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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进士》


  第 一 场
  (龙套起堂,中军上,毛朋上,“点绛唇”坐外场)
  毛 朋:(白)年兄年弟求功名,
  可恨严嵩狗奸佞,
  海瑞先生保奏本,
  才放帘外去辖民。
  本院毛朋,大明嘉靖驾前为臣。奉王旨意,巡查河南八府。查得上五府:官是清官,民是顺民。今日巡查下三府。来,虎旗打上,
  (大旗上,中军端文房)
  奉旨出朝,地动山摇。
  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遇龙刖角,遇虎拔毛。
  奉命钦差,替主待劳。
  贪官污吏,定斩不饶。
  打往前行,(虎旗下)一路之上,
  不许马踩禾苗。
  中 军:(白)是。
  毛 朋:(白)一路之上,不要大人相称。
  中 军:(白)怎么相称?
  毛 朋:(白)主仆相称。
  中 军:(白)小人记下。
  毛 朋:(白)开道信阳州。
  第 二 场
  杨 春:(上唱二黄浪里钻)
  一日离家一日深,
  好似孤雁宿寒林。
  在下杨春,昨日以在酒楼偶遇杨青,与我办了一门亲事,言定今日以在柳林相会,待我少等一时。(杨青引杨素珍骑驴上)
  素 珍:(上,接唱)
  离了孝堂到柳林,
  临行宝童扯孝裙,
  兄长催驴柳林进,(圆场)
  兄长不行为何情?
  兄长为何不行?
  杨 青:妹妹,来在柳林,天气炎热,歇息片刻,也好行走。
  素 贞:接驴过去。
  (下驴,青拴驴介)
  青
  杨 :(旁白)昨日洒楼约定,今日柳林相会,这般时候未见到来,莫非失信了吗?
  春
  (二人相碰)
  杨 青:哎,你莫非在埋怨于我吗?
  杨 春:我正在思念于你,你与我办的人呢?
  杨 青:现在柳林,你看。
  (春看介)
  杨 青:此人比上——
  杨 春:不足。
  杨 青:比下——
  杨 春:有余。
  青
  杨 :中等人才,哈哈……
  春
  杨 青:拿来。
  杨 春:拿什么?
  杨 青:拿银子来。
  杨 春:你也拿来呀,
  杨 青:拿什么来呀?
  杨 春:拿婚书把凭来。
  杨 青:一手硫磺。
  杨 春:一手研硝。
  青
  杨 :二人现交,(兑换银子和婚书)
  春
  杨 青:宗兄,你是高堂奉母吗,还是贩卖人口?
  杨 春:我实为高堂奉母。
  杨 青:请来受我一礼。
  杨 春:此礼为何?
  杨 青:此人与我有瓜葛之亲,你既是高堂奉母,看在为弟面上,当打的你骂他两句,当骂的你说他两句也就是了。
  杨 春:宗兄,一定不会亏待于她。
  杨 青:宗兄,你可有脚乘?
  杨 春:前面雇一脚乘。
  杨 青:雇一脚乘不得三贯也得五贯,小弟这有黑驴一骑,情愿奉送。
  杨 春:那么讲个价嘛。
  杨 青:咳,不值钱,不值钱。
  杨 春:噢,五两银子,(付银子)
  杨 青:这就见外了,(收银)啊,宗兄,可有鞭梢吗?
  杨 春:去在前面拿柳而取。
  杨 青:小弟有一枝鞭梢,情愿奉送。
  杨 春:还是请个价。
  杨 青:哎,奉送,奉送。
  杨 春:我就愧领了,(接鞭介)
  杨 青:(背白)唉,真是杨青卖了亲妹子,只恐人容天不容,念其兄妹,我还要把他喊叫一声,妹……
  杨 春:(递眼色)哼……
  杨 青:(即转念看银子)嗬,啊,好白的银子,狮子楼喝酒去。(下)
  杨 春:娘行请来上驴。
  素 贞:唉,男女授受不亲,为何叫我上驴?
  杨 春:适才那一汉子是你什么人?
  素 贞:是我娘家乳兄杨青。
  杨 春:他将你三十两银子卖给愚下了。
  素 贞:(一惊)啊?!——我却不信。
  杨 春:你上前问过。
  素 贞:兄长转来……,兄长……他就去远了。
  杨 春:去远了。
  素 贞:客人,官凭——
  杨 春:印信。
  素 贞:私凭——
  杨 春:文约。
  素 贞:买人?
  杨 春:婚书把凭。
  素 贞:拿来。
  杨 春:拿什么来。
  素 贞:拿婚书把凭来。
  杨 春:且慢,你乃有气之人,我将婚书把凭与你,你三把两把扯碎,你叫我落个人财两空不成?
  素 贞:这——
  杨 春:我来问你,你可认得字迹。
  素 贞:在娘家读过女儿孝经。
  杨 春:好,既识字迹,我在这厢展开,你在那边观看。
  (展婚书,贞看介)
  素 贞:上写“杨青以三十两银子将胞妹素贞一笔卖与杨春”)
  (欲抢,春趁势打贞一耳光)
  素 贞:(唱二黄浪里钻)
  骂一声客人太欺心,
  敢在柳林买素贞。
  你家也有姐和妹,
  何不买回奉娘亲。
  (春又打贞一耳光)
  杨 春:大胆!(唱)
  贱人说话太伤人,
  开口敢骂我姊妹情。
  我把你吊在柳林内,(吊贞介)
  打一下来问一声。
  杨春打——
  素 贞:(唱)素贞哭。
  毛 朋:(内叫板)嗯哼……(上接唱)
  毛朋来到,(春故吊)
  问客人打娘行所为何情。
  这一客好生无理,光天化日之下,为何将这一娘行吊在柳林拷打。
  杨 春:先生有所不知,是我三十两银子买他回家高堂奉母,是他挨路不去,因此吊在柳林拷打。
  毛 朋:我却不信。
  杨 春:你亲自上前问过。
  毛 朋:我一定要上前问过,嗯哼,这一娘行,客人催你回家高堂奉母,你然何挨路不走呢?
  素 贞:本当随客人前去,怎奈我有满腹含冤,三不遂心。
  毛 朋:啊,这就是了。
  杨 春:先生可曾问过?
  毛 朋:倒也问过,她言她有满腹含冤,三不遂心。
  杨 春:胆大的贱人,先前先生未到,你不说满腹含冤,三不遂心,而今先生到此,你说你有满腹含冤,三不遂心,如今先生在此,东人也在此,你有那三不遂心,何不当面讲来。
  素 贞:容禀!(唱二黄小导板)
  杨素贞站柳林哀哀告禀,
  (扎)
  毛 朋:这位客人,听娘行言道哀哀告禀,想这哀哀二字,必然话长。你我各搬土块打坐柳林,叫她慢慢讲来。
  杨 春:于此各行方便。(坐)
  毛 朋:娘行慢慢讲来。
  素 贞:(唱二黄回龙)
  尊先生与客人细听分明。
  毛 朋:不用啼哭,慢慢讲来。
  素 贞:(唱)家住在河南汝林府,
  上泽县狮头岭八角林村姚家庄有我家门。
  毛 朋:客人听见未曾,她家住在河南汝林府上泽县狮头岭八角林村姚家庄的人氏,她讲的你可要记下呀。
  杨 春:先生也要记下。
  毛 朋:咱们都要记下。(暗示意书童)
  素 贞:(唱二黄一字)
  奴公父曾做过陕西粮道,
  奴生父曾做过八府巡厅。
  他二人在朝中为官清正,
  指山为凭,割袍为证,指腹为婚。
  将奴家许廷美结为婚姻。
  (放)
  毛 朋:客人听见未曾?
  杨 春:听见什么?
  毛 朋:是她讲过,她生父做过川陕粮道,公父做过四府巡厅,可算得书香人家子女呀。
  杨 春:啊,倒也算得书香人家子女。
  毛 朋:他二人在朝做官之时,指腹为婚,将娘行许配姚门廷美足下为婚,可算得门当户对。
  杨 春:堪称门当户对。
  毛 朋:客人可要记下。
  杨 春:先生你也要记下。
  毛 朋:(示意书童)咱们都要记下,娘行往下讲。
  素 贞:(唱)十六岁到姚门当家立志,
  并来曾走东家,
  串西邻败坏门庭。
  公父死赐夫妻金镯一对,
  夫一支妻一只各带随身。
  毛 朋:客人,是她讲道,她十六岁到姚门当家立志,可算得贤良女子,(春点头)他公父下世之时,恩赐他夫妻金镯一对,夫妻各带一只,夫死妻不另嫁,妻死夫不另娶,可算得恩爱夫妻。
  杨 春:倒也算得恩爱夫妻。
  毛 朋:客人,可要记下。
  杨 春:先生你也要记下。
  毛 朋:咱们都要记下,往下讲来。
  素 贞:(唱)恨刁嫂田氏女见镯不顺,
  朝而吵暮而闹要把家分,
  将一些好田产俱已分尽。
  将一宅分为两院门,
  秋八月十五日婆婆寿辰,
  将奴夫诳过府去,酒中放药,饭中放毒,
  毒死了奴的夫君。
  毛 朋:且慢,客人,适才娘行讲道,他公父死后,可恨刁嫂田氏,见金镯不顺,朝吵暮闹,将一宅分为两院,八月十五婆婆寿辰之期,田氏将他夫廷美接过庄去,酒中放毒,饭中放药,毒死了他夫姚廷美,这可是一桩人命案件呐,说到此间,我莫问客人你贵姓?
  杨 春:在下姓杨名春。
  毛 朋:哪里人氏?
  杨 春:南京水西门的人氏。
  毛 朋:到信阳州为了何事?
  杨 春:贩卖药材。
  毛 朋:药材可曾落行?
  杨 春:也曾落行。
  毛 朋:于此说来,你是个大本钱的客人呐。
  杨 春:先生过奖了。
  毛 朋:哎哎,适才娘行讲的可是一桩人命案件,日后大案一犯,只怕你也走不掉呀。
  杨 春:我走不掉,只怕你也缩不脱哇!
  毛 朋:哈哈,原要缩不脱才好哇,往下讲来。
  素 贞:(唱)夫死后在灵堂哀灵守孝,
  恨刁嫂手持钢刀刺杀宝童一命归阴,
  与乳兄杨青又把计定,
  将素珍诓柳林,三十两银子卖与了客人,
  奴本当随客人高堂奉母。
  真可叹我满腹含冤,三不遂心。
  毛 朋:一不遂?
  素 贞:(转二黄浪里钻)
  一不遂婆婆老无人奉敬,
  毛 朋:二不遂?
  素 贞:(唱)二不遂夫死后我有热孝在身,
  毛 朋:三不遂?
  素 贞:(唱)三不遂宝童小无人照应,
  这就是杨素珍三不遂心,
  诉罢了一生苦柳林站定。
  毛 朋:(唱)柳林内难坏我按——
  书 童:(使眼色)嗯……
  毛 朋:(唱)柳林内难坏我算命先生。
  (扎)
  客人,见娘行生世悲惨,你就该将她赦放才是。
  杨 春:有道是善财难舍呀,
  毛 朋:眼前若有人拿出三十两银子,可愿将他赦放?
  杨 春:何人能拿出三十两银子呢?
  毛 朋:艺人念她身世悲惨,情愿拿出三十两银子,与她作垫。
  杨 春:啊,先生,你愿拿出三十两银子,那么卑下情愿少要十两银子,只要二十两。
  毛 朋:嗬嗬,客人愿少十两,只要二十两,我看你这个人甚好,我再出十两,给你四十两。
  杨 春:二十两。
  毛 朋:四十两,(背白)我给你四十个板子哟!(转身)小伙计,打开书箱,取银四十两,交与客人,(示意无银)
  书 童:你我主仆出门日久,天雨阻隔,将银两花费完了,无有了。
  毛 朋:怎么无有了,哎呀,惶愧呀惶愧。
  杨 青:怎么在哪里办皇会呀?
  毛 朋:不是办皇会,是惶愧。
  杨 春:怎么惶愧?
  毛 朋:只因我主仆出门日久,将银两都花费完了,无有银两作垫,岂不是惶愧。
  杨 春:那也无妨,我把她带回家去高堂奉母,也就是了。
  毛 朋:好,既然如此,我与你将她劝解劝解。
  杨 春:有劳先生。
  毛 朋:啊哩,这一娘行,不用啼哭,大胆随他前去,待走前面不远黑字门楼,八字粉墙,大叫三声,管叫你有冤申明了。
  (唱)骂一声杨青瞎眼睛,
  八台官当作算命人,
  有朝日犯在我的手,
  四十大板一面夹夹尔在头门!(下)
  素 贞:(唱)适才先生对我论,
  倒叫我里黑外不明。
  上马时忙把金镯现,(*(左扌右麻)袖介)
  杨 春:(打贞一掌)贱人!(唱)
  一掌打你地埃尘。(扎)
  胆大的贱人,你上驴之时,显出金镯,难道夸你的富贵,笑我贫贱不成。
  素 贞:杨客人,唉,客人!(滚白)我叫叫叫了一声杨客人,哭哭哭了一声杨客人。这金镯本是公父相赠,我夫妻各带一只,妻死夫不娶,夫死妻不另嫁,我如今遭此不白之冤,望乞客人将我赦放,今生不能报答,到来生结草衔环,也要报你的大恩大德呀,客人,杨客人,哎呀杨客人呀!
  杨 春:啊!(唱)
  见娘行哭得珠泪滚,
  铁石人心也惨情,
  三十两银子我不要。
  我今放你远逃生。(扎)
  素 贞:谢过客人!(欲行又止)这是客人,你是假放。
  杨 春:怎见得是假放?
  素 贞:婚书把柄现在你手,我乃女流之辈,你那里找我不到,寻我不着呢,岂不是假放。
  杨 春:哎,三十两银子我都舍了,要这婚书把柄何用,你看,我将他三把两把扯碎,(扯介)
  素 贞:谢过客人!(欲下)
  杨 春:转来。
  素 贞:(一怔)男女授受不亲。
  杨 春:咹,从前婚书把柄以在我手,由我打骂,如今将婚书扯碎,你说男女授受不亲,妇道人家真是没有良心呐!
  素 贞:(哽咽)哎,恩人呐!
  杨 春:来么来么,三十两银子落了个恩人呐,娘行,你欲何往呢?
  素 贞:回转婆家。
  杨 春:去不得,你刁嫂田氏再下毒手,你又如何防备得了?
  素 贞:也只好回转娘家。
  杨 春:越发去不得,你乳兄杨青再将你卖与客人,可就没有第二个杨春了。
  素 贞:唉,我杨素贞好苦的命啊!
  杨 春:唉,娘行如此惨情,可惜我杨春与她无有瓜葛之情,若有瓜葛之情,我定要替他打这一场上案官司。
  素 贞:客人为何背地沉吟?
  杨 春:你也姓杨,我也姓杨,愿与你结为同宗兄妹,替你打这一场上案官司。
  素 贞:我却不信。
  杨 春:我就敢对天发誓。
  素 贞:我就跪下了。
  杨 春:哎!(唱)
  适才一言错出唇,
  素贞扎跪地埃尘。
  不辞素贞走了罢,(放)
  素 贞:哎呀,跪久了!
  杨 春:啊!(接唱)
  娘行哭得好惨情,(跪)
  杨春三十单二岁。
  (书童暗上,随下)
  素 贞:(唱)杨素贞二十另八春。
  杨 春:(唱)我为兄来,
  素 贞:(唱)我为妹。
  杨 春:(唱)犹如同娘,
  素 贞:(唱)共母生。
  杨 春:(唱)叩罢头来忙站定。
  毛 朋:(上笑)哈哈哈哈!(唱)
  柳林外笑坏了算命先生。
  客人,这就是你的不是!
  杨 春:怎见得是我的不是?
  毛 朋:鄙人走后,你然何与娘行拜起天地来了?
  杨 春:哎,先生不要乱说,是你走后,见她哭的甚惨,三十两银子不要,愿与她结为同宗兄妹,去在信阳州前包打这一场上案官司。
  毛 朋:我却不信。
  杨 春:上前问过。
  毛 朋:嗯,我定要问过,嗯嘿,娘行,刚才艺人在此,你说你有满腹含冤,三不遂心,艺人去后,你然何与客人拜起天地来了?
  素 贞:唉,先生有所不知,客人见我满腹含冤,愿与我结为兄妹去到信阳州包打这一场上案官司。
  毛 朋:啊,果真如此,拿来?
  杨 春:拿什么来?
  毛 朋:拿你的状纸来。
  杨 春:去在前面请一代书,造上一张状纸也就是了。
  毛 朋:哎,那不得十贯也得八贯,不才艺人愿替你造一张状纸如何。
  杨 春:先生愿代造状纸吗?哎,不行不行,没有格式纸如何是好?
  毛 朋:艺人书箱里现有。
  杨 春:啊,看将起来,先生你不是好人。
  毛 朋:然何我不是好人?
  杨 春:你书箱内常带格式纸,专与旁人包揽词讼,打官司,那还是好人吗?
  毛 朋:哎,不是你那等言讲,从早之间,艺人以在柳林歇息,从东来了二人,拉拉扯扯,为的是田土之事,一人要告一人要诉,是艺人从中将他二人劝解了几句,一人也不告了,一人也不诉了。艺人因此落下这张格式纸。
  杨 春:原来如此,唉,还是写不成,没有砚水呀。
  毛 朋:是呀,柳林遍地是沙,没有砚水,如何是好哇?(给书童示意介)
  书 童:小人会造砚水。
  杨 春:啊,你会造砚水,哎呀,先生呀,我不看你写状子,我就看你小伙计造砚水。
  书 童:眼睛是个宝,一捶要不了!(用拳击目,接泪水)
  毛 朋
  :哟,原来是眼泪水,哈……
  杨 春
  毛 朋:待我提笔便写。
  素 贞:且慢,兄长,为妹未曾报下主语,先知道告张,告李,告我告你,告一个岂有此理不成。
  杨 春:先生,我小妹未曾报下主语,你提笔就写,你知道告张,告李,告我,告你,告一个岂有此理不成?
  毛 朋:此话是你小妹说的吗?
  杨 春:正是。
  毛 朋:我把她好有一比。
  杨 春:如此何来。
  毛 朋:桅杆上挂剪子——高才(裁)。
  杨 春:过奖了。
  毛 朋:叫令妹报主语上来。
  素 贞:听了!
  上写大伯庭春,刁嫂田氏,乳兄杨青,
  三人瞒昧姚门家产一鼓侵吞事……
  毛 朋:拿去!(递状)
  杨 春:(接)先生写的这样快呀?
  毛 朋:(背白)我早就给你写好了。
  素 贞:兄长。请先生将状纸上的情由念得一遍,我兄妹上得堂去,也好照状纸上面回话。
  杨 春:请先生将状纸上的情由念得一遍,我兄弟上得堂去,也好照状纸上面回话。
  毛 朋:这话又是令妹讲的吗?
  杨 春:正是。
  毛 朋:我又将他好有一比。
  杨 春:好比何来?
  毛 朋:膀子上长白毛——是个老手哇!
  杨 春:过奖了。
  毛 朋:叫令妹听道:
  具告状人,孀妇杨素贞,状告大伯庭春,刁嫂田氏,乳兄杨青,三人瞒昧姚门家庭,一鼓侵吞事。
  小女子乃河南汝林府上泽县狮头岭八角林村姚家庄人氏,公父在朝曾做过川陕粮道,奴父曾做过四府巡厅,二家父亲指腹为婚,将小女子许与姚门次子廷美足下为婚,小女子十六岁去到姚门当家立志,并未走东家,串西家,败坏姚家门楣,不幸公父染病在床,临终之时将我夫妻二人唤在床前,恩赐金镯一对,夫带一只,妻带一只,夫死妻不能另嫁,妻死夫不能另娶。公父死后,可恨刁嫂田氏,见金镯心中不服朝吵暮闹,将好田好地俱皆分去,又将一宅分为两院。八月十五婆婆陈氏寿辰之期,刁嫂田氏将奴夫接过庄去与婆婆拜寿,谁知他酒中放毒,饭中放药,毒死了奴夫延美。奴夫死后,小女子在灵前哀灵守孝,可恨刁嫂田氏手执钢刀,刺杀我七岁儿子宝童。一计未成,又生一计,大伯庭春,刁嫂田氏,乳兄杨青三人打牌定计,推母有恙,将小女子诓至柳林三十两银子卖与贩少人杨春……
  杨 春:哎拿来哟,这个状子我不告了。
  毛 朋:然何又不告了?
  杨 春:道台大人晓谕在外,男子不准拖钱贩少,女子不准越衙告状。女子越衙告状,迎风一拶子,男子拖钱贩少,责打四十,枷号一月,你状子上面写的贩少人杨春,我不投生反去投死不成,这岂不是个布袋状子吗?
  毛 朋:看将起来,你还知王法呀!
  杨 春:嗨嗨,哪个人在世不知王法呀!
  毛 朋:好呀,只要你知王法,我就与你包改。
  杨 春:那我就与你包告。
  毛 朋:那就要包准。
  杨 春:我包递。
  毛 朋:(背白)我还要包审呢!(改状介)贩少人改为离乡人。
  杨春念小女子满腹含冤,心中不忍,与小女子结为同宗兄妹,情愿代小女子把这场上案官司,闻听道台大人上得任来,一清如水,二明如镜,小女子特具冤状一纸,求大人赏红一点,官文提案,对审情由,小女子生死哀哀上叩。
  拿去!(递状)
  杨 春:(接)妹妹请看!
  素 贞:兄长。请问那先生家住那里,姓氏名谁,这张状子递上还则罢了,倘若递之不上,好请先生写一张补状。
  杨 春:请问先生家住那里,姓氏名谁,这张状子递上还则罢了,倘若递之不上,好请先生写一张补状。
  毛 朋:艺人以在道台大人衙前设了一个卦摊,外人与我送了一个绰号,叫说不倒的老先生。
  杨 春:嗬嗬,我兄妹二人将这状纸递上了,我也与你选个绰号。
  毛 朋:什么绰号。
  杨 春:扳不倒的老先生。
  毛 朋:休要取笑了,告状去吧!
  素 贞:先生请上受我一拜了。(唱)
  先生请上我拜定,
  多凭先生写状人,
  叫兄长与我把驴顺,
  信阳州内把冤伸。(下)
  杨 春:(唱)杨春正在把时背,
  三十两银子买妹回。(下)
  毛 朋:(唱)好一个杨春知王法,
  免去了四十大板一面枷。
  小伙计带路在信阳州下,
  看一看顾年兄怎样问清!
  (书童引毛朋下)
  (杨春领素珍上)
  素 珍:(唱)离了柳林把路奔,
  兄长不行为何情?
  兄长为何不行?
  杨 春:这离信阳州不远,为兄还要收几笔账项。
  素 珍:如此兄长请。
  杨 春:妹妹一路小心。(下)
  素 珍:(唱)一见兄长把路奔,
  留下素珍我一人,
  耳旁又听人声震……
  (内喊:“站住!站住!”众匪追上,素珍急下)
  大 匪:弟兄们,前边一个金童幼的,挂了一齐被的,戴了一个猴子跳的,赶上前去,翻梢就在这一回,追呀!(下)
  宋士杰:(上念)少来性情燥,老来脾气暴。
  爱管旁人事,公衙齐革掉。
  老汉宋士杰,从前以在道台衙前,当了一名得力的书班,因为老汉性情高傲,爱管旁人闲事,怒了道台大人,将我革出衙来,永远不准我与衙办事。是我带领我那老伴,来在这南关以外,开了一个酒食饭店,生意倒也顺利,今日心闲无事,不免去到乡下收讨账项,老伴。
  (内): 何事?
  宋士杰:老汉要去四处收讨账项,你好好看守店房。
  (内): 老老,你出得门去,休管旁人的闲事,免得给你老尻子惹祸。
  宋士杰:哈哈,我那老伴真是小心呀,她说,老老呀,出得门去,休管别人闲事,管了别人闲事,又要给我这个老尻子惹祸呀。
  这正是:(念)
  人活七十古来稀,
  行路不知高和低。
  出得门来迈开步,
  (土匪追素珍上过场)
  土 匪:赶紧撵呀,撵上了好给你换新衣裳!
  宋士杰:(接念)无耻的棍徒乱胡为,
  哈哈……观看前边一女娘,骑了一匹黑驴,后跟信阳州的一伙无耻棍徒,抢了黑驴是小,诚恐侮了女娘儿的身体。这乃是一桩不平之事,待老汉打上前去。唉呀,打不得,这一杆子狗头,若是遵王法的,就把女娘儿放了,要是不遵王法的,这个把我一推,那个把我一搡,推推搡搡把我搡胡涂了。老汉出门之时,我那老伴何等的叮咛于我,叫我出得门来,休管旁人闲事,小心给我这尻子惹祸,唉,还是不管的好。
  素 珍:(内)苦呀!
  宋士杰:本当不管,这个女娘儿叫了一声苦,老汉心中就象捅刀子一样,唉,这……有了!我那老伴脚是大大的,身子胖胖的,老汉回得店房,对我那老伴言讲,一同打了这个抱不平!
  (圆场进门)老伴,快来!
  万 氏:(上念)奴本万氏女,赛过男子汉,若有人惹我,闹他妈七八天。
  老老你回来了。
  宋士杰:回来了。
  万 氏:往日回家甚晚,今日然何回家甚早?
  宋士杰:非是老汉今日回家甚早,出得门去,只见前边一女娘儿,骑了一头黑驴,后跟信阳州一伙无耻棍徒,赶上前去抢了黑驴事小,侮了女娘儿身体,这乃是一桩不平之事。
  万 氏:你回家来给我说的意思呢?
  宋士杰:我二老去打了这个抱不平。
  万 氏:哎呀,你老了,如今还要好管旁人的闲事呀,你又在给你的老尻子惹祸呀。
  宋士杰:唉,我本当不管,那个女娘儿叫了一声苦呀,我心里就跟捅刀子一样的。
  万 氏:照你这样说,管得的吗?
  宋士杰:管得的。
  万 氏:打下祸来呢?
  宋士杰:打下祸了给宋大爷摆下。
  万 氏:打下福来呢?
  宋士杰:打下福是你万家奶奶的。
  万 氏:站定了!(念)
  听事开言到,
  老老你细听,
  上房里取棒槌,
  打这些杂种们。
  (出门,走圆场)
  (素珍,二小匪上)
  宋 万:清平世界,狗头们反了!
  二小匪:见过宋大爹。
  宋士杰:叫你们的舵把子。
  大土匪:(上)弟兄们,追上了把黑驴、女娘一齐卖,卖了钱给你们换季。
  二小匪:哎呀,有人挡将了。
  大 匪:爷们打的生意,谁敢挡将。
  二小匪:宋大爷跟万家奶奶挡将了。
  大 匪:哎呀,这两个老家伙不是好惹的,来,把衣裳拿到,到茶馆里吃酒,酒馆子吃茶,一会哥子来揽账!
  (二小匪下)
  大 匪:嗨嗨,见过宋大爹!
  宋士杰:爬起来。
  万 氏:哈哈,这个狗杂种,蛐蟮死了变蚂蝗,蚂蝗死了变蛆蚜子,三辈人都不开脸,给你宋大爷见礼,不给你万家奶奶见礼呀,少时,老娘给你七棒槌的八棒槌。
  大 匪:哎呀,这个老家伙,老都老了还争嘴,好,万家奶奶,我给你见礼了。
  万 氏:*(左口右夭),这还差不多。
  大 匪:你可见一个女娘儿骑了一头黑驴。
  宋士杰:宋大爷救下了。
  万 氏:万家奶奶我给救下了。
  大 匪:好好,救下了就救下了,哎呀,宋大爹呀,你老人家是正月十五的龙灯亮过了节的,娃子这几天男人穿的婆娘的鞋——钱(前)紧,孔夫了的褡裢子——前后都是输(书)呀,好不容易打了这个买卖,你把人救下了,把黑驴让给我,卖几个钱我好捞捞本。
  宋士杰:宋大爹连人代驴一起都救下了。
  万 氏:万奶奶既救下了就都不放。
  大 匪:*(左口右夭),你们不要不识抬举,你知道娃子有个脾气。
  宋士杰:你有个什么脾气?
  大 匪:什么脾气(举刀)看,今天不砍你两刀,你不知道我的厉害。
  宋士杰:哈哈,宋大爷倒象个挨刀的,就怕你娃娃不象个耍刀的,来!
  万 氏:哎哎,老老老呀,这一点事情还要你上前,待我来收拾这个小杂种,站过来,你不是耍刀吗,万家奶奶这几天的脚指甲给修长了,来,你给我把脚趾甲修一下。
  大 匪:哎呀,你们听错了,只要把女娘放了,把黑驴让给我,卖了钱,给你们砍两块肥肉吃。
  宋士杰:吃了儿的肉还是要管。
  大 匪:当真要管。
  宋士杰:当真要管。
  大 匪:你果然要管?
  宋士杰:我果然要管。
  大 匪:你真是欺人太甚呀,我要呀,我要呀——
  宋士杰:你要做什么?
  大 匪:我要呀——我要跑呀!(下)
  宋士杰:娃娃呀,你只有一跑。
  万 氏:你个狗杂种只有一跑。
  素 珍:有劳二老搭救。
  宋士杰:一同转回店房。
  素 珍:见过大伯大娘。
  宋士杰:女娘儿请坐!(珍坐)老伴儿,你前去问问女娘儿,姓什名谁?家住那里,到来我们信阳州为了何事?
  万 氏:是。这一女娘,家住哪里,姓什名谁,来到我们信阳州为了何事?
  素 珍:小女子家住河南汝林府,上泽县狮头岭八角林村姚家庄的人氏,姓杨名素珍,因为丈夫生死不明,来到信阳州前打上案官司的。
  万 氏:哎呀,你是个有志气的女子呀。
  素 珍:妈妈过奖了。
  万 氏:老老呀,人家住河南汝林府上泽县狮头岭八角林村姚家庄的人氏,姓杨名素珍,因为丈夫生死不明,来到信阳州前打上案官司的。
  宋士杰:她是个有志气的女子。
  万 氏:他是人好样的。
  宋士杰:你去问他可有状纸无有?
  万 氏:对,有理,素珍,你来在信阳州前打上案官司可有状纸?
  素 珍:这个……
  万 氏:哎呀素珍呀,我们都是好人,不是好人,也不得救你的。
  素 珍:妈妈不要见怪!(取状)
  万 氏:(接状)老老你看。
  宋士杰:哎,你怎么拿个倒倒?
  万 氏:我叫你看的吗?
  宋士杰:店房里边黑暗的紧,待我打到门首观看。
  万 氏:好,我给你打坐的。
  宋士杰:(念状纸,略)
  哎呀,这个写状子的人不做官便罢,倘若做官,一定有八台地位。
  万 氏:歇到你的哟,接我的时候明明是四个人抬的,你要说八个人抬的。
  宋士杰:哎,人家说写状子的人将后来会有八台地位,怎么说你坐起花花轿了,你前去问那个女娘儿此状可曾在上泽县告过?
  万 氏:素珍呀,此状可曾在上泽县告过。
  素 珍:未曾告过。
  宋士杰:哎呀老伴呀,状子倒写得好,可惜他白来了。
  万 氏:怎么白来了哇?
  宋士杰:道台大人上得任来,出得晓谕在外,不准男子拖钱贩少,不准女子越衙告状,若有人拖钱贩少,迎风四十大板,若有人越衙告状,迎风一拶子。此状既然上泽县未曾告过,来到这信阳州前岂不是越衙告状吗?你看,杨素珍鞋尖脚小,怎能受此五刑,岂不是白来了吗?
  万 氏:哎呀素珍啊,道台大人上得任来,出得晓谕在外,不准男子拖钱贩少,不准女子越衙告状,若有人拖钱贩少,迎风四十大板,若有人越衙告状,迎风一拶子,此状既然上泽县未曾告过,未在信阳州前岂不是越衙告状吗?看你鞋尖脚小,怎能受此五刑,岂不是白来了吗。
  素 珍:唉,杨素珍好苦的命呀。
  万 氏:唉呀呀,杨素珍说了一个好苦的命呀,我心里就实在难过呀,可惜我与他没有一点瓜葛之情,要是我与他有点瓜葛之情,定要帮他把这个官司打赢。
  素 珍:不对我拜寄给妈妈膝下行吗?
  万 氏:哎呀,这不敢当呀?
  素 珍:干母,请受儿一拜!(叩头)
  万 氏:(边说边还礼)算了,算了,说了就对了,素珍儿呀,有为娘给你做主,我儿你放心吧。
  宋士杰:哎呀,他收起干女来了。
  万 氏:给,给我干女递状去。
  宋士杰:给你干女递状?你那个肚才敢喝那个醋,有那个金刚钻才敢揽那个破瓷器,你有本事收干女,就没有本事给你干女递状,叫我去递状,你三张纸糊了个驴头,好大的脸面呀,拿过去。
  万 氏:哎呀,这个老挨刀的,他还在争嘴呀,我一会叫你去都去不赢呢,素珍,还不给你干父叩头呀。
  素 珍:干父请上受儿一拜。
  宋士杰:哎,哈哈……说了就算了,老伴,赶紧给素珍儿做饭吃。
  素 珍:谢过干父干母。(下)
  万 氏:这下没说的了,给我干女递状去。
  宋士杰:待我接状就走。
  万 氏:回来,我还要叮咛,杨素珍是我的干女,也是你的干女,这个状递得准你就回来,递不准你就莫回来。
  宋士杰:哎,打这个官司吗,递得上我要回来,递不上我也要回来,我回来了呢?
  万 氏:回来了就在堂屋里,不准进我的睡房里来。
  宋士林:我进了睡房里来呢?
  万 氏:你可知道你万家奶奶的脾气不好,就是这样一脚,把你踢到床下,床下的马桶子拌到了,把你的白胡子染成黄胡子。
  宋士杰:吐吐吐……哈哈哈,哎呀,我宋士杰好大的家规呀,我那老伴呀,要是状子递得上你就回来,要是递不上你就莫回来,我说我回来了呢,她就说你回来了,她就那么一脚,把我踢到床上,床下一个尿桶倒了,把我的白胡子染成了黄胡子,哈哈哈哈……
  (下)
  第 三 场
  金 旦:(上念)在公衙,务公衙。
  不在公衙不务他,
  老虎口里夺碎骨,
  是非门前做生涯。
  在下金旦,以在道台门前当了一名上差,今日心闲无事,去到酒楼沽饮几杯,走。
  宋士杰:(上)哎呀,金旦。
  金 旦:啊,宋大爹!
  宋士杰:金旦,看你公衙打扮,这个上差干嘛住上了?
  金 旦:宋大爹的栽培,这个上差已经住上了。
  宋士杰:*(左口右夭),你当上了上差,宋大爹连个喜酒都喝不上一杯吗?
  金 旦:哎,宋大爹,你今日有事无事呀?
  宋士杰:哎,说有事又没有事,说没事又有点把子小事。
  金 旦:那就随我去在酒楼沽饮几杯。
  宋士杰:唤,我还有点事不去哟。
  金 旦:有什么事,走吧!
  宋士杰:哎,又叫你破费呀,哈哈哈……
  (拉下)
  第 四 场
  (公差甲、乙、丙全上)
  甲 :我乃张德府的。
  乙 :我乃魏奎府的。
  丙 :我乃怀庆府的,伙计,你们往哪里去呀?
  甲、乙:奉了大人命令,去在信阳州投文,你往那里去呀?
  丙 :我也是奉了上司之命,去在信阳州投文,如此,我们一同催骡子。
  甲、乙:就是催你的妈!(走圆场)到了!
  丙 :把你妈接过去。
  甲、乙:老兄,你是初跑衙门,还是久住衙门?
  丙 :咱的人老几辈子都在住衙门。
  甲、乙:原来你是老前辈呀,请来受我一礼。
  丙 :此礼为何?
  甲、乙:我二人是初住衙门的,不知衙门里的规矩,你帮我二人把文投上,人的饭食,马的草料,我二人都包了。
  丙 :既然如此,把坐马带下,
  甲、乙:我二人在高升店等候。(下)
  丙 :(向门官)这是张德的,这是魏奎的,这是怀庆的,三筒文书都给我投上。
  门 官:投文就是这样的投吗?
  丙 :投文不是这样投,怎么投呀?
  门 官:一点规矩礼性都没得,谁给你投,朝下站!
  丙 :哎,老大老大,咱们都是穿的青衣裳,抱的黑柱头,还不懂你那规矩礼性,只要你给我把文投上了,少不了你的规矩礼性。
  门 官:朝下站,(向内)门上二爷请了。
  (内) :何事?
  门 官:河北有三筒文书递上。
  (内) :呈上来,河北有三筒文书呈上。
  (内) :下面听着,大人接了河北三简文书,明日午堂发签。
  (内) :守头门的听着,大人接了河北三筒文书,按作二堂,明日午堂发签。
  门 官:站过来,大人接了河北三筒文书,按作二堂,明日午堂发签拿来?
  丙 :拿什么来?
  门 官:拿礼性来?
  丙 :有有有,你好好坐到(整装)有劳你,多谢你,再谢你!
  门 官:这就是礼性,不行!
  丙 :礼性就是作揖叩头吗,还有什么礼性?
  门 官:真不开眼,说明的,要几个钱。
  丙 :哎呀,我们来的慌忙,既没带银子,又没带钱,我们带的有布,哎,老大,你们这里尺子有多大?
  门 官:两扎算一尺。
  丙 :嗨,我们*(左口右外)尺子才不同,这么一派,那么一拐才算一尺,我给你扯个几十尺,给你算礼性,你看好不好?
  门 官:那倒要得。
  丙 :那先,我先给你比个样子看看,这么一派,那么一拐(比划下)
  门 官:狗头,上了你的当了。(下)
  第 五 场
  (宋士杰、金旦上)
  金 旦:宋大爹,今日未曾吃成。
  宋士杰:今日吃好了,害你花钱了,前去看看大人可曾升堂理事?
  金 旦:把头门的请了,大人可曾升堂理事?
  (内) :大人接了河北三筒文书,按作二堂,明日发签,退堂了。
  金 旦:宋大爹,大人接了河北三筒文书,按作二堂,明日发签,退堂了。
  宋士杰:啊,金旦呀,宋大爹未曾吃儿的酒,喝儿的腔血。
  金 旦:哎呀,老汉发酒疯了(下)
  宋士杰:(唱)三杯酒下咽喉大事忘净,
  骂一声信阳州无有好人。
  啊,只说前来与我干女递状,谁知遇着金旦去在酒楼沽饮了几杯,把状子未曾递上,回得店房,我那干女必定要问,干父呀,你回来了,状子可曾递上。老汉必定讲道,今日遇到几位好友,拉到酒楼饮了几杯,状子未曾递上,明日进城,把这状纸一定与你递上。我那干女必定进道,干父啊干父,杨素珍是你的干女,若是你亲身之女,就是龙心凤肝你也吃之不下,也要把状子递上,这两句话他一定是要讲的,唉,难道说不见她不成,(圆场,进门)老伴呀,不要素珍前来见我。
  万 氏:(内)素珍,与你干父捧茶。
  素 珍:(内)是!(上)干父请来用茶。
  宋士杰:不用!
  素 珍:干父,状纸可曾递上?
  宋士杰:儿呵,今日进得城去递状,谁知遇到几位好友,将我接到酒楼沽饮了几杯,误了递状,明日进得城去,一定将这状纸递上。
  素 珍:啊!干父呀干父,我素珍是你的干女呀,若是你的亲身之女,慢说吃酒,就是龙心凤肝,你也吃之不下,也要把状子递上。
  宋士杰:(背白)哎呀,就跟老汉看见了一样,(向珍)儿呀,你胆大么胆小?
  素 珍:胆大怎讲,胆小怎说?
  宋士杰:胆小回转你的上泽县,再也不用来了,若是胆大,随得为父去在堂口,击鼓鸣冤!
  素 珍:胆小儿也不来打上案官司了。
  宋士杰:好,随我来!(圆场)来到堂口,待为父上前,看堂的上那里去了,宋大爹今天把你好好照顾照顾。
  看 堂:(上)哎呀,宋大爹呀,你那里玩不得呀,怎么搔到老爷的“翘鸡屁眼”来了。
  宋士杰:身居公衙内,无有半日闲,你向那里贪玩去了,如有人击了老爷的堂鼓,你如何吃罪得起。
  看 堂:哼哼,慢说击鼓,他连我这个鼓台也不得上来。
  宋士杰:哼哼,宋大爹我今天就上了你这个鼓台。
  看 堂:唉,你老人家来了,还不是来了。
  宋士杰:你看看你的鼓罩已经揭了。
  看 堂:哎哟,你老人家揭了还不是揭了么,旁人还敢把我的鼓槌拿到吗?
  宋士杰:你眼睛睁大,鼓槌在宋大爹手里拿到的。
  看 堂:唉,你老人家拿到了还不是拿到了,你看看是个什么木头,是个黄杨木还是个狗拿木,未必你还敢把鼓打一下吗?
  宋士杰:是得,宋大爹这一头不敢打,这一头……(击鼓)
  (衙役、金旦、顾读等上)
  顾 读:(念)堂鼓一声催,何处公文回,何人击了堂鼓,看堂的向那里去了?来!
  金 旦:在。
  顾 读:传看堂的,
  金 旦:传看堂的。
  看 堂:来了,宋大爹呀,大人在传呀!
  宋士杰:他传你去呀。
  看 堂:我还不知道去,你照顾我的好事呀,参见大人!
  顾 读:胆大的狗头,身居公衙内,无有半日闲,你向那里打野去了。来?
  役 :有!
  顾 读:拉下去,重责二十,(役拉看堂下,又上)
  看 堂:哎哟,哎哟,谢大人赏罚!
  顾 读:谨防儿的下次,传击堂鼓的人!
  看 堂:是。
  宋士杰:啊!他该来了呀?
  看 堂:你不是个神仙,知道我挨了。大人在传你。
  宋士杰:他传我去。
  看 堂:愁你不来。
  宋士杰:儿呀,大人在传,上得堂去,好好回话,不用害怕,把状子顶在头上。(报)击堂鼓人告进!
  素 珍:参见大人!
  (众衙役哄宋下堂)
  顾 读:喊冤人可有状纸。
  素 珍:现有状纸。
  顾 读:呈状上来。
  素 珍:是!
  顾 读:(念)具告状人丧妇杨素珍,家住河南汝林府上泽县狮头岭八角林村姚家庄人氏。杨素珍,此状上泽县可曾告过?
  素 珍:未曾告过。
  顾 读:大胆,本道上得任来出得晓谕在外,不准男子拖钱贩少,女子越衙告状,男子拖钱贩少迎风四十大板,女子越衙告状,迎风一拶子,你竟敢越衙告状,真是一刁妇,来呀。
  役 :有。
  顾 读:拶起来!
  役 :啊!
  金 旦:且慢!启禀大人在上,她乃是乡间民女,见了大人犹如拨云见天一般,大人动此武刑,她有满腹含冤诉之不出,望大人祈恩。
  顾 读:站过一旁。
  宋士杰:哎呀,金旦这两句话回的甚好,改日我一定要照顾,照顾他。
  看 堂:歇到你的,你照顾我挨二十,照顾他挨四十。
  宋士杰:该你挨瞎打。
  顾 读:杨素珍,你来到信阳州,在哪里居住?
  素 珍:宋士杰的店房。
  顾 读:不叫他招揽旁人的闲事,他又招揽旁人的闲事,来,传宋士杰。
  看 堂:传宋士杰。
  宋士杰:哎呀,传来传去传起我宋士杰来了。
  看 堂:传宋士杰!
  宋士杰:来了,难道说不见他不行,此番上堂又要与他驳答驳答。
  看 堂:宋士杰。
  宋士杰:来了!来了!报!宋士杰告进,宋士杰与大人叩头。
  顾 读:宋士杰你来了!
  宋士杰:大人在传,小人怎敢不来?
  顾 读:你还在人世?
  宋士杰:老天爷不要命。
  顾 读:不准你招揽旁人的闲事,为什么又招揽旁人的闲事。
  宋士杰:我招揽何人的闲事?
  顾 读:杨素珍打上案官司,不落在别人的店中,偏偏就落在你的店中?
  宋士杰:她是个打上案官司的,我是个开酒食饭店的,不落在酒食饭店,难到叫他落到庵观寺院不成。
  顾 读:这……你一概强辩。
  宋士杰:我一概正理。
  顾 读:杨素珍的保状?
  宋士杰:小人愿保。
  顾 读:你为何招揽讨保?
  宋士杰:想当年小人以在前任道台衙门当了一名得力的书班,随定大人去到上泽县催地锭银子,杨素珍的父亲与我交好,将小人接到他家饮宴,那时节杨素珍只有这么高……
  (众役哄吼)
  看 堂:拉下来打哟!
  宋士杰:啊啊,这么高,以在酒席宴前摆来摆去,他的父亲将她寄拜在小人膝下以为干女。此番,因为她的丈夫生死不明,来在信阳州前打这一场上案官司,又道是:不是黄泥不烂路,不是草籽不沾身,无亲不故,是亲有三故,她是我的干女,我是他的干父,干女打官司,干父不保,无人敢保。
  顾 读:要你保下才好!
  宋士杰:我保下,也就不错。
  顾 读:递保状来!
  宋士杰:现成的。
  顾 读:拿来!
  宋士杰:拿去!
  顾 读:领人!
  宋士杰:就走!
  看 堂:打火,吃烟。
  素 珍:干父啊,你见了大人这几句话回的甚好。
  宋士杰:哼哼,我见了他,连这句话都回答不上,枉与旁人包揽词讼打官司。
  (宋笑,拉素珍下)
  顾 读:金旦过来,老夫这有公文一角,去到上泽县提拿姚、杨二家到案。
  金 旦:大人高升。
  (手下吼,退堂)
  宋世杰:(上)金旦,你去到上泽县捉拿姚、杨两家到案,你可不要得财卖放,可不要少一名、卯一名,倘若少一名,卯一名。你可知道宋大爹这一张嘴巴不饶人的。
  金 旦:我一定尽力而办。
  宋士杰:宋大爹这里有白银一锭,权当一茶之敬。
  金 旦:哎呀,宋大爹的我不敢收。
  宋士杰:大胆收下,回来再给你接风。
  看 堂:这个老日的银子可不是好用的。
  金 旦:多嘴!
  看 堂:上马!(下)
  金 旦:待我快马加鞭,(圆场,下马)来在堂口,待我击了堂鼓。
  (击鼓)
  (四衙役引刘提上)
  刘 提:(念)堂鼓一声响,何处公文忙?本县刘提,来,传击堂鼓人上堂。
  手 下:击堂鼓人上堂。
  金 旦:来也,刘大人请了!
  刘 提:上差到此何事?
  金 旦:上司有公文,拿去看来。
  刘 提:待我看来(看介)好,帮差二十名!
  金 旦:大人高升。
  (刘提下)
  金 旦:带马!(圆场)
  役 甲:来到杨家庄。
  金 旦:接马过去,上前叫门!
  役 甲:开门来!
  杨 青:(上念)为人不做亏心事,
  半夜叫门心不惊。
  金 旦:锁了。
  杨 青:清平世界敢拿法绳锁我黉门生员。
  金 旦:杨素珍告下伸冤大状,提拿你们两家对审。
  杨 青:你们是红脚干,你们把铁链子往我头上一套,连一个钱也套不出来,我去到姚家庄给你掳搭掳拉,保叫你们多得一点银子。
  金 旦:如此前面带路。
  (圆场)
  杨 青:来到姚家庄。
  金 旦:前去叫门。
  杨 青:姚大先生开门来。
  廷 春:(上念)黄犬汪汪叫,
  必定有贼到。
  开开门来看。
  役 :锁了!
  廷 春:哎哟!(接念)
  吓了老子一大跳。
  屋里的快来。
  田 氏:(上)什么事。
  廷 春:哎呀,屋里的,杨大舅带了多少人抢咱们来了。
  田 氏:待我看来!(开门)杨大舅,这就是你的不是,你带得许多人抢咱的来么?
  杨 青:唉,非也,杨素珍告下了申冤大状,上差来提拿我姚、杨两家前去对审。
  田 氏:唉呀,这怎么好啊!
  杨 青:赢官司,纸道场,泼几百两银子就把官司打赢了。
  田 氏:你少站一时。
  廷 春:屋里的呀,你不要取银子,取几百串钱榨死那些龟孙。
  杨 青:有钱的王八旦说大话。
  田 氏:多口!(抱银子出来)杨大舅,这有三百两银子,先把公差打发了。
  杨 青:(背白)哎呀,到底是有钱呀,一下子就给了三百两银子,我去在信阳州打官司没得一个钱,待我先吃他一百两。上差大人,我说了半天,好容易呀,给了你们二百两银子。
  金 旦:这是一场苦差,二百两银子不够。
  田 氏:哎呀,杨大舅,我是三百两银子,怎么只有二百两?
  金 旦:哎,三百两银子,你怎么说只有二百两?
  杨 青:哎呀,莫是掉了吧,叫我找找,嗨,袖内财呀袖内财,刚才进去又出来,啊,这一百两银子在这里。
  金 旦:哼,你简直是吃红了脸了,以在柳林等候,你们赶快来。(金旦带役下)
  田 氏:杨大舅呀,你还要打个主意才是。
  杨 青:想信阳州的那一伙官员,不是你兄弟的年兄,就是你兄弟的年弟,你回得府去叫你那兄弟写一封谅情的书信,这场官司一定能打赢。
  田 氏:此计甚好。
  杨 青:我在柳林等候!(下)
  田 氏:嗨,你怎么跑到那高头去了,还不下来。
  廷 春:下来,下来!哎呀,田氏呀田氏,你莫悔,药酒毒死姚廷美,杨素珍告下申冤状,准备打你个*(左口右片)儿嘴。
  田 氏:你做的好事呀,还不给我滚下去。
  (廷春下)
  田 氏:(向内)小僮走来!
  小 童:(上)见过大奶奶!
  田 氏:与我套车伺候。
  (小童赶车介)(同下)
  第 六 场
  田 伦:(上念)实授江西为正印,
  父死丁忧未领聘。
  (内)大姑娘回府。
  书 童:大姑娘回府!
  田 论:闪门有请,
  书 童:闪门有请。
  田 氏:(上)兄弟。
  田 伦:姐姐请坐,不知姐姐回府,未曾远迎,多有得罪。
  田 氏:怎敢兄弟远迎。
  田 伦:姐姐不在姚门当家立志,回府何事?
  田 氏:哎呀兄弟呀,杨素珍已在信阳州前告下了申冤大状,提拿我姚、杨二家前去对审,我想信阳州那一伙官员,不是你的年兄,就是你的年弟,回得府来,请兄弟写一封谅情书信,为姐也好打这一场官司。
  田 伦:姐姐呀,闻听人言,你在姚家当家不正,走东串西,要为弟写这封书信,那万万不能。
  田 氏:唉,兄弟呀!(唱)
  求兄弟写一封谅情书信,
  为姐我走一走上司衙门。
  田 伦:(唱)闻听你在姚家当家不正,
  要为弟写书信万万不能。
  田 氏:罢呀!(唱)
  端一把木椅儿门前坐定,
  看田伦把姐姐怎样施行。
  田 伦:(唱)转面忙把母亲请。
  有请母亲!
  田 母:(上唱)田伦儿请为娘所为何情?
  田 伦:你那孝道的女儿回府来了。
  田 母:啊,大姐在哪里?
  田 氏:别是她妈的二姐。
  田 伦:哼,母亲到了。
  田 氏:哎呀,见过母亲。
  田 母:罢了,一旁坐下,儿呀,你不在姚门,回府何事?
  田 氏:哎呀母亲呀,杨素珍已在信阳州前告下了申冤大状,上司有文,捉拿我们姚、杨二家前去对审,我想信阳州那一伙官员不是兄弟的年兄,就是兄弟的年弟,儿回得府来,请兄弟写一封谅情书信,儿也好打这一场官司。
  田 母:闻听人言,你在姚门当家不正,走东窜西,败坏姚家的门庭,要叫你兄弟写这一封书信,那万万不能。
  田 氏:唉呀呀,来么来么,娘也是这样说,儿也是这样讲。好了,这一回去到信阳州打赢了便罢,若是打输了,我把罗裙改将下来,搭在肩上,茶馆里进,酒馆里出,有人问我,我就说我是田伦的姐姐,丢人丢你娘家的人,还把我婆家的人丢了吗?
  田 母:好丫头呀!(唱)
  小丫头说话不思量,
  枉为儿父坐都堂,
  不知那里把德丧,
  所生下小丫头败坏门庭。
  转面来再对田伦讲,
  快写书信到信阳。
  田 伦:母亲啦,要儿修出万万不能。
  田 母:儿呀,你兄弟不与你写这封书信如何是好?
  田 氏:母亲,你跪他一膝嘛。
  田 母:跪不得吧!
  田 氏:哼,跪得!
  田 母:好丫头啊!田伦儿,你不给你姐姐修书,为娘就跪下了。
  田 伦:哎呀母亲,你这一跪,难道就不顾的纱台了吗?
  田 母:儿呀,还要修书才是。
  田 伦:也罢,母亲,离不了三百两银子压书。
  田 母:儿呀,离不了三百两银子压书呀。
  田 氏:母亲,把你的私房银子给我垫三百两。
  田 母:你又刮起为娘来了。
  田 氏:女儿刮洗这一回了。
  田 母:儿呀,为娘垫上三百两银子。
  田 氏:母亲请退。
  (田母下)
  田 氏:兄弟呀,你把这封书信写扎实点,我把这场官司打赢了,回来给你做个花包包。
  田 伦:好无廉耻。
  田 氏:来么来么,这么大个府司还没盐吃。(下)
  田 伦:来人!
  书 童:(上)在。
  田 伦:溶墨伺候,(写介)田伦家书,安康安康!下书人走来。
  书 童:下书人走来。
  下书人:(上)参见大人!
  田 伦:这有书信一封,信阳州投递,一字值千金。
  下书人:换马不换人。
  (分下)
  第 七 场
  (唢呐牌子)
  (下书人、甲、乙分上)
  甲 :伙计,你今向何往?
  乙 :去到信阳州下书。
  甲 :如此,我们一同马上加鞭,(圆场)
  天色已晚,下马投店。
  乙 :一同下马。
  甲 :店家走来。
  宋士杰:(上念)门外高声语,开门看是谁?
  (开门)啊,原来二位公差,到此何事?
  甲、乙:天色已晚,到此投宿。
  宋士杰:二位请进。
  甲、乙:将坐马代进,多加草料。
  宋士杰:是,二位用些什么?
  甲、乙:不用什么,只用小房一间,残蜡半支,好酒一瓶。
  宋士杰:那是有的,随得我来,你们还用什么?
  甲 :我这有一个包袱寄柜。
  宋士杰:拿来。里面小心灯火。
  甲、乙:外面不用上锁。
  宋士杰:哎呀,观看这两名公差口中带刺,待我闪在一旁听他讲些什么?
  甲 :伙计,你侍奉的哪一位大人?
  乙 :我侍奉的顾大人。
  甲 :顾大人为官如何?
  乙 :顾大人为官天性不好,有钱的请上天堂,无钱的打入地狱。你侍奉的那位大人呐?
  甲 :我侍奉的田大人。
  乙 :田大人为官如何?
  甲 :田大人官居江西八府巡按,父死丁忧,未曾领命上任,伙计,你今这样打扮,欲向何往?
  乙 :我奉了顾大人之命,去到四乡催讨地佃银子,伙计,你今这样打扮,欲向何往?
  甲 :我奉了田大人之命,来到信阳州与顾大人送礼。
  乙 :哎,伙计呀,这又不是年,又不是节,送的什么礼呀?
  甲 :唉这……伙计,有道是:酒酒酒。
  乙 :自吃酒。
  甲 :旁人闲事。
  乙 :丢开手。
  甲 :请酒。
  甲、乙:请酒,哈哈哈……。
  宋士杰:啊,老汉适才听到这一位公差问这一位公差:你伺奉的那一位大人。这一位公差讲道:我伺奉的顾大人。这一位公差又问你侍奉的那一位大人,这一位讲道,我伺奉的田伦田大人。这一位公差问这一位公差,顾大人为官如何,这一位公差讲道,顾大人为官天性不好,有钱的上天堂,无钱的打入地狱。这一位公差问这一位公差,田大人为官如何,这一位公差言道田大人官居江西八府巡按,父死丁忧,未曾领命上任。这一位公差问这位公差,你这样打扮,今向何往。这一位公差讲道,我奉顾大人之命,四乡催讨地佃银子。这一位公差问这一位公差,你这样打扮,今向何往。这一位公差讲道,我奉田大人之命,来到信阳州与顾大人送礼。这一位公差讲道,这不是年不是节,送的什么礼!这一位讲道酒酒酒,这一位讲道自吃酒,这一讲道旁人闲事,这一位边讲道丢开手。言话之间,各自安睡而去,哎呀,我那干女时常对我言讲,她有一刁嫂田氏之弟名叫田伦,官拜江西八府巡按,啊,田大人与顾大人送礼,又不是年又不是节送的是什么礼呀,啊,有了,这有一个包袱寄柜,少时打开书信一看再作道理。
  (下)
  (打三更鼓,音乐奏“小开门”)
  宋士杰:(又上向内)老伴,还有饮食没有,老汉我有点饥饿。
  万 氏:(内)来了,现有饭食,快来吃吧!
  宋士杰:来了。(看信)上写:(念)
  拜上拜上多拜上,
  多多拜上顾年兄!
  双塔寺内曾分手,
  别有几载未相逢。
  上泽县有个姚守寡,
  她本揽家不贤人,
  勾引奸夫把本夫害,
  反赖大伯姚廷春,
  三百两银子压书信,
  还望年兄看弟情,
  上案官司归顾理,
  登门叩谢顾年兄。
  田伦家书,安康安康,唉呀,果然是为了我干女这场官司,田伦与顾读写的谅情书信,顾读不立案准情则可,倘若立案准情,岂不是将杨素珍置之于死地!这,这这这便如何是好,啊,有了,我不免将这书信上的情由一字拓一字,一行拓一行,写在我这衣襟上面,若有钦差到此,我好上告于他,这般时候,待我写来。
  (唱二黄导板)
  上写拜上多拜上,
  万 氏:哎呀老老,夜静三更,你还不歇息。
  宋士杰:这有几笔残账,誊写一毕,我就来歇息。
  万 氏:你赶快来呀,我一个人睡觉实在冷的很呀!(下)
  宋士杰:哎呀,把老汉吓了一大跳,正是:
  (念)少年夫妻老来伴,
  一时不见他干燎乱!
  (唱二黄回龙)
  多多拜上顾年兄,(转一字)
  双塔寺内曾分手,
  别有几载未相逢。
  上泽县有个姚守寡,
  她本揽家不贤人,
  勾引奸夫把本夫害,
  反赖大伯姚廷春,
  三百两银子压书信,
  还望年兄看弟情,
  上案官司归顾里,
  登门叩谢顾年兄。
  田伦家书,安康安康,我没说顾读啊顾读,你不立案准情则可,你若立案准情,我这衣襟就是你大大的对证,天气尚早待我少睡一时。
  (下)
  (打五更鼓)
  宋士杰:(又上)天色已经大明,
  二位公差醒来。
  甲、乙:好睡!(开门)
  宋士杰:随我转向前店,二位,你们用些什么?
  甲 :投了文回来再用膳,问你借个东西。
  宋士杰:什么东西?
  甲 :借个银罐。
  宋士杰:要三百两的,还是五百两的?
  甲 :你怎么知道是三百两,五百两的。
  宋士杰:哎,不瞒二位,老汉从前也在公衙办事,因此知道三百两五百两。
  甲 :原来是前辈老先生,失敬了,用三百两的。(宋背白)
  宋士杰:我知道你是三百两的,拿五百两的你也没有那么多银子往里头装,(转身)银罐包袱在此,你们早去早回。
  甲、乙:坐马多加草料,(下)
  宋士杰:两个瞎眼的狗头,你连宋大爹都不认识,我莫说田、顾二大人呀,田、顾二大人,到后来丢官就丢在这两个狗头的手里。
  (下)
  第 八 场
  顾 读:(上念)尔俸尔禄,名高名知。
  (坐念)曾记当年上京城,
  皇榜得中第三名,
  双塔寺内曾分手,
  信阳州前官万民。
  本道顾读,只因恩师来到任所,身得重病,不知这几日病情如何,家院!
  家 院:在!
  顾 读:有请老师爷。
  家 院:有请老师爷。
  师 爷:(上)奈何奈何,冤孽病何日得脱。
  唉哟,唉哟……(坐)
  顾 读:参见恩师。
  师 爷:少礼,一旁请坐。
  顾 读:恩师这几日病体如何?
  师 他:哎哟,十分沉重啊。
  顾 读:慢慢地将养。
  师 爷:你给我弄的盘缠银子呢,我要回黄州啊。
  顾 读:俸禄银子一到,打发恩师回家。
  师 爷:俸禄银子一月不到呐?
  顾 读:等候一月。
  师 爷:一年不到呐?
  顾 读:唉,那里要得许久,
  师 爷:哎呀,我实在等不住啊,
  甲 :(上)堂上哪位?
  家 院:做什么的?
  甲 :有劳通报大人,田大人下书人要见。
  顾 读:传通打进。
  家 院:是。传通打进!
  甲 :是。(下)
  家 院:书信在此。
  顾 读:侍老夫观看(念)上写
  拜上拜上多拜上,
  多多拜上顾年兄,
  双塔寺内曾分手,
  别有几载未相逢。
  上泽县有个姚守寡,
  本是揽家不贤人,
  勾引奸夫把本夫害,
  反赖大伯姚廷春,
  三百两银子压书信,
  还望年兄看弟情。
  看弟情……田伦呐,田年兄,今日修了这封谅情书信,耍笑于我,实为可恼……可气……(下)
  师 爷:哈子呀,沿得银子算子,你还骂老师爷吃草啊!
  书 童:大人是看书信烦恼,不是骂老师爷吃草。
  师 爷:啊啊,看书信发恼啊,好,把书信给老师爷看看。
  (念信)拜上拜上多拜上,
  多多拜上顾年兄,
  双塔寺内曾分手,
  别有几载不相逢。
  上泽县有个姚守寡,
  她本揽家不贤人,
  勾引奸夫把本夫害。
  反赖大伯姚廷春,
  三百两银子压书信……
  哎哟,快把这三百两银子给老师爷拿来,盘银上船去。
  (书童携银罐下)家院。
  家 院:在!
  师 爷:少时你大人来了,就说你老师爷回黄州去了,正是:
  (念)顾读做清官,
  老师爷没盘缠,
  三百两银子我带走,
  顾读啊!(接念)
  我管你丢官不丢官。(下)
  顾 读:(上)好恼!好气!怎不见你家师爷?
  家 院:老师爷回黄州了。
  顾 读:三百两银子呢?
  家 院:老师爷带走了!
  顾 读:恩师呀恩师,你将三百两银子带走,你就不顾弟子的前程。
  金 旦:(上)禀大人,姚、杨两家提到!
  顾 读:三百两银子不带走,姚、杨两家不提到,三百两银子带走,偏偏姚、杨两家提到,田伦呐,田年兄,这一场官司为弟与你代审了罢!金旦,打鼓升堂!
  金 旦:是!(下)
  (家院、顾读同下)
  第 九 场
  (三通鼓。金旦、四役分上)
  顾 读:(上)好恼,好气!(坐念)
  清官不受贿,受贿受了心。
  别的我不问,单问杨素珍。
  来,带姚、杨两家。
  金 旦:姚、杨两家上堂。
  (姚、杨、田同上,宋随素珍上。)
  众 :参见大人!
  顾 读:低头听点:杨青!
  杨 青:犯身在!
  顾 读:田氏。
  田 氏:有!
  顾 读:姚廷春!
  廷 春:做啥?
  顾 读:杨青,卖你同胞妹何人主婚?
  杨 青:婆婆陈氏。
  顾 读:你得了多少银子?
  杨 青:小人得了几两追悔银子。
  顾 读:读了地基卖绝基,一树能剥儿层皮,孔圣人也有你这等的狂孙。
  杨 青:犯身知罪。
  顾 读:低头!姚延春,你药酒毒死胞弟,从实招来!
  廷 春:咱的不知,问过咱的老婆子。
  顾 读:缩头的男子。田氏,手持钢刀刺杀七岁的宝童,从实招来。
  田 氏:冤枉呵,大老爷,我们是一概的好人。
  顾 读:本道上得任来,早知道你们是好人。下去!
  三 人:我们官司打赢了。(下)
  宋士杰:素珍啦,这场官司我们输了。
  素 珍:干父呀,未曾见大人,你怎么知道打输了?
  宋士杰:见与不见都是打输了。
  顾 读:传宋士杰交保。
  金 旦:宋士杰交保。
  宋士杰:来了,素珍,上得堂去好好地回话,不要张口张舌,报!宋士杰交保!
  金 旦:下去!
  素 珍:参见大人!
  顾 读:杨素珍,你为何告下刁状?
  素 珍:我替夫伸冤,何为刁状?
  顾 读:你勾引奸夫,害死本夫。
  素 珍:勾引奸夫是谁?
  顾 读:杨春。
  素 珍:杨春是那里人氏?
  顾 读:南京水西门。
  素 珍:到此路隔好远?
  顾 读:千百余里。
  素 珍:既隔千百余里,他不来投生反来投死不成?
  顾 读:你们是先奸后娶。
  素 珍:先奸后娶,大人你亲眼所见吗?
  顾 读:哎这……,大胆,空口问囚囚不招,拿棒唤犬犬必逃,人命大事,不动大刑,量你不招,衙役们!
  役 :啊!
  顾 读:你与本道拶起来!
  役 :啊!
  素 珍:(唱二黄浪里钻)
  吼叫一声上了刑,
  不由素珍胆颤惊,
  咬定牙关不招认,
  宋士杰:儿呀,千万招不得!
  役 :下站!
  顾 读:催刑!
  役 :啊!
  素 珍:(唱)十指连心疼坏人。
  有招!
  金 旦:有招。
  顾 读:松刑划招。
  素 珍:(唱)左写一笔不成字,
  右写一笔成了“人”。
  “人”字头上加两点,
  划个火字烧自身。
  金 旦:现有招供。
  顾 读:上刑收监。
  素 珍:干父啊!
  宋士杰:唉,叫你不招不招,你偏偏将一个药毒亲夫一案招在你的身旁。
  素 珍:本当不招,你来看啦,人心似铁非为铁,官法如炉才算炉。
  宋士杰:哼,说什么人心似铁非为铁,官法如炉才算炉,你受不起武刑,打的什么上案官司,招是招了吧,你去坐监,干老子我慢慢定计掏弄我儿出狱。
  素 珍:干父,干父,回得店去,多拜干母,就说儿少来问安了!
  (下)
  宋士杰:(向内)禁婆子,杨素珍可是我的干女,你们要好好照顾。你们监里的规矩,老汉一霎时来给你们办交接,这一场官司怕不是这样的审法,不是这样的问法。
  顾 读:何人堂口吵闹?
  金 旦:宋士杰。
  顾 读:啊,这一场官司有这个老日的在内,又有一些难缠呀,难道本道不见他不成,来,传宋士杰上堂。
  金 旦:宋士杰上堂。
  宋士杰:哎呀,这个狗官传来传去传起我宋士杰来了。
  金 旦:传宋士杰。
  宋士杰:来了,此番上得堂去,必然拿我三两项过错,要打我宋士杰四十个板子。
  金 旦:宋士杰上堂!
  宋士杰:哎,难道说不见他不成!
  金 旦:传宋士杰。
  宋士杰:来了,报,宋士杰告进,宋士杰与大人叩头。
  顾 读:宋士杰你来了。
  宋士杰:大人在传,小人怎敢不来。
  顾 读:你在堂口吵闹,若非你心中不服吗?
  宋士杰:原本不服。
  顾 读:你是哪些不服?
  宋士杰:原告打成被告,被告打成原告,原告上刑下监,被告一刑不动,我就是这些不服。
  顾 读:杨素珍告下了刁状。
  宋士杰:何为刁状?
  顾 读:勾引奸夫害死了本夫。
  宋士杰:勾引奸夫是谁?
  顾 读:杨春。
  宋士杰:杨春是哪里人氏?
  顾 读:南京水西门。
  宋士杰:离此路隔多少?
  顾 读:千百余里。
  宋士杰:既隔千百余里,他不来投生反来投死不成?
  顾 读:他们是先奸后娶。
  宋士杰:先奸后娶是你亲眼得见吗,大人?
  顾 读:这……宋士杰,你苦苦维护杨素珍,难道你受贿不成?
  宋士杰:着!原本受贿,不多!
  顾 读:多少?
  宋士杰:三百两。
  顾 读:哎呀,这一场官司瞒得过三班衙役,瞒不过宋士杰老日的,衙役门,将宋士杰拉下去重责四十。
  宋士杰:你打我不成。
  顾 读:怎么打你不成?
  宋士杰:打我无有过犯。
  顾 读:我打你个吵闹公堂。
  宋士杰:打多少?
  顾 读:打四十。
  宋士杰:论律条看来,吵闹公堂只能打二十,不能打四十。
  顾 读:本道还要打。
  宋士杰:讲明了再打,
  顾 读:我打你个欺官蔑法,吵闹公堂,共总打四十板子,衙役们,你与我着实地打。
  宋士杰:哎,说什么欺官蔑法,吵闹公堂,要打我四十大板,我思量这个赃官今天不打我几下,你也不好意思退堂啊!
  役 :请宋大爹受刑。
  宋士杰:呸,呸,宋大爹挨打,要你们吆喝什么?当挨打的脱裤子,欠账的还钱,打,打了才好!(下)
  (内)数道,一十!数道,二十!数道,三十!数道,四十!
  宋士杰:(上)谢过大人赏罚。
  顾 读:宋士杰,本道打得你可公?
  宋士杰:也公。
  顾 读:可服。
  宋士杰:带服不服。
  顾 读:不公不服,本道也不打你了,从今往后你休见本道。
  宋士杰:我见了你又便怎样?
  顾 读:招存生一口,掩面还乡。
  宋士杰:不知谁死谁来见。
  顾 读:那怕你人心似铁。
  宋士杰:那怕你官法如炉。
  顾 读:哄下去。
  宋士杰:泼这个老命跟你拼了。
  顾 读:退堂!
  (衙役、顾读下)
  宋士杰:(唱二黄导板)
  四十板只打得皮开肉绽,
  (转)
  骂一声狗赃官做事可恶,
  有朝日按院大人从此路过,
  我一状要告掉你赃官顾读。
  顾读,顾读,狗赃官,我要告你呀,我要告你……唉哟!
  (下)
  第 十 场
  (宋士杰、杨春分上,二人相撞)
  宋士杰:这一汉子好生无礼,大路朝天,一人半边,你怎么拿起凉风脖子打起老汉来了?
  杨 春:唉,分明是你拿凉风膀子打我,还说我打你,我杨春今日有事,倘若无事,定不与你甘休。
  宋士杰:杨春?哎呀,我干女结拜的兄长杨春莫非就是他吗?这一汉子,听你之言,你莫非就叫杨春吗?
  杨 春:我是叫杨春,你还怎么样啊!
  宋士杰:唉,你这小伙子,连干父都不认,乱撞起来了。
  杨 春:胡说,你是谁的干父啊。
  宋士杰:你在柳林结拜一小妹,名叫杨素素,来到信阳州前打官司有的吗?
  杨 春:啊……你怎么……
  宋士杰:他寄拜老汉膝下,杨素珍是我的干女,你不是我的干儿子吗?
  杨 春:啊,原来如此,干父请坐,受我一拜。
  宋士杰:罢了,罢了,你今向何往?
  杨 春:我正要找我的小妹,前去打这场上案官司。
  宋士杰:你告的何人?
  杨 春:我告的姚、杨两家。
  宋士杰:我这有一张状子,告的是田、顾二大人,你拿去一告就准。
  杨 春:哎,干父呀,你这状子名讳不对呀。
  宋士杰:这有言辩。
  杨 春:什么言辩?
  宋士杰:你就说宋士杰是小人的干父,干父有病,干儿替干父告状,并无外意,这样一辩就辩掉了。
  (内道锣三响)
  宋士杰:杨春,你去看哪里道锣响亮?
  杨 春:是!(下)
  宋士杰:我早都知道按院大人今日下马,出有晓谕在外,不准人拦轿喊冤,倘若拦轿喊冤,重责四十大板,我这才挨了打的,怎么又挨得起四十大板,我看杨春身体健壮,叫他替我挨这几十个板子。
  杨 春:(上)干父,乃是按院大人今日下马!
  宋士杰:好,你就拿这状子前去叩告,一告就准!
  杨 春:遵命!(分下)
  第 十 一 场
  (四龙套、中军引毛朋上)
  (唢呐牌子,圆场)
  杨 春:冤枉!
  中 军:禀大人,有人喊冤。
  毛 朋:本院出得京来,有晓谕在外,若有人拦轿喊冤,重责四十板,来,拉下去夹打!
  众 :啊!
  杨 春:异乡人杨春好苦的命啦!
  中 军:禀大人,喊冤人喊道:异乡人杨春好苦的命呐!
  毛 朋:免去责打。住轿!传喊冤人!
  中 军:传喊冤人。
  杨 春:参见大人。
  毛 朋:可有状纸。
  杨 春:现有状纸。(呈上)
  毛 朋:喊冤人,你叫什么名字?
  杨 春:小人杨春。
  毛 朋:大胆,你名叫杨春,状纸上写的宋士杰,你一人敢顶二人的名讳,敢莫是一刁徒,来!
  众 :在!
  毛 朋:拉下去重责!
  杨 春:且慢,小人有下情回禀。
  毛 朋:讲来!
  杨 春:启禀大人,宋士杰是小人的干父,干父替干儿告状,并无二意。
  毛 朋:好,准了你的状子,察院候审。
  杨 春:谢大人!(下)
  毛 朋:来,开道信阳州!
  (齐下)
  宋士杰:(上念)杨春去告状,未见转回还。
  杨 春:(上)见过干父。
  宋士杰:杨春,你回来了。
  杨 春:儿回来了。
  宋士杰:状子可曾递上?
  杨 春:递上了。
  宋士杰:递上了?你站过来,唉,状子没递上,拿来我去递。
  杨 春:状子递上了。
  宋士杰:站过来。
  杨 春:哎,干父呀!买骡子买马,你看走势来了。
  宋士杰:哎呀,杨春呀!大人出得京来,有晓谕在外,若有人拦轿喊冤,重责四十大板,你看我挨了四十大板,怎么能又受武刑,叫你去替我挨这四十个板子的。
  杨 春:唉呀,多亏你的好照顾呀,哈哈哈哈,我就照你教的那个话去回,大人就准了我的状子,并传话下来,叫我在察院候审。
  宋士杰:当真递上了?
  杨 春:当真递上了。
  宋士杰:好,杨春,接钱捆子,回得店房,叫你那干母,宰上一只肥母鸡,烙上一个锅盔馍,吃得饱饱的,好打赢这场官司。
  (同下)
  第 十 二 场
  (四龙套、中军引毛朋上)
  (田伦、顾读、刘提上)
  田伦田大人
  三家院:(同白)顾读顾大人,迎接大人下马。刘提刘老爷
  中 军:田伦田大人,顾读顾大人,刘提刘老爷,均有腥红手本,迎接大人下马。
  毛 朋:察院伺候。
  中 军:众位大人,察院伺候。
  (家院引田、顾、刘下)
  毛 朋:开道察院。
  (圆场,田、顾分上)
  田、顾:(圆白)大人出得京来,龙行一步,百草沾恩沾阳。
  毛 朋:好说,本院出得京来,带的人御众多,骚扰二年兄不安。
  田、顾:岂敢。
  毛 朋:你我弟兄均在于此,怎么不见刘年兄呢?
  田、顾:刘年兄官职职小,不敢晋见。
  毛 朋:说什么官卑职小,不敢晋见,来,叫刘提报名而进。
  中 军:刘提报名而进。
  刘 提:(上)报,刘提告进,参见大人。
  毛 朋:刘提,本院出得京来,儿女百姓告道于你,白日饮酒晚来喧哗,草菅人命,来,乌纱摘去,罚跪仪门。
  田、顾:大人还要谅情、谅情。
  毛 朋:二年兄敢么与他讲情。
  田、顾:大人祈恩。
  毛 朋:来,将刘提乌纱还原,罚俸三月,降级留任。
  刘 提:谢大人,(出门介)田、顾二年兄呀,我倒出来了。现在你们二人怎么得了呀!(下)
  毛 朋:二位年兄,刘年兄犯罪,你二人与他讲情,若是你二年兄犯罪,又是何人讲情呢?
  田、顾:这……啊,听天由命。
  毛 朋:好一个听天由命,有人把你们告下了。
  顾 读:有告必有证。
  毛 朋:告在为弟近前,岂能没有对证,来,传宋士杰。
  中 军:传宋士杰。
  (宋上)
  顾 读:(出门)宋士杰你来了。
  宋士杰:大人传小人,怎敢不来。
  顾 读:你好狠的状子呀。
  宋士杰:大人,你好狠的板子呀。
  顾 读:你这一状不怕把本道告掉了吗?
  宋士杰:你那四十板子不怕把小人打死了吗?
  顾 读:大人在传你,我看你拿什么话回呀。
  宋士杰:这个不用你操心,报,宋士杰告进,宋士杰与大人叩头。
  毛 朋:你状告田、顾二大人什么主意,当着本院诉来。
  宋士杰:大人容禀,七品大人,小人并非此处人氏,乃三楚德安府人氏。因为原郡天公干旱,六料不收,小人带领我那老伴出外逃荒,逃至信阳州前,以在前任道台衙门当了一名行房书班。因小人爱招揽旁人闲事,好打不平,恼怒道台大人,革条一张,将小人草出衙来,永不与衙办事。使我情其无奈,在信阳州前南关以外开了一座水食饭店,暂渡生活。杨素珍因丈夫身死不明,来到信阳州前替夫伸冤,寄拜小人膝下,那日正在店房打坐。来了二位公差投店,小人听他二人言讲,这一位问道这一位,你伺奉那一位大人。这一位讲道,我伺奉的顾读顾大人。这位问这一位,你伺奉的那一位大人。这一位言道:我伺奉的田伦田大人。这一位又问道到这一位,顾大人为官如何,这一位言道:顾大人为官天性不好,有钱的请上天堂,无钱的打入地狱。这一位问这一位,田大人为官如何,这一位讲道,田大人官居江西八府巡,父死丁忧,未曾领命上任。这一位又问道这一位,你这样打扮欲向何往。这一位讲道:我奉了顾大人之命,去到四乡催讨地佃银子。这一位又问道这一位:你这样打扮,今向何往。这一位言道我奉田大人之命,来到信阳州与顾大人送往。这一位讲道,这不是年又不是节,送的什么礼。这一位言道:酒酒酒,这一位讲道,自吃酒,这一位讲道,旁人闲事,这一位又讲道,丢开手。说在此间,小人有剁手之罪。
  顾 读:来,把手剁了。
  毛 朋:且慢,问明了再剁。
  宋士杰:顾大人,你等他(指手)再长一下,问明了再剁。
  中 军:回话。
  宋士杰:大人世代公侯,小人去在厨下,热了膳食一碗,将那信皮脱开,说在此间,小人有挖目之罪。
  顾 读:把他的眼睛挖了。
  毛 朋:慢,问明了再挖。
  宋士杰:大人公侯万代,哎,顾大人,话回明了再挖,我还想看看世界呢。
  中 军:回话。
  宋士杰:小人把那书信从头至尾看了一遍,果然是为了我干女这一场官司,田大人与顾大人写的谅情书信,我想,顾大人不立案准情则可,倘若立案准情,岂不是将杨素珍置于死地,小人情急无奈,将书信上面的情由一字拓一字,一行拓一行,拓在我这衣襟上面,大人不信,虎目朗照。
  毛 朋:(看介)田伦家书,安康安康。
  宋士杰:大人参详,参详。
  毛 朋:来,将这衣裳脱下入库,宋士杰,你告你们田、顾二大人,你倒怕是不怕?
  宋士杰:我又怕又不怕。
  毛 朋:怎么又怕又不怕,我且问你这不怕呢?
  宋士杰:我不怕老伴是实。
  毛 朋:怕呢?
  宋士杰:怕的是官官相护。
  毛 朋:这……若是官官相护,永断书香。
  宋士杰:大人高悬明镜。
  毛 朋:准了你的状子,察院候审。
  宋士杰:谢过都天大人,再谢过田大人,也谢过顾大人,唉,田大人你的银子多吗,再拿个几百两银子好打赢官司吗。哼,你怎么不说话了?哎,顾大人,再把我宋士杰拉下去重责四十,你怎么不语了,怎么不打了,你不打了,我宋士杰还在打官司,哼哼,我宋士杰扳倒了多少好汉,连你两个都扳不下,哼哼!(下)
  毛 朋:二年兄掉过眼来。
  田、顾:大人讲说什么?
  毛 朋:可记当年你我弟兄四人上京赴考之事?
  田、顾:年长月久,倒也忘怀。
  毛 朋:为弟我还记得。
  田、顾:大人请讲。
  毛 朋:二位年兄请听:思想从年,你我弟兄四人上京应试求名,得中四家名进在朝,圣恩见喜,放我弟兄四人帘外为官。可恨严嵩老贼顶奏一本,他奏道,我弟兄四人是穷就义了的秀士不能帘外为官,倘若帘外为官,必定私利过财,立案准情,贪赃枉法。多亏公部海瑞先生当殿保奏一本,圣上才放我弟兄四人帘外为官,你我弟兄以在双塔寺内降香,公部先生送来书信一封,嘱咐我们不用贪赃枉法,是我弟兄四人以在双塔寺内对天发下宏誓大愿,若有人违犯,抬存身一口,仰面还乡。为弟奉王旨意,巡察河南九州八府一百单三县,巡察上五府,官是清官,民是顺民,巡察下三府,民是顺民,官是赃官,私利过财,也是你我年兄年弟,立案准情,也是你我年兄年弟,你叫为弟在哪里去查?你叫为弟在哪里去访?
  顾 读:说在此间,田年兄呀,田年兄,你不该给我写下那封谅情的书信。
  田 伦:顾年兄呐,你也不该得我三百两银子呀!
  顾 读:三百两银子恩师带回原郡去了。
  田 伦:我本当不写那封书信,母亲跪前跪后,有道是父母遗体重。
  毛 朋:朝廷法度严。
  顾 读:不听蒙师训。
  毛 朋:扯坐!王法大如天!
  田、顾:大人谅情,谅情。
  毛 朋:不提谅情则可,提起谅情,圣上恩赐上方宝剑,二位年兄请来拜过!
  (田、顾拜剑,毛坐中场)
  乇 朋:胆大的田伦!(田跪)身为江西八府巡按也就不小,竟敢私利过财,胆大的顾读(顾跪)身为南域黉道,也就不小,竟敢逆案准情,本将你二人推出问斩,念其封疆大臣,解回京都,请圣上发落,来,将他二人打往囚车,押下去!
  (役押田、顾下)
  毛 朋:来!
  众 役:在。
  毛 朋:带姚、杨两家!
  中 军:姚、杨两家上堂。
  (姚、杨、田上)
  三 人:参见大人!
  毛 朋:低头听点:杨青。
  杨 青:有!
  毛 朋:姚廷春。
  廷 春:做啥?
  毛 朋:田氏!
  田 氏:有。
  毛 朋:杨青!
  杨 青:犯生在。
  毛 朋:口喊犯生,在强吗在贱?
  杨 青:生于广门,未曾上答。
  毛 朋:卖你妹妹何人的主婚。
  杨 青:婆婆陈氏。
  毛 朋:你得了多少银子?
  杨 青:犯生得了几两追悔银子。
  毛 朋:卖了地基卖绝基,一树能剥几层皮,圣人也有你这等犯生吗?
  杨 青:犯生知罪。
  毛 朋:本当将你问斩,念其斯文人同骨肉,王法减一等,挖目一只,剁手一只,死了便罢,不死,罚到边外充军。
  (役拉杨下)
  毛 朋:姚延春!
  廷 春:做啥?
  毛 朋:药酒毒死胞弟,从实讲来。
  廷 春:咱的不知,问过咱的老婆子。
  毛 朋:缩头男子。田氏!
  田 氏:有。
  毛 朋:手持钢刀,刺杀七岁宝童,从实招来。
  田 氏:哼哼,早已知道你们是好人,药酒毒死胞弟,钢刀刺杀宝童,这还了得。来!
  众 役:啊!
  毛 朋:将他夫妻二人浇就人油蜡一对,去在他胞弟坟前一祭。
  (役拉姚、田下)
  毛 朋:传宋士杰上堂。
  中 军:宋士杰上堂。
  (杨春、宋士杰、素珍上)
  宋士杰:参见大人!
  毛 朋:宋士杰,你一状告掉了两位封疆大臣,难道你就无罪吗?
  宋士杰:小人知罪。
  毛 朋:念你抱打不平,年纪高大,王法减一等,罚在边外充军,当堂上刑!
  宋士杰:谢过大人!(唱西皮快三流)
  都察院内上了刑,
  宋士杰做了犯法人,
  低头击了都察院,
  只见杨春和素珍,
  你家住河南汝林府,
  你家住南京水西门,
  我和你路隔千百里,
  宋世杰与你那门亲,
  我为你挨了四十板,
  我为你白发苍苍去充军,
  可叹我年迈之人离乡井,
  丢下你干母靠何人?
  素 珍:干父啊!(唱西皮流里钻)
  干父为儿去充军,
  干母理当儿奉承。
  杨 春:干父啊!(接唱)
  干父不用珠泪滚,
  这位大人我认的真。
  我看他不是别一个,
  他本是柳林写状的毛先生。
  宋士杰:杨春,这个状子就是这位大人写的吗?
  杨 春:是他写的。
  宋士杰:儿啊,你认得真。
  杨、素:(同)认得真。
  宋士杰:看得准。
  杨、素:(同)看得准。
  宋士杰:好,干父充军去不成了。(唱)
  看的清来认的准,
  为干父充军去不成,
  低头进了都察院,
  哀告都天老大人,
  告官协力我有错,
  柳林写状你是头一名。
  毛 朋:(唱)柳林写状我为百姓,
  宋士杰:(唱)宋士杰打的抱不平。
  毛 朋:(唱)奉王旨意出帝京,
  王法条条不顺情。
  宋士杰:(唱)大人回朝奏一本,
  清官薄上你算头一名。
  毛 朋:(唱)好一名聪明老百姓,
  他把王法认得清。
  叫人来与我忙打轴,
  杨春、素珍,你来看呐!(唱)
  这就是说不倒的老先生。
  你膝下几子?
  宋士杰:乏嗣无后。
  毛 朋:怪道来,神灵庙必富,官清衙役疏,天干不结籽,狠心子孙无。念你年纪高大,将杨春、素珍寄拜你膝下,当一亲生,当着本院一拜。(众拜)杨春。
  杨 春:小人在!
  毛 朋:本院赐你纹银百两,良马一骑,回转原郡,高堂奉母!
  三 人:多谢大人!(下)
  毛 朋:来,将田、顾二人囚车押往前行,与本院开道回朝。
  ——全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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