坐。
  [许仙慢慢地就座,抬头四处观看。
  白 青妹看茶!
  [青儿应声下,白云仙就座。
  白 相公!
  (唱二六)雨中借伞心铭感,
  你冒雨可曾受风寒?
  许 (接唱)谢过小姐多挂念,
  昨日并未受风寒;
  白 (接唱)药铺生涯可如愿?
  许 (接唱)从早到晚忙不堪;
  世道不平人情淡,
  贫穷之人到处难。
  白 (接唱)你我虽然初见面,
  咱二人身世飘零都一般。
  相逢犹恨相识晚,
  但愿常来把话谈。
  许 (接唱)愿与小姐多见面,
  常能到此我喜欢。
  [青儿捧茶上,白云仙起立向青儿,许仙亦起立。
  白 (接唱)你在这里先做伴,
  我备酒宴到后边。(绕)
  许 (急问)慢着,为何备办酒宴?
  白 昨日游湖,多蒙相公借船借伞,今日略备酒宴,以表谢意。
  许 这样款待,小生担当不起。
  白 相公呀。
  (唱原板)随随便便家常饭,
  一杯水酒表心田。(绕)(含情看许仙,一笑而去)
  许 (出神,沉思唱原板)
  小姐一笑有深意,
  不由叫人喜心里;
  可恨我家贫无福气,
  我不敢请人把媒提。(绕)(向白云仙去处痴想,发呆)
  青 (在许仙后观察许仙的神情,窃笑)相公!(许仙未听见,青儿又叫)相公!
  许 (一惊,不好意思地)噢!
  青 你想什么?
  许 小生蒙小姐厚待,实不敢当,因而感愧。
  青 相公请坐,我还有话讲说。
  许 (坐下)有何贵言请讲。
  青 (已坐了下来)相公既已二十年华,为何尚未成婚?
  许 唉!孤苦贫寒,谁还和我结亲!(颓丧地看自己)
  青 (看着许仙,不由地笑了)要是有个人儿要和你结亲,但不知相公你愿意不愿意?
  许 (先是诧异,后又坦然地)绝无此事,姑娘不必取笑!
  青 唉!相公!
  (唱原板)相公良善好心地,
  有情有意世上稀;
  小姐与你情相许,
  天生一对好夫妻。
  许 (吃惊地,奇怪地,接唱)
  小姐本是千金女,
  富贵豪门才相宜。
  我的家境贫如洗,
  岂肯让她受委屈!
  青 (接唱)说什么富豪高门第,
  二人同心最相宜。
  许 (感激地,接唱)
  多蒙小姐不见弃,
  小生心内甚感激;
  怎奈我家贫无福气,
  两手空空好着急。
  青 (接唱)相公不必太过虑,
  不嫌贫才算好夫妻。
  小姐和你在一起,
  二人辛勤创家基。
  许 (接唱)眼前无钱作聘礼,
  哪个肯与我说媒?
  青 (接唱)一把雨伞是聘礼,
  此事有我来说媒;
  就在这里成婚配,
  不用你花费分毫厘。
  许 (觉得青儿是真诚的,惊奇地,接唱)
  你说小姐她愿意?
  青 愿意!
  许 (又有些不相信了,接唱)
  此事我还觉太稀奇。
  青 (接唱)西湖归来她念你,
  一夜未眠费心机。
  你有情,她有意,
  因此上我才把亲事提。(绕)
  许 (狂喜,一再问青)噢!小姐当真有意?
  青 (点头)当真有意。
  许 小姐让你做媒?
  青 小姐让我做媒。
  许 (想了一想)好!待我禀知我家姐姐,择一吉日,好来迎娶。(说着提衣就走)
  青 (拦住许)慢着!相公既无父母,自己就能做主。今日春光明媚,正是良辰吉日,就在此先成婚礼,改日夫妻同拜姐姐,岂不更好?
  许 (指青儿)你说使得?
  青 使得!
  许 (自己也没主意了!得意地有点发愣,玩味地,唱二六)
  西湖风雨巧相遇,
  想不到果然成夫妻。(轻轻合掌拍手)
  青 (笑着,拉许仙衣袖向内指,接唱)
  小姐洞房等着你,
  喜酒喜筵早摆齐。
  [许仙、青儿都高兴地笑着。青儿拉许仙,许仙稍迟疑,青点头示意,二人相携,笑下。
  [二幕合。
  第三场 阴 谋
  [光线阴森森地,音乐稀落、沉重,法海执拂尘引小沙弥缓步上,小沙弥旁立。
  法 (念诗)妖蛇私自下尘凡,
  扰乱纲纪结姻缘;
  凛凛天条敢违犯,
  为保纲纪下西天。
  可恼青、白二蛇,私自逃下峨眉山来,那白蛇又与凡人许仙,私自结亲,违犯天条,佛祖命俺下凡,住持金山寺,定要拆散他们夫妻,降伏二蛇,以保纲纪。小沙弥!
  小 在!
  法 姑苏城中走走了!(念扑灯蛾)
  主意已定速快走,
  急急忙忙去姑苏;
  先把许仙拿到手,
  再用法力把妖收。
  [摇着拂尘,引小沙弥款步下。
  第四场 惑 许
  [二幕在曲五中启开,许仙药店的内室,有药橱,账桌,下场处有门通内,光线明亮。开幕时,上场口内,一片感谢的声音,许仙亦在内,边说边退步上场,着新鲜的绸衫。
  许 这算不了什么!不管大叔、兄弟、姊妹,若有急病,只管前来,有钱无钱,不关紧要!
  [内又是一片感谢,酬劳之声。
  许 大家慢走,我不远送了!
  (唱二六)实服娘子本领强,
  治病救人有良方。
  姑苏城里人敬仰,
  我夫妻欢天喜地乐安康。
  [愉快地走到桌后,翻阅账目;白云仙端药盘,自内室门上场。
  白 (看许仙,高兴地,唱二六)
  见官人喜眉笑脸多欢畅,
  勤苦劳累他不嫌忙。(截)
  官人!(奏曲六)
  许 (闻声起立)噢!(走出桌后)娘子!
  白 (将药盘置桌上)这服丸药,我配制好了!
  许 娘子!我与你讲得明白,制好丸药,有我来取,怎么老不听话呢?
  白 官人!我不累!
  许 (关切地)你想,怎能不累?整天熬药膏,制丸药,又要给我缝衣绣袍,休息太少,小心病了。
  白 噢!官人,我还没有问你,我给你缝的这件绸衫,穿上可合适吗?(指许仙身上衣)
  许 (急忙看自己的衣服,满意极了)啊,娘子!
  (唱原版)穿上新衣我心高兴,
  遍体凉爽遍体轻;(看衣服)
  长短合适针工整,(感激地看白云仙)
  多谢你辛辛苦苦、一针一线、殷勤为我亲手而缝!亲手而缝!(绕)
  白 (高兴地)只要官人说好,为妻我就心满意足了!
  许 好是好!我可有点不满意!
  白 官人!什么地方不合适,待我更改更改。
  许 不是的!你看这件绸衫做得太细致了,我嫌它!(指衣看白云仙)累了我的娘子!(以手拍白云仙肩)
  白 唉!为了官人,我是不嫌劳累的。
  许 嗯!还是少劳累的好!
  白 官人,咱们自从开张以来,男女老少来往不断,你也太劳累了!
  许 咱夫妻治病救人,人人夸奖,我心里高兴,就不觉得累了!
  白 待为妻上得楼去,炖好莲羹,官人喝了,保养身体!
  许 娘子!怎么做饭之事,也要娘子动手?
  白 唉!官人!
  (唱原板)你我夫妻心相印,
  多受劳累恩义深。
  [微笑地从内室门下。
  许 (微笑,目送白云仙下,得意地,唱二六)
  但愿得我夫妻天长地久,
  不羡他富贵人家卿相王侯。(截)
  [许仙微笑地打算再去看账,才举足走时,音乐突重,光线骤暗,法海登场,阴森森地立许仙后。
  法 许施主!稽首了!(稽首为礼)
  许 (转身,用怀疑的眼光看法海)请问师父,是哪寺住持,前来莫非化缘?
  法 (木然地)洒家金山寺住持法海是也,并非前来化缘,乃是来结善缘的。
  许 结善缘?
  法 我观施主身遭灾厄,特来解救!
  许 我有什么灾厄?请讲明白。
  法 施主,我观你脸色不正,现为妖魔所缠,因而特来解救。
  许 (怀疑地追问)请问妖在哪里?
  法 这妖,就在你的身边。
  许 唵!(看自己左右两边)鄙人身边,有什么妖怪呀?
  法 嗯!(阴森森险恶地趋前)你妻白氏,乃是千年蛇妖所化。
  许 哼!(很不高兴地,把头迈过去)
  法 就是那青儿么,也是青蛇成妖!
  许 (非常反感地)师父!你要化缘,就说化缘,何必东拉西扯!
  法 你还在梦中,劝你立刻脱离青、白二蛇,免得被它们所害!
  许 (忍不住了,生气地)住口!佛门之人,怎么这样讲话?真是岂有此理!(气呼呼地转过头去)
  法 (阴险地冷笑)哼!哼!哼!看你被它们迷惑过深,一时难以醒悟,不日就是端阳,叫它饮了雄黄药酒,现出原形,方信洒家言语。告辞了!阿弥陀佛!(阴森地斜视,徐徐稽首下)
  许 (怒目视法海后影,又觉好笑,光线转亮)哼!可笑也!
  (唱二六)和尚讲话太可笑,
  平白诬人是蛇妖。
  为了化缘设圈套,
  信口开河真无聊。
  [许仙一笑,转身向桌后走去,二幕合。
  第五场 现 形
  [在曲七中,二幕慢启,白云仙的卧室,上场处偏中有桌椅,下场处设床帐,白云仙闷立帐边,心思沉闷。
  白 (唱慢二六)
  端阳节,心不爽,
  心烦只觉日偏长;
  青儿道浅难抵挡,
  要劝她及早作提防。(截)
  青儿!
  [青儿急上。
  青 姐姐,我心慌得要紧!
  白 如今辰时已过,你还是速到野外躲避,过了午时,及早回来。
  青 姐姐,还是咱们一同躲避。
  白 我有千年功行,静坐家中,谅还无妨,你的功行浅薄,不可大意,快去!
  青 姐姐小心为妙,你我还是一同躲避。
  白 我与官人成婚以来,形影不离,今日忽然私自出外,引起他的疑心,那就不好了!
  青 倘若官人劝你同饮雄黄药酒,你该怎处呢?
  白 他和我恩爱夫妻,我今日托病不饮,量他不能相逼。
  青 既然如此,姐姐保重,我就去了!
  (唱七锤带板)
  辞别姐姐郊外往,
  深山以内躲端阳。(急下)
  白 (目送青,唱带板)
  等官人到来把话讲,
  今日绝不饮雄黄。(颓然落座)
  许 (兴奋地上,唱原板)
  枝头石榴红花放,
  搭艾插蒲过端阳。(截)
  [见白云仙,热情地。
  娘子,你看城外龙舟竞渡,庆贺端阳,你我夫妻,前去赏玩。
  白 为妻今日身体不爽,不能奉陪,官人速快前去观赏才是。
  许 唔,(见白云仙脸色)娘子今日果然神色不佳,莫非受了风寒?
  白 官人不必操心,偶然不爽,静养一刻,自然就好,你还是前去观赏吧!
  许 (向内)青妹!青妹!
  白 叫她何事?
  许 与娘子端些茶来!
  白 适才青妹同邻家女儿们,同往城外去了,官人你也快去观赏!
  许 青妹不在,无人陪伴娘子,长日闷闷,我怎忍心叫你单独一人在家!我也不去了!
  白 官人多日经营生意,百般忙碌,今日幸逢佳节,怎能为我小病,闷坐家中,我心中就更不畅快了。
  许 唉!我与娘子饮酒谈心,岂不甚好!
  白 (听说饮酒,心中不安)官人,为妻今日身体不爽,不能饮酒。
  许 唔!(想起一件事来)娘子,提起饮酒,我倒想起一件可笑的事来了,金山寺的法海和尚,前日到此。
  白 (吃了一惊)唔!到此何事?(故作镇定)
  许 (直率地)他们僧道人家,无非是设弄圈套,骗取钱财,说什么娘子是条妖蛇!(说着笑了,完全是不相信的口气)久后要害我的性命!
  白 (极不安,紧问)官人,他还说什么?
  许 他还说端阳让你饮了雄黄酒,就要现出原形。
  白 (迫切地,但又故作镇静地)官人,你信他的话吗?
  许 唉!(一笑置之)我说你要化缘,就说化缘,何必东拉西扯,给了他个无趣,将他赶走了!
  白 (气得咬牙)嗯!好贼!
  许 (原先本是坦然地说,至此又觉得不该说这些话,急用好言安慰)怪我不该讲这些无谓的话儿,惹你生气。
  白 (气愤不止,又向许仙解释)不怪官人,可恨法海太得无理!
  许 (解释地)他们狂僧狂道,胡言乱语,一笑了之,何必生气?
  (扶白云仙坐下)娘子坐了,待我取酒,与娘子消气。
  [说着匆匆下。
  白 (急拦许仙,许仙下,叫许仙,许仙笑着走了,白云仙惊慌失措地扶桌往内看)官人!官人!唉!不好!
  (唱七锤带板)
  听罢言来心惊慌,
  法海贼进奸言挑拨许郎。
  许郎夫重恩情直率言讲,
  真个是明心腑动人肝肠;
  (焦急地思虑,辗转不安地)
  今日不把酒来饮,
  许郎生疑把情伤;
  今日若把酒来饮,
  怕只怕现形吓许郎;
  左难右难难心上,
  霎时就要做主张;(绕)
  (焦灼地徘徊,急走,不安,毅然跺脚)
  罢,罢,罢,仗功行同他举觞,
  一杯半盏料无妨!(颓然落座,忧虑万状)
  [许仙执酒盘兴高采烈地上。
  许 (把盘放桌上,斟酒置白前,唱原板)
  取来美酒把娘子让,(自己也端起酒杯)
  娘子!
  来,来,来,咱夫妻庆贺端阳。(绕)
  娘子!请。
  [白云仙很为难地端起酒杯,不愿饮,又不得不饮。
  许 娘子,请!(把酒欲饮,见白云仙仍不动,再让)娘子!
  白 为妻身体不爽,只饮这一杯,再不敢多让了!
  许 好!只此一杯,再不让了,请!
  [白云仙勉强举杯,无奈强饮一口。即转哭音绕板,许仙饮完再斟,白云仙拦,许仙笑,自斟。白饮酒后,登时感觉不安,渐成不支之势,脸色大变,双手压腹。许仙正欲再饮,见白云仙状,吃惊。
  许 娘子!怎么样了?
  白 (强自撑持,极度不安,强答)不妨!不妨!
  许 (趋前扶白云仙,善言安慰)雄黄酒可以辟邪,我见娘子精神不爽,因而多多放了些雄黄,静坐一刻,自然见效。
  白 (闻言惊起)唔!(又落座,神情沮丧,以手按胸,推许)我要上床静养,你……快去吧!
  许 (急迫地)娘子!待我扶你上床!(关切地上前扶白云仙)
  白 (推许一把)我要静养,用不着你!快去!
  许 (万分惊慌)娘子!待我与你取解酒汤。(匆匆跑下)
  白 (越发不支,以手扶桌,身靠桌,倚桌,难过地转至许座椅上,更不支,又扑转至原座上,手按腹)不好!
  (唱紧板)雄黄酒下喉心神丧,
  阵阵腹中如沸汤;
  冷汗淋淋似雨降,(绕)
  (趋前,跪地,又挣起,又跌,又起,向床帐,又跌,匍匐至帐内)
  [许仙神色仓皇,端盘上。
  许 (接唱)急忙取来解酒汤!(截)(四下看,见无人)
  娘子!娘子!(叫,到床前,推帐,惊)唉呀!(跌倒,盘落地)
  [场上静了一会儿,青儿急上。
  青 (唱紧带板)
  日色过午忙回转,
  担心姐姐惹祸端。(绕)
  (进门,叫)
  姐姐!姐姐!
  (见许仙倒地,一惊,摸许仙口鼻,失惊,大叫)哎呀!不好!(急揭帐扶出白云仙,坐椅上。白云仙昏昏迷迷,身软无力,青儿急摇喊)姐姐醒得!姐姐醒得!
  白 (昏昏迷迷地,唱带板)
  昏沉沉只觉得神飘荡,
  我浑身无力为哪桩!
  青 (又急又气地)官人吓死了!
  [白云仙猛然清醒,大惊,往地下一看,浑身颤抖,碎步扑许身,跪地,摇许仙。
  白 (接唱)我一见官人地下躺,(摇许仙)
  我的许郎!官人!唉!
  (接唱)好似钢刀刺胸膛;
  手抓许郎把话讲,
  谁叫你劝我饮雄黄!(哭)
  青 (气愤地起立,埋怨地接唱)
  你依仗功深道法广,
  却怎么落得这下场!(截)
  白 (无奈,起立,向青)青儿不必埋怨为姐,这都是法海搬弄是非,害得我不得不饮下雄黄药酒!(气愤地)
  [青儿原来埋怨白云仙,后来听说法海搬弄是非,吃了一惊,渐渐明白过来,看白云仙。
  白 事已至此,先救官人要紧!
  青 如何搭救呢?
  白 待我去到长寿山,盗取灵芝仙草!
  青 (担心地)哎呀!灵芝仙草,有鹿、鹤二仙童看守,你……如何能盗得来!
  白 (坚定地,无限勇气)青妹,为救官人,生死何惜?刀山剑海,我也不怕,青妹快将官人扶到床上,我就去也!
  (唱七锤带板)
  为官人我不怕天兵神将,
  跳龙潭入虎穴去走一场。(急下)
  青 (目送白下,感动地接唱)
  见姐姐跳高空驾云前往,
  我这里扶官人躺在卧床。(留)
  [青儿慢慢地扶许仙,灯暗。
  第六场 盗 草
  [二幕启,在曲八中,长寿山麓,风平云静,光线晴明,鹿童站山下,鹤童立山上,各执剑,四下观看。
  鹤 师弟!南极仙翁到瑶池下棋去了,你我舞剑玩耍一回!
  鹿 好!下来!
  [鹤童由山上翻下,二童舞剑,舞毕笑。
  鹤 师弟,此刻风平云静,料也无事,待我去到山顶,采些仙果。
  鹿 好!师兄你去!
  [鹤童翻过山,鹿童四下一看,慢慢地打起瞌睡来了。
  白 (内唱尖板)
  三尺宝剑一身胆,
  [唱至“一身胆”时武装执拂尘背剑急上。
  (接唱七锤带板)
  舍命救郎奔仙山;
  乘风穿云心如箭,
  (作乘风穿云舞蹈,风声呼呼)
  凛凛罡风不知寒;
  急落云头来观看,(作落地状,指有灵芝之处)
  灵芝仙草在那边。(截)
  [白云仙集中精神看着灵芝,轻轻走去,鹿童猛然跳出。
  鹿 呔!(以剑抵白云仙,白云仙惊退)
  鹿 何方妖孽,敢盗灵芝!
  白 (以拂尘抵鹿)仙童住手,我乃白云仙姑,为救夫命,来求灵芝,若能相让,感恩不尽。
  鹿 大胆妖蛇,竟敢扰乱仙家清静之地,还不走去!(态度蛮横)
  白 仙童不必动怒,还请念我夫妻山海深情,大慈大悲才是。
  鹿 (不讲理地)不必多言,看剑!
  [鹿以剑相逼,白无奈,掷了拂尘,拔剑。
  白 仙童过分相逼,恕我无礼了!
  [二人惊险开打,鹿童不敌,逃下。白云仙转山后取得灵芝。鹤童在高山喊,鹿童上。白云仙口衔草由山上跳下,鹿童追至山下;鹤童由高空飞下,白云仙与鹿鹤二童作殊死战,白云仙踢倒鹿童,砍伤鹤童臂,急持灵芝下。鹿童拾起剑欲追,鹤童拦鹿童,鹿童愤然跺脚,鹤童护臂,相扶,二幕合。
  第七场 释 疑
  [在曲九中二幕启,景同五场,幕启时,青儿焦急地揭帐看许。
  青 (唱拦头)许官人性命悬一线,
  (转二六板)
  等候姐姐眼望穿;
  急得人一阵阵团团转,
  却怎么这时候不见回还?
  莫不是中途遭凶险,
  莫不是鹿、鹤二童把她缠?
  天兵天将有千万,
  姐姐虽强一身单;
  我有心驾云去助战,(转念一想)
  怎忍丢下病许仙!
  我这里出门四下看,(绕)
  (出门,四下观看,着急地)
  但愿得我姐姐平安回还。(留)
  白 (内唱尖板)
  强挣扎回到我家院,
  [执宝剑、灵芝草跑上,扑进房,见青儿。
  青儿!
  (精神过分紧张,忽然松弛,已不能支持,倒在椅上)
  青 (急扶白云仙)姐姐!姐姐!
  白 (缓缓地喘过气来,有些清醒)
  (接唱紧带板)
  这时候才觉得心定神安;(把灵芝交青儿)
  叫青妹急忙把药煎,(起立)
  我扶官人坐床前。(绕)(打算揭帐)
  青 慢着!官人醒来,问起酒后之事,如何答对?
  白 (一愣)唔!这该怎处?
  青 快想个法子才好!
  白 待我指化白蛇一条,砍死在墙脚之下,官人醒来,就说法海故意害人,你我用剑劈死,想他看到死蛇,或许能去疑心!
  青 此计甚好,我就煎药去了!(持灵芝下)
  白 (取宝剑向下场处看,唱带板)
  手执宝剑往下砍,(一剑挥下,火光闪)
  一条白蛇卧墙边。
  但愿官人疑心解,(慢慢地挂帐帷)
  挂起帷帐心痛酸。(绕)
  [挂起帐子,由床上扶起许仙,许仙披发,在昏迷中。
  白 官人!官人!
  (接唱带板)
  可怜我许郎夫受了磨难,(哭)
  [青儿端药盏上。
  青 (接唱)煎好药汤到床前。
  白 (接唱)手按两腮把药灌,
  [白云仙以手按许仙腮,轻轻灌药。青儿留心看许仙,有顷,许仙有微气,青儿喜。
  青 好了!好了!官人醒来了!
  白 (殷勤地扶着许仙,接唱)
  叫官人睁开跟把我来观。
  [二人扶许仙,不住地叫着,许仙渐清醒。
  许 (昏迷迷地,唱阴死慢板)
  适才间床头见蛇影,
  (转带板)吓得我胆颤心又惊;
  [回忆现形,眼渐睁开,越想越怕,忽见白云仙,惊向前一扑,又因无力,卧倒地;又起,急避白云仙,以袖拂白云仙。
  (接唱带板)
  白云仙再莫要将我勾引,
  [以袖不停地拂,一颠一闪地后退,几乎跌倒。
  白 (不知如何是好,伤心地)官人!
  [许仙惊退后,青儿顺势扶许仙。
  青 官人!
  许 (闻声转身,见青儿,猛后退,又以袖拂青儿,接唱)
  小青儿你也是妖蛇伤人!
  [以袖拂,又躲闪地后退,几乎又跌倒。
  白 (扶许仙)官人!
  [许仙左右躲闪,惊慌万状。
  许 (唱带板)她二人分左右将我围定,
  恨不得插双翅飞上天空。(绕)(继续躲闪)
  白 (强自上前)官人不必多心,那是法海故意害人,将白蛇暗藏床上,我们用剑劈死了!
  许 (犹疑地)噢!
  青 许官人,说是你放了大胆!就请看来!(以手指剑处)
  许 (慢慢地,战战兢兢地看,见蛇转身,吃惊地指着)哎呀!
  (唱尖板)
  见蛇尸横窗前血染剑刃,(又看白云仙、青儿)
  这件事倒教我真假难分。(绕)
  白 官人,法海存心不正,再不要听他的话了!
  许 (犹豫地应)嗯!
  青 难道你还不信么?
  [许仙不应。
  白 官人不必胡思乱想了,请到帐内歇息!
  [许仙犹豫地发呆,白云仙、青儿说着从两边分别扶许仙,许仙左右惊看,不得已地被扶着。
  许 唉!
  (唱原板)是非真假难凭信,
  僧言妻语两悬心;
  白 (恳切地,接唱)
  官人莫要心不定,(扶许仙转身向帐中走去)
  青 (见状摇头叹息,接唱)
  只恐痴情枉费心!
  [二幕合。
  第八场 胁 许
  [法海,小沙弥上。
  法 (唱浪头带板)
  端阳白蛇把酒饮,
  昏昏迷迷卧床心;
  老僧要把许仙问,
  带他上山入空门。(截)
  这是小沙弥。
  小 师父!
  法 若见许仙,我要带他上山。他若听从,还则罢了;如若不从,我便请来一阵风云,将他卷带上山,你要牢牢扶定!
  小 谨遵师命!
  法 就此前往了!
  (唱七锤带板)
  此事不能再久等,
  前往姑苏走一程。
  [法海引小沙弥下。
  [音乐凄凉、沉闷,给人一种忧郁的感觉。二幕慢起,远山远水,颓然无趣,许仙漫步登场,思想中负担很重,低头沉思,无限苦闷。
  许 (唱哭音二六)
  自从端阳见蛇影,
  心神恍惚不安宁;
  (转哭音二倒板)
  我和她同床各异梦,
  夜夜常愁天不明;
  适才我把娘子哄,
  偷偷离家走出城;
  左思右想心不定,
  不知该往哪里行;
  我有心逃走离此境,
  (提衣欲走,忽又迟疑,慢慢地停下步来)
  唉!
  (接唱)
  又难舍西湖相遇风雨同舟半年夫妻恩爱情;
  若待要回家心稳定,
  疑神疑鬼胆颤惊;
  看来法海有本领,
  说出话并非全无凭;
  病床疑虑三月整,
  我何不向他问分明?
  娘子不是妖孽种,
  谢天谢地谢神灵;
  娘子若是妖孽种,
  求法海佛法禳治成全我好夫好妻不离分;
  是、是、是来主意定,
  金山寺里走一程。
  [许仙正欲动身,法海引小沙弥上。法海望许仙,许仙一怔。
  法 阿弥陀佛!
  许 啊!师父!
  法 许施主,你受惊了!(阴险地看许仙)端阳节你必然看见了妖蛇!
  许 (畏缩地)虽然见蛇,可是已被我妻用剑劈死了!
  法 (冷笑)嘿嘿嘿!那是她假设圈套,解你疑心,再不敢执迷不悟了!
  许 师父,我妻纵然是妖,乃情深义重之人,恳求师父,大发慈悲,逢凶化吉,成全我们夫妻白头到老,感恩不尽。
  法 (阴险地)洒家自有良方,逢凶化吉,只是一件。
  许 (迫切地)哪一件?
  法 你要随我去到金山,听我吩咐!
  许 只要能成全我们夫妻,我情愿随师父先到金山。
  法 怎么你情愿?(遭问许仙)
  许 (惊惶,不得已地)我情愿。
  法 这便甚好,随着我来!(上前拉许仙)
  许 (退后,迫切地问)师父,但不知你用何良方,成全我们夫妻?
  法 (有些气恼)到了金山,你要深居庙院,永不回家。
  许 (大惊)什么,你要我夫妻不能相会?(用手推法海)
  法 我要你永参佛法,脱离红尘。
  许 (急急地摆脱法海)师父,我不能脱离红尘!(恳求地)
  法 (奸险地)你敢不从命!
  许 师父!你要我脱离红尘,万难从命。
  法 (露出凶相,狰狞地,蛮不讲理)嘿嘿嘿,方才你自情愿,如今又来反悔,哪里容得?小沙弥!
  小 (急应)有!
  法 扶定了!
  [法海用拂尘一摆,推许仙,小沙弥扶许仙,后幕急合(最好用灰色布幕)。许仙身不自由地东倒西颠,二人同作驾风云状,风声呼啸,光线趋暗。
  许 (大惊失色,唱尖板)
  一霎时只觉得天摇地动,
  [法海又以拂尘拂许仙,小沙弥扶许仙,许仙更觉颠荡不定。
  许 (接唱)睁开眼分不出南北西东;
  [法海再拂,许仙再颠荡。
  许 (接唱)早知晓贼法海凶残成性,
  [法海益怒,许仙更动荡。
  许 (接唱)悔不该逃出门向你求情。
  法 (唱花音尖板)
  小孺子你还敢执迷不醒,
  金山寺我要你拜佛念经。
  [法海以拂尘拂扫,许仙作不能抵抗状,昏迷地被法海拂下。许仙昏迷颠荡时,小沙弥前扶后晃,不离左右,有时抓着许仙,有时又抓不着,也是昏昏迷迷,二人同时表演紧张的舞蹈,二幕合。
  第九场 索 夫
  [内鼓声,二幕启,金山寺侧景,江水奔腾,白云仙、青儿内唱。
  白 (唱尖板)轻舟如飞冲波浪,
  [白云仙、青儿战衣战裙,白云仙挂剑,青儿背双剑执桨,二人作乘船状跑上。
  青 (接唱七锤带板)
  恶气腾腾怒满腔。
  白 (接唱)来到了金山寺同把岸上,
  [青儿、白云仙二人作船行舞蹈,青儿弃桨,一跳登岸,双手接白云仙上岸,青儿欲拔剑。
  青 (接唱)我要把贼法海砍成肉浆。(截)
  [就要冲上去。
  白 (挡定青儿)青儿,我们还是请出法海,多用好言相商,千万不敢鲁莽。
  青 哼!(痛恨地跺脚)
  白 寺内有人吗?请出来讲话!
  青 (气,大声喊)庙内有人吗?滚出一个来!
  [小沙弥在寺内出现,向下看。
  小 什么人大呼小叫?(看青儿、白云仙,笑)唔!原来是二位女菩萨,你们是烧香来的?
  白 不是!
  小 还愿来的?
  青 不是!
  小 既不烧香,又不还愿,到此做什么来了?
  白 只因我家许官人,来到金山寺,多日未回,烦劳小师父唤他出来讲话。
  小 你问的是许仙吗?
  白 正是,我是他的娘子,前来接他回去。
  小 噢!(吃了一惊)原来是青、白二蛇。
  [青儿闻言生气,拟扑上,白云仙阻青儿。
  小 我师父言说,你们都是妖蛇害人,如今许仙已在佛堂念经,皈依三宝了!
  [白云仙、青儿闻言,吃惊,生气,青儿急上前。
  青 呔!
  白 好好放出许仙,还则罢了,如其不然……
  小 (担心地问)怎么样?
  青 叫你一寺和尚,个个死无葬身之地!(说着就要拔剑)
  小 (害怕,急说)放许仙不放许仙,由我师父做主,与我们小和尚何干!
  白 如此烦劳小师父,请出法海讲话。
  青 (生气地)快去!
  小 慢点,忙什么呢?
  青 嗯!(青儿生气地趋前)
  小 (急下,在内喊)禀师父,山门外来了两位女客,要与许仙讲话!
  法 (在内)取我法宝,一旁侍候!(阴森森地披袈裟上,立寺前)阿弥陀佛!
  [青儿拔出宝剑,咬牙切齿,扑前,白云仙止,向法海施礼。
  白 禅师!
  法 (冷笑)哼……
  白 (唱七锤带板)
  离峨眉到人间夫妻美满,
  设药店济众生安居江南;
  我并未悖天理把人情违犯,
  禅师!
  望禅师多慈悲放我许仙。(绕)
  [法海闭目不理。
  白 (诚恳地)禅师!
  [法海仍不理,青儿忍耐不住,要向前。
  白 (挡住青儿,向法海)禅师,我与许仙,海誓山盟,恩深义重,望禅师大发慈悲,放出许仙,我夫妻团圆相聚!
  [法海仍不理。
  白 禅师!(一再忍耐)难道全不念人间疾苦吗?
  [法海仍不理。
  青 (忍无可忍,一怒上前)法海!
  (唱带板)我娘娘与许仙情出两愿,
  他二人相敬爱与你何干?
  速放出许官人各讨方便,
  免得两家失和颜!
  法 (闭目,若无其事地,接唱)
  到金山参佛法许仙情愿,
  你张牙舞爪为哪般?
  [白云仙、青儿闻言,十分气愤,青儿又扑前。
  白 (阻青儿,委曲求全地,接唱)
  青儿鲁莽多冒犯,
  禅师莫要记心间;
  佛门心肠多良善,
  放许仙与我同回还。
  法 唗!(凶狠地,接唱)
  私下凡就把天条犯,
  端阳显形罪无边;
  许仙参佛把经念,
  再休妄想他回还。
  白 (态度转强)禅师!
  (接唱)我与你无仇又无怨,
  苦苦相害为哪般;
  我夫妻恩情深似海,
  不能聚头心不甘。
  青 (气极,扑向前,以剑指法海,接唱)
  开口叫骂贼法海,
  拆散人的好姻缘;
  今日许仙不回转,(咬牙切齿地)
  法海!秃驴!
  我姐妹定要杀上山。
  [以剑指法海,扑上前去。
  法 (接唱)骂声孽畜好大胆!
  再多言管教你性命不全!(截)
  白
  (已经不能再忍耐了)法海!秃驴!你今日如此无理,难道你家娘娘与你罢了不成!
  青
  法 大胆!禅杖下来了!
  [法海以禅杖掷下,白云仙接杖,被压得几乎倒下,强自支撑,渐渐转起身来,青儿急上前共同撑起禅杖。一剑劈成两段。法海心中有点骇怕。白云仙、青儿气愤难忍,寻思,白云仙最后下了决心。
  白 青儿!速召水卒,前来应战!
  青 遵令!
  [白云仙、青儿转身退下。
  第十场 水 斗
  [景仍同前一场,法海仍巍然站立寺前不动,音乐声大起,如水翻腾声,滚滚不已,青儿、白云仙引水卒执水旗上,摆成阵势,水卒气势汹涌,白云仙、青儿示意水卒暂作忍耐,并指挥他们稍向后退。
  白 法海!秃驴!速速放出许官人,饶你性命,再若迟延,大水冲开山门,性命难逃!
  法 你有多大本领,竟敢口出大言,要放许仙,万万不能!
  [顽固地拒抗。
  白 (忍无可忍,咬牙切齿地)如此,恕我无礼了!(转身向水卒)水卒们!
  水卒 啊!
  白 (跺脚,挥剑)漫上金山!
  [水卒们汹涌向金山漫去,法海以袈裟阻挡;青儿挥剑指挥水卒,众继续涌进,被袈裟压退;青儿急上前以剑挑得袈裟,永浪翻腾,法海惊慌失措,急叫。
  法 众神将!杀!
  [众神将上,冲开水浪,开打。战斗中白云仙因出力过猛,胎气大动,疼痛难支,以手按腹,颠倒不能应战,青儿急上前抵架住神将,救出白云仙。
  青 姐姐速离金山!
  [白云仙按腹下。青儿与水卒共战神将,且战且退,下。神将追下。内鼓声,法海远望,众神将上。
  神将 妖蛇逃走!
  法 妖蛇逃走,不可穷追,还须另求法宝,方可伏她!
  [小沙弥急上,边走边喊。
  小 (急切地)禀师父!许仙逃走了!
  法 (一怔)噢!哼……暂且容尔一时,待我重上西天,捉拿妖蛇!
  [引众下,二幕合。
  第十一场 断 桥
  [在悲愤、凄恻的乐声中,二幕慢慢启开,西湖断桥在望,景同游湖,只是一片衰败,凄凉色调。
  白 (内唱曲十)
  与天兵打一仗气冲牛斗,
  [狼狈地披发跑上,惊惶,悲愤,四下巡视。乐声伴奏着紧张短促、凄恻的音乐。青儿挂剑急追上。见青儿,悲痛欲绝,亲切地叫。
  妹妹!
  青 姐姐!
  [二人相抱,白云仙伏青儿身,慢慢喘气,咬牙切齿地。
  白 (接唱)忍不住痛杀杀血泪交流;
  恨法海逞蛮横下此毒手,
  [气恨地,却又按腹低头。
  害得我好夫妻不能聚头!
  [二人挽臂转身急走,白云仙忽不支,坐地,青儿扶,跪地叫。
  青 姐姐醒得!
  白 (昏迷状态)(唱紧塌板)
  梦儿里我和那法海交战,
  口声声不住地呼唤许仙;
  又听得耳边厢青儿呼唤,
  [青儿扶白云仙,白云仙强挣扎起,无限痛愤。
  白 我的青儿妹妹呀!
  青 (同情地)姐姐呀!
  [二人互看,悲从中来。
  白 妹妹呀!
  (合唱)
  青 姐姐呀!
  白 (接唱双锤带板)
  与青儿手拉手珠泪不干;
  淹金山报冤仇未能如愿,
  但不知何一日夫妻团圆。(低头按腹)
  青 (气愤已极,紧接,唱拦头)
  恨官人听谗言中途生变,
  无义人他本是起祸根源;
  劝姐姐再莫把那许仙恋念,
  他和那贼法海都是一般!(气得咬牙)
  白 (胎动按腹,唱带板)
  一阵阵只觉得腹疼不断,
  咱二人到何处去把身安?(绕)
  青 (悲痛地四下观望)姐姐挣扎些,我们去到断桥歇息!
  白 (听说断桥,触起往事,感情激动)唔!怎么到了断桥了?
  青 (点头,扶白云仙)是的!
  白 (无限伤心地向断桥望去,凄然发痴)唉!唉!唉!
  (对景伤情地摇头)
  (滚白)旧地重来到,
  往事难追索;
  官人不见面,
  恩爱如刀割;
  冤家若分娩,
  何处是巢窝?
  仰面把天怨,(悲愤地扑前,又不支地按腹,青儿紧扶)
  天哪!天哪!
  你杀我白云仙太得绝情了!(声泪俱下)
  (唱拉锤摇板)
  西湖山水还依旧,
  憔悴难对满眼秋;
  想当年下峨眉、
  (转慢板)云游世路,
  清明节我二人来到杭州;
  遇官人真乃是良缘巧凑,
  谁料想贼法海苦作对头;(恨气,按腹)
  到如今夫妻们东离西走,
  受奔波担惊慌长恨悠悠;
  腹中疼痛难忍受,
  举目四海无处投;
  眼望断桥心悲楚,
  手扶青妹向桥头。
  [以手扶青儿,身倚青儿身,艰难地慢慢走下去。
  [许仙上。
  许 (仓皇地回看,唱慢带板)
  行来在西湖上断桥亭近,(看前边)
  思想起白娘子凄然断魂;
  恨法海做此事良心丧尽,
  但不知她姐妹祸福吉凶;(关切地)
  娘子,娘子,多保重!
  但愿夫妻重相逢;(猛然想起青儿)
  怕只怕青妹太烈性,
  她见我必然不肯容。(低头,焦急,徘徊)
  [青儿在内猛叫。
  青 许仙!
  [许仙闻声跌倒,青儿执剑跑上,白云仙赶上,青儿一剑劈下去,白云仙急拦,许仙卧地抓鞋,急起,慌张万状。青儿执剑去杀,许仙躲,白云仙挡,许仙坐地,白云仙拦住青儿。
  许 (急呼)娘子救命!
  白 青儿!青儿!
  青 (以剑指向许仙)你为何瞒过我家姐姐,私上金山?你说!(向前扑)你讲!
  许 (惊慌失措,语不成声,口吃)青……姐,这都……是……法法法……海……
  青 住口!(以剑相通)你若不听法海言语,我姐姐何须受这些苦楚?(咬牙切齿,越想越气)你这忘恩负义之辈,留在世上何用!(说着又杀)
  许 (拉住白云仙衣)娘子救命!
  白 (以手拂许仙)哼!
  [青儿又逼上,白云仙又急护。
  许 (躲后)娘子,千不是,万不是,都是许仙不好,你……你……你为我受苦了!
  青 (越想气越大)我姐姐身怀你许门之后,你难道就这样心狠!(向前扑,白云仙急挡,对青儿表示替许仙求饶,青儿气极)今既相遇,就该将他一剑结果,谁知你却是这样,真真气煞我了。(咬牙跺脚,用力推开白云仙,扑上去杀许仙)
  许 (正躲在白云仙后,战战兢兢,见白云仙被推,转身急跑)哎呀!
  白 (被青儿推倒,仓皇张望。见青儿杀许仙,强支撑身而起,舍命叫青儿)青儿!青儿!
  [白云仙挽住青儿臂,许仙惊惶躲避,青儿转身一剑劈下,白云仙扑下拦青儿,许仙卧地上,神色沮丧,白云仙急呼。
  白 哎呀!官人!(以手架住青儿剑)
  (唱尖板)叫青妹收宝剑一旁站定!
  [青儿气汹汹地跺脚站开。
  白 (向许仙,唱尖板)
  回头来把官人埋怨几声!
  撇为妻上金山居心何忍,
  负义郎做此事太得绝情!
  [青儿气得跺脚,许仙被吓得发呆,呆然卧地,死望青儿,又慢慢地就地挪近白云仙身。
  白 (滚白)我叫叫一声官人,官人,
  狠心的官人呀!
  是你听信法海奸言,
  竟然忘却夫妻恩爱,
  瞒哄为妻,私上金山,
  你好糊涂的官人!(泣不成声)
  许 (感动地,声泪俱下,爬向白云仙前)娘子!我错了!
  青 (恨得跺脚)啃!(怒目而视)
  白 (唱曲十一)
  夫妻恩情山海重,
  你不信你妻你信妖僧!
  妻为你,操心热和冷,
  妻为你,每日亲调羹;
  妻为你,仙山取药拼性命,
  妻为你水漫金山斗妖僧;
  你不念风雨西湖情意重,
  你不念钱王祠畔新婚燕尔天地盟;
  你不念殷勤侍病三月整,
  难道说你不念妻腹中尚怀着你许门娇生;
  并非是小青儿执剑凶猛,
  许官人,负义郎!你,你……太得绝情。
  (狠狠地指许仙,青儿扑上)
  许 (猛一惊,抱住白云仙,痛哭),娘子!我的恩妻呀!
  (唱二六板)
  娘子情义天地动,
  我纵是铁石人儿也伤情;
  只怪我负心太薄幸,
  悔不该哄骗娘子偷偷逃走找妖僧;
  端阳见蛇我心……(说到口边,又停)
  青 (以剑猛指)讲!
  [许仙急近白云仙。
  白 (护许仙)嗯!
  青 哼!
  许 (畏缩地,接唱)
  ……心疑重,
  三月卧病心不宁;
  法海贼摆下凶面孔,
  强逼我随他到寺中;
  到金山逼我把经诵,
  要度我削发了此生;
  娘子山门刀兵动,
  奸僧毒计我已明;
  冒死逃走脱险境,
  要与娘子说分明;
  山盟海誓恩情重,
  娘子……
  [青儿恨地跺脚,许仙、白云仙同看。
  许 (看青儿,接唱)青妹……多宽容。
  [白云仙扶起许仙。
  青 (唱花音带板)
  你花言巧语再莫哄,
  负义之人心不诚;
  世上留你做何用?
  青锋剑下丧残生。
  (青儿欲杀许仙,许仙惊躲白云仙后,白云仙阻青儿)
  许 哎呀!娘子救命!
  白 青妹不必再怨官人,这都是法海的奸谋。
  许 嗯!这都是法海……
  青 (止许仙)你多口!
  许 是……我多口。
  白 青妹,念起官人一时糊涂,受人愚弄,如今心回意转,你饶了他吧!
  [青儿不应,白云仙向许仙示意。
  许 (诚恳地)青姐呀!
  (唱蛮带板)
  万事只恨法海恶,
  总怪我许仙情义薄;
  青儿姐姐饶了我,
  从今后恩情永不没。
  白 (见青儿仍不理,婉转地)
  (接唱)不念官人应念我,
  世上谁人无差错?
  青妹你把他饶过,
  可怜官人他也受尽了折磨。
  青 (见白云仙为许仙求情,越气)
  (唱花音带板)
  她那里把许仙只管怜念,
  气得我小青儿咬紧牙关;
  我不愿负心人常常见面,
  姐姐呀!(坚决地)姐姐!
  咱二人两分手再不牵连。
  (青儿转身要走,白云仙急拦,许仙着急地)
  白 (拉住青儿,唱哭音带板)
  下峨眉咱二人同患共难,
  我和你如同胞骨肉一般;
  前途茫茫路遥远,
  你忍心撇我到外边?
  青 (感动地,忍气,踌躇,留恋伤心,最后下了决心)
  (唱紧带板)
  姐姐待我情义重,
  怎忍撒手下绝情?
  妖僧未灭祸未靖,
  此仇不报心不宁;(向许仙)
  (插白)许仙!
  今日言语你要记定,
  再变心我青儿绝不容情。
  许 (感激地,接唱)
  从此再若疑心动,
  青锋剑下丧残生。
  [青儿吁气收剑入鞘,白云仙已不能再支持了,双手按腹。
  白 (接唱)一霎时只觉得腹疼难忍,
  但不知到何处能把身容。
  [许仙青儿扶白云仙。
  许 姐姐家中,离此不远,就到那里安身。
  [白云仙看青儿,青儿点头表示同意,二人扶白云仙行。
  白 (狠狠地)法海,我把你……
  [白云仙咬牙恨,又突然腹疼,手按腹,吁气,二人扶白云仙慢慢下,二幕合。
  第十二场 钵 陷
  [法海着袈裟,持金钵上。
  法 求来混元钵,钱塘除妖蛇!韦陀在哪里?
  [韦陀上。
  韦 侍候禅师!
  法 这是西天求来混元金钵,你今拿去一半,将白蛇压定。(将金钵一半交韦陀)
  韦 领法旨。(转身要走)
  法 回来!
  韦 禅师有何吩咐?
  法 我来问你,你是怎样制伏妖蛇?
  韦 见了妖蛇,用钵压定。
  法 韦陀差矣,想那妖蛇,有些法力,你若明去,必然逃走。
  韦 禅师既知,就该明白指点。
  法 今日乃是妖蛇产子弥月之期,许仙要到大街市上,你将这金钵,变化成长命锁儿,你也变成货郎模样,必须让许仙将这长命锁儿买去,此物一到他家,自能施展法力,大料妖蛇难以逃脱。
  韦 明白了!
  法 马上前去,我随后就到。
  [韦陀应,持钵下。
  法 (唱扑灯蛾)
  设计谋仗金钵将她镇压,
  为妖蛇要施展无边道法。
  [持一半金钵,缓步下。
  第十三场 合 钵
  [二幕启,白云仙寄居的房子内,后有窗,桌上置镜、梳子等,许仙愉快地抱子上。
  许 (唱花音二六板)
  怀抱娇儿仔细看,
  越看我儿越喜欢。
  白白胖胖红脸蛋,
  两只眼活像白云仙。
  [得意地看儿,拍拍打打抚爱着,以脸相偎,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急叫。
  青妹!青妹!
  [青儿愉快地走上。
  青 什么事?
  许 今日是孩儿满月之期,我要到大街市上,给孩儿买一个长命锁儿!
  (说着,将孩子交青儿,提衣就走)
  青 你要早去早回!
  许 我就回来的!(欲走,又回,看孩子后匆匆地走了出去,下)
  [青儿笑着,用手逗孩子。
  青 (唱二六板)
  小小孩子真可爱,
  抿着嘴儿笑起来。
  [拍着孩子下,奏曲十二,白云仙披发上,精神未复原,扶墙倚桌,慢步前行,但心情愉快,脸上微笑。
  白 (唱花音慢二六)
  今日自觉心欢畅,
  强打精神下病床;(看桌上)
  铜盘玉镜摆桌上,
  梳洗打扮整容妆。
  [坐椅上,对镜,发现自己依然容颜憔悴,又不禁伤心起来。
  (接唱哭音二六)
  对镜依然病模样,
  手握青丝泪汪汪;
  可怜我怀孕后横遭风浪,
  多灾多难血气伤;
  自从那日娇儿降,
  整整一月卧病床;
  许郎多情好调养,
  不分昼夜进茶汤;(一顿,转念)
  (转花音)从今后把往事丢却不想,
  但愿得与许郎地久天长;
  患难夫妻情义广;
  重理家业抚儿郎;
  展开笑容把愁眉放,
  一霎时又只见脸发红光。
  (愉快地要梳头收拾镜、梳等)
  [许仙匆匆地上。
  许 (唱原板)适才我到大街上,
  长命锁儿怀内藏;
  心念妻病急回望,
  (进门见白云仙,惊,着急地亲切地责备)
  却怎么下床整容装?(截)
  唉!娘子!这是谁叫你下床来的。
  白 (赔笑)官人!是我自己下床来的。
  许 唉!你的身体尚未复原,倘若累着了,那还了得!
  白 孩儿满月,我心里喜欢,就不觉得累了!
  许 (看房内)怎么青妹也不见了!
  白 青妹同姐姐在上房忙着备办酒宴呢,不要惊动她们。
  许 唉!你独自下床,真教人太担心了。
  白 官人你看,(指镜内)我今日红光满面,好得多了。
  [许仙高兴地看镜内,又急用双手扳住白云仙的双肩,把白云仙的脸转过来,对着自己,细看白云仙脸上的颜色。
  许 (喜)噢!娘子今日果然红光满面,来来来,待我与你整发。(奏曲十三)
  白 不敢劳动官人。
  许 唉!我今日定要与娘子整发。
  [白云仙推不过许仙的诚意,以梳交许仙。
  白 (笑脸向许仙)如此,有劳官人。
  [许仙接梳后挽衣袖,慢慢地梳起来,因为不会梳,一手下去,用力过重,白云仙双手急护发根,抬头笑着看许仙,许仙自己也笑了。
  许 (边梳边说)娘子!人人都说咱那孩儿生得像我,一会儿叫亲友们看看我那好儿子,嗯!谁家还能有这样可爱的孩儿!(喜气洋洋地)
  白 (满足地笑着)官人,孩儿虽是可爱,只是你也太偏心了,未必别人也觉得可爱。
  许 我就要偏爱于他!
  白 (内心觉得无限安慰,忽然转念,凄然地说)法海言说,为妻是妖蛇所化,今日生下孩儿,也未必是人,(又笑了)官人!难道你都不怕吗?
  许 (十分感动,后悔,坚定地说)你纵是妖,我就爱妖;你纵是蛇,我就爱蛇。娘子恩情,天高地厚,许仙纵死,也不变心。(说了,无限伤心)
  白 (一笑,看许仙,安慰地)我是偶尔戏言,官人何必认真?
  许 唉!娘子!
  (唱原板)咱夫妻情深世无比,
  从前的事儿再莫提;
  白 (接唱)但愿从此常如意,
  天长地久好夫妻。
  许 (接唱)等娘子身体健康复元气,
  同心协力创家基;
  [二人说着笑着,许仙由桌外转至桌内梳头。
  白 (接唱)孩儿长大念书去,
  许 (接唱)功名成就中高魁。
  白 (接唱)一家人欢欢乐乐常相聚,
  许 (接唱)白头到老不分离;
  白 (接唱)咱夫妻共患难深情厚谊,
  许 (接唱)海可枯石可烂坚爱不移。(截)
  [白云仙、许仙互视,互偎,内心愉快,一笑。有顷,白云仙忽然笑着问许仙。
  白 官人!你到街上,给孩儿买了个什么?
  许 (恍然记起)哎呀!(自己也觉好笑)娘子不提,我倒忘怀了,是我走到大街市上,见了一个担担子的货郎,手里拿着一个长命锁儿,花纹精细,光彩夺目,真是巧夺天工。
  白 你买下了吗?
  许 (得意地)我买下了。
  白 快拿来我看。
  许 (得意地边说边由怀内取出)娘子!你一定会满意的。你看!(许仙将锁往桌上一放,猛然火光喷射,化为金钵,将白云仙压住)
  白 (惊喊,惨叫)呀!(极力挣扎,翻身,钵压桌上发梢,不能移动)
  许 (大惊失色,不知如何是好)娘子!娘子!
  [白云仙急,打许仙一掌,许仙退后又扑前;白云仙狠狠地抓定许仙。
  白 此……物哪里来的?你,你,你说,你,你,你讲!
  [许仙着急,剖腹明心地。
  许 娘子!这当真是从货郎手里买来的!
  白 (痛苦万分地)当真!
  许 (真切地)当真!
  白 (恨气地把许仙一把推出,许仙又扑前,白云仙随即一把又把许仙抱住,咬牙难过地)嗯!我把你……
  (惨痛地,唱七锤带板)
  只见那混元钵凶光万道,
  压定我白云仙不能脱逃;
  许郎夫你中了法海圈套,
  [许仙大惊,明白了。
  白 (接唱)咱夫妻活分离就在今朝。
  许 (悲愤极了,接唱)
  听一言气得我心头冒火,
  上前去摔金钵恶气方消。(绕)
  [许仙气得上前扑钵,不能动,白云仙急得厉声阻许仙。
  白 许郎!许郎!
  [许仙左右扑钵,白云仙最后将许仙拉住,相抱。
  白 我的许郎!
  (滚白)我可没说官人,官人,
  我不明白的官人!
  此乃法海求来西天混元金钵,
  存心害我,
  此钵法力正强,
  你如何解救得了!
  许 (着急地)这该怎处呀!
  白 事到如今,只有舍我,怎忍叫伤你?官人呀!说是你不敢妄动,你要小心了!
  许 (惨绝)哎呀!我的娘子呀!
  白 (唱紧带板)
  实指望好夫妻白头到老,
  谁料想团圆后又把祸遭;
  离官人急得我心如刀搅,
  白
  (合唱带板)
  许
  我夫妻恩情永不消。(绕)
  [二人相抱,凄痛欲绝。青儿上,见状,以为又是许仙做的勾当,恶森森地把许一把抓过去。
  青 (咬牙恨)许仙!
  白 (急阻青儿,厉声地)青儿!这是法海求来西天混元金钵,居心害我,并非官人之过。
  青 (弃许仙扑钵)待我毁了金钵!
  白 (急止)青儿,此钵法力正强,你……你……你不敢妄动!
  青 (气得凶狠极了,往外扑)待我杀了法海!
  白 (厉声止青儿)青妹不敢鲁莽,此钵一半,立刻就要飞来,你若留此,必遭毒手!
  [青儿怒目发愣,气不可遏,咬牙,顿足。
  白 速去五湖四海,搬兵相救。他日定能重会,报仇事大,说是你!你!你……速快前去!(以手指青儿,立逼青儿走。青儿万般无奈,顿足咬牙地)
  青 (决断)好!如此姐姐暂且受屈一时,妹妹定要前来相救,我就去也!(挥袖而别,毅然出门下)
  白
  青妹!
  许
  (唱紧带板)
  见青妹乘长风离我他往,
  不由人一阵阵泪洒胸膛;
  许 (接唱)舍性命抱恩妻至死不放,
  [二人相抱,内儿啼声,白云仙闻声急得发疯。
  白 (接唱)又听得娇儿啼挂肚牵肠!
  许郎夫把娇儿快抱上,
  [许仙急跑下,白云仙一再挣扎,许仙抱儿上。
  许 (接唱)叫娇儿睁大眼看你的亲娘!
  [许抱儿至白云仙前,白云仙一把抱儿,惨叫。
  白 儿呀!(发了呆)
  (唱慢二六)
  见娇儿把我的心神丧,
  我亲生亲养的小儿郎;
  我儿瞪眼把娘望,
  活生生骨肉分离断肝肠;(紧抱儿)
  可怜儿才一月亲娘弃养,
  可怜儿有父无亲娘。
  可怜儿热冷谁照管?(较紧)
  可怜儿缺食无衣裳;
  (转紧带板)
  将儿放在娘乳上,
  (白云仙乱撕衣,许仙抱儿至白云仙乳,白云仙喂儿,儿哭)
  白 (接唱)我儿不食看亲娘,
  (失声地)儿呀!
  从此后娘不能将儿抚养,
  [二人相抱,痛哭。火光起,法海、韦陀执金钵上。台上光线骤暗,青光两道,惨照白云仙身。白云仙闭眼垂手呆立,不能动。许仙接过孩子,浑身打颤,护儿。
  法 (接唱花音带板)
  叫孽畜快入钵及早伏降。
  白 (咬牙切齿,握紧拳头)(接唱哭音带板)
  我与你冤仇深似海;
  纵死也要报仇来!
  [许仙着急,无奈地。
  许 (乞求地,接唱)
  忍气吞声求法海!
  望禅师慈悲把恩开!
  [白云仙一把拉过许仙。
  白 (接唱)对秃驴说什么好和歹?
  法 (转花音带板)
  急合金钵除祸胎!(截)
  韦陀!将妖蛇合入金钵,压在雷峰塔下!
  韦 啊!
  [轰然一声,火光四射,灯光全黑,白云仙厉声惨叫“官人!”许叫“娘子!”儿啼,白云仙暗下,钵合。光渐亮,韦陀将钵高举,许仙扑向钵,瞅住金钵,追上哭叫。
  许 (哭叫)娘子,娘子!
  法 (拦许仙,许仙扑,一脚踢许仙)唗!
  [许仙被踢昏迷,抱儿慢慢倒地,儿啼。
  法 阿弥陀佛!
  [法海、韦陀转身出走,二幕合。
  第十四场 报 仇
  [二幕开,后现灰色布幕,一阵战鼓声、风声,青儿内唱。
  青 (唱尖板)
  山海冤仇血海恨,
  [青儿武装挂剑引风火神、小风神多人,执大小风旗,飞跑上。
  青 (接唱)遥望雷峰气吞云;
  天地间布就了风火大阵,
  [引众跑圆场。
  (接唱)我要把雷峰塔风卷火焚。
  [众挥旗急下。
  第十五场 毁 塔
  [一阵大风声、鼓声。后幕开,天色阴暗,云势汹涌,雷峰塔颓然立风云中。法海、韦陀急上,抬头看。
  法 哎呀!观见四下风云骤起,青妖前边指引,护法神将哪里?
  [众神将上,应。
  众 啊!
  法 速速应战!
  [法海、韦陀仓皇逃下,众神将未及成阵,青儿引众风神上,先是开打,俄而是大风旗挥舞,众神被卷得东跌西倒,纷纷星散逃走。众风神向塔猛挥,风势大作,霹雳一声,雷电交加,舞台骤黑。渐渐趋亮,雷峰塔倒,光线大亮,天晴雾散,塔后红光升起,白云仙满脸红光,笑容可掬,飘飘然升立在湖光山影之中,青儿趋前相晤,在曲十四中幕慢慢下。
  ——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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