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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带封宫》


  剧 情
  明朝时,正德皇帝(朱厚照)乔装改扮,出外访贤。到梅龙镇夜宿酒店,店主李龙外出,其妹李凤英招待正德王。正德王见凤英娴静貌美,百般调戏,凤英坚贞不屈,最后说出自己身份,露出龙袍,凤英方才讨封,结为姻缘。
  正德王赴大同途中,错走道路,因无处买饭,饥饿难熬。偶遇农妇张翠娥与其夫王文俊送饭,经正德王讲明原委,即慨然赠饭,饭毕扬长而去。正德王因感其恩,追至其家,问其姓名;值王文俊回家,叙述了大同知府段古清勾结土豪恶霸侯彪,贪赃卖法,鱼肉乡民诸罪恶。正德王即赠王文俊金丝宝带,命其投见丞相梁九公。
  正德离梅龙镇后,侯彪到酒店饮酒,见了李凤英,顿起邪心。李家兄妹觉察此情,连夜逃走进京。行至中途,凤英染病身亡。
  正德王回京后,即封王文俊为巡按,捉拿段古清和侯彪定罪;李凤英以贵妃之礼御葬;李龙封为国舅。
  此剧又名“梅龙镇”、“美龙镇”、“游龙戏凤”、“酒楼戏凤”。故事见“正德游龙宝卷”。
  场 次
  第一场 圆 梦
  第二场 别 妃
  第三场 酒 店
  第四场 赶 场
  第五场 算 命
  第六场 戏 凤
  第七场 封 宫
  第八场 出 耕
  第九场 送 饭
  第十场 乞 食
  第十一场 赠 带
  第十二场 出 游
  第十三场 行 凶
  第十四场 逃 走
  第十五场 晋 京
  第十六场 除 奸
  人 物 表
  内 侍 四 人 杂
  正德王 皇 帝 正 生
  刘明亮 军 师 老 生
  侍 女 四 人 杂
  董贵妃 皇 妃 正 旦
  李凤英 酒大姐 小 旦
  李 龙 酒 保 小 生
  王文俊 农 民 正 生
  牛先知 算卦人 老 生
  张翠娥 农 妇 青 旦
  众小子 恶 仆 杂
  候 彪 恶 霸 二 净
  梁九公 家 宰 老 生
  家 院 梁 仆 老 外
  段国安 刑 部 正 生
  李 政 黄门官 末
  第一场 圆 梦
  (内侍引正德王小开门上)
  正德王:(念)龙楼凤阁,
  万古千秋。(坐)
  (诗)孤王夜梦到阳台,
  一只彩凤坠孤怀;
  行走深山桥难过,
  又见猛虎下山来。
  孤王大明正德王在位。托先君洪福,执掌宗庙大事。孤登基以来,倒也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枪刀寄库,马放南山,可称尧舜之日。昨夜晚上,孤睡龙床偶得一兆,梦见一只彩凤坠落怀中;又行至深山,闪上独木桥一座,不能得过;忽然从高山扑下一只猛虎,将孤由梦中惊醒,通身是汗,不知主何吉凶。今设早朝,不免宣来军师,与孤圆梦。内臣!
  内 侍:奴婢在。
  正德王:宣军师上殿!
  内 侍:万岁口旨下,军师上殿!
  (刘明亮上)
  刘明亮:领旨。
  (念)耳听君命诏,上殿见当朝。
  参见万岁!
  正德王:免参,赐座。
  刘明亮:谢座!动问我主,龙体驾安否?
  正德王:天地保佑,日月复载,何以不安?转言动问军师可好?
  刘明亮:与臣赐福。宣臣上殿,有何国事议论?
  正德王:爱卿哪曾知晓?孤王昨夜晚上,偶得一兆,梦见一只彩凤坠落王怀;又行至深山,遇见猛虎下山,不知主何吉凶,宣来军师,与孤圆其梦中之兆。
  刘明亮:启奏万岁,此乃大吉之兆。
  正德王:因何主吉?
  刘明亮:凤乃鸟中之王,虎乃贤臣之兆,因而主吉。万岁可出朝私访,必得贵妃、贤臣而回。
  正德王:爱卿所圆此梦,正合孤意。孤王出朝访贤,朝中之事,就命军师执掌。领旨下殿去吧!
  刘明亮:领旨!
  (唱浪板)
  万岁当殿与我论,
  猛虎下山凤扑身;
  此番出朝将贤访,必得贵妃与贤臣。(下)
  正德王:内臣,摆驾回宫!
  (唱浪板)
  有军师适才间将梦圆定,
  他教孤出朝走私访贤臣。
  周文王访子牙渭水河滨,
  到后来保周朝八百余春。
  有孤王出朝去贤臣访进,
  效先朝姜吕望来保大明。
  侍内臣保驾来昭阳院进,
  孤见了爱梓童细说分明。
  (同内侍下)
  第二场 别 妃
  (侍女引董贵妃上)
  董贵妃:(唱浪板)
  万岁爷坐江山洪福来享,
  全凭着文武臣保定家邦。
  耳旁边忽听得歌音嘹亮,
  想必是万岁爷驾回昭阳。
  (内侍引正德王上)
  正德王:(唱浪板)
  刘军师在金殿曾对我讲,
  他教孤出朝去私访忠良。
  侍内臣摆驾来昭阳院上,
  爱梓童休接驾免参孤王。
  董贵妃:参见万岁。
  正德王:梓童落座。
  董贵妃:谢过万岁!
  正德王:这是梓童,孤王以在金殿与文武议事,军师教孤出朝访贤,因而回宫辞别梓童。
  董贵妃:万岁出外访贤,不知何日还朝?
  正德王:不过月余之久。梓童将孤的金丝宝带与孤暗带身旁,若有不测,即凭此物命人回朝送信。
  董贵妃:万岁出朝,后宫摆宴与万岁饯行。
  侍儿!摆驾后宫!
  (唱浪板)
  万岁爷登了基可赛尧舜,
  风又调雨又顺国泰民安。
  此一番出朝去贤臣访进,
  我大明坐一个万古长春。
  正德王:(唱浪板)
  爱梓童讲的话心中喜欢,
  孤去后你还要勤查宫廷。
  侍内臣摆驾来后宫来进,
  与梓童到后宫同饮杯巡,
  更换衣巾。(同下)
  第三场 酒 店
  李凤英:(上唱浪板)
  天不幸二爹娘早已丧命,
  丢下了兄妹们只有二人;
  开店房就在这梅龙市镇,
  都只为家贫寒来度光阴。
  昨夜晚不过有三更时分,
  睡牙床做一梦甚是惊人;
  一条龙进店来威风凛凛,
  又张牙又舞爪来扑奴身;
  一刹时将奴家梦中惊醒,
  梦醒来吓的奴大汗淋淋;
  莫不是有大祸从天降定,
  等兄长他来到细说原因。
  奴乃李凤英。爹娘去世,只留兄妹二人,以在梅龙镇上开了一座招商客店度日。我想开店之家,往来人儿甚杂,贤愚难分;我乃闺阁幼女,恐有不美之名。曾劝兄长,只可开店,不可以卖酒。兄长执意不听,又要开店,又要卖酒。他若出外,店中之事,要奴一人经管。昨夜晚上偶做一梦,梦见一条金龙进得店来,扑上奴身,将奴从梦中惊醒,不知主何吉凶,不免唤来兄长,说说明白。有请兄长!
  李 龙:(上念)忽听妹妹请,想必客来临。
  李凤英:兄长请坐!
  李 龙:一同坐了。这是妹妹,店中无客,请兄何事?
  李凤英:兄长有所不知,昨夜晚上,妹妹做得一个凶梦!
  李 龙:什么凶梦?
  李凤英:梦见一条金龙进得店来,张牙舞爪来扑妹妹,不知主何吉凶?
  李 龙:哎呀!妹妹,我们开店之家,朝夕不保无事。来往人儿甚杂,你须要小心为是。
  李凤英:妹妹记下了。
  李 龙:下边安置酒菜去吧!
  李凤英:是。(下)
  李 龙:李龙便说:我妹妹常常相劝与我,开店不要卖酒,卖酒不要开店;是我不听妹妹的相劝,想妹妹现已年长,店中之事,还要我多加小心。这般时候,待我将店中打扫打扫!
  (唱浪板)
  天不幸二爹娘早已命丧,
  丢下了兄妹们人是一双。
  因家贫兄妹们无有奉养,
  因此上开店房暂度时光,
  将招牌挂至在店门以上,
  等候了过路的来往客商。
  (下)
  第四场 赶 场
  王文俊:(上念)勤俭持家,必有发达。
  (坐)
  (诗)生意买卖眼前花,
  锄头落地是庄稼;
  一年春秋有二季,
  割了麦子种芝麻。
  我乃王文俊。闻人曾说,梅龙镇有一算命牛先生,算卦如神。今日闲暇无事,不免奔往梅龙镇,前去赶场算卦,看看我的气运如何。待我吩咐一声,贤妻,我要前去赶场,须要小心门户才是。
  张翠娥:(内应)早去早归!
  王文俊:何待呵咛?这般时候,待我前去了!(唱浪板)
  务农人本是要靠天吃饭,
  怕的是降霖雨天旱之年。
  只要那一年间风调雨顺,
  家家户大大小不少吃穿。
  闻人说牛先知算卦灵验,
  我不免去请他推算流年。
  今日里闲事无去把场赶,
  到场上去算卦代买油盐。
  (下)
  第五场 算 命
  牛先知:(上唱浪板)
  自幼儿求老师八卦学练,
  有奇门和遁甲能知先天。
  梅花数六壬数玄机不浅,
  铁板数与黎民推算流年。
  学卦时分六爻吉凶推断,
  若问事分方向要遇机缘。
  梅龙镇开下了一座卦店,
  个个说个个讲我是神仙。
  将招牌挂至在卦铺外面,
  算卦人他定要来到此间。
  王文俊:(上唱浪板)
  梅龙镇前后街齐都找遍,
  牛先生这卦铺他在那边!
  来至在中街上抬头观看,
  牛先知三个字挂在门前。
  王文俊便说,牛先生的挂铺开在中街以上,待我进铺答话。牛先生请了!
  牛先知:来人敢是算卦?
  王文俊:正是。
  牛先知:请坐请坐!先生贵姓?
  王文俊:我乃王文俊。
  牛先知:王先生,你是算卦吗还是算命?
  王文俊:我卦也要算,命也要算。
  牛先知:那王先生请来摇卦!
  王文俊:待我来摇!(摇卦)牛先生请看。
  牛先知:待我观看。哎呀!王先生,此卦摇的太好了!这乃是一乾卦,乾三连的卦数。自古乾为天,你并无灾难祸患,诸事如意。
  王文俊:牛先生,你可不要奉承!
  牛先知:哎!谁人不知我牛先知一不褒奖,二不奉承,我是直言无隐。
  王文俊:请牛先生再与我推算流年。
  王先知:请将生辰八字报来!
  王文俊:我是甲午年、戊午月、丙午日、庚午时所生。
  牛先知:哎呀!真乃好大的命呀!这是王先生,依你这八个字看将起来,后来你的前程不小!
  王文俊:牛先生,什么前程?
  牛先知:你要坐大官呀!
  王文俊:哎!牛先生休要乱言,我乃务农之人,并非求学望进之士,官从何来?
  牛先知:王先生休得那样话讲,依你的面上看来,你必遇贵人扶助。
  王文俊:哎呀!牛先生,你言的不褒奖、不奉承,你讲的这些话,岂非褒奖、奉承?
  牛先知:王先生,自古人走时运,马走膘,你的时运来了,自然成功。你虽是务农之人,若到后不能坐官,我牛先知永世不算卦了。
  王文俊:如此多谢牛先生的美言!我若坐了官,定要重重的谢你。今日卦资多少?
  牛先知:我那招牌上言的明白:富者增加,贫者不取分文。请王先生自便。
  王文俊:今日赶场还剩了一百文铜钱,请牛先生收下,改日再会。
  请了请了!
  牛先知:请了请了!(同分下)
  第六场 戏 凤
  正德王:(内唱西皮倒板)
  在皇宫换衣巾乔装改扮,
  (乘马上转喝二流板)
  扮就了一客商出京访贤。
  阳关道人来往行走不断,
  有作买有作卖各样俱全。
  有骑马有坐轿为官为宦,
  贫穷的做小贩甚是艰难。
  见青山和绿水长流不断,
  走一岭又一岭岭岭相连。
  见渔翁执钓竿江边立站,
  樵夫们执板斧步上高山。
  农夫们牵耕牛田间游转,
  小顽童在南学苦读圣贤。
  将琴棋和书画留在世面,
  见渔樵和耕读四位大贤。
  观不尽各样景难以尽谈,
  抬头看红日坠要落西山。
  有为王催坐马忙往前赶,
  见一座大市镇甚是荣繁。
  孤王便说:眼观红日西坠,行来此间大大一座市镇;观看寨栅门上有匾,写着梅龙镇三字,不免在此找家店房住宿。待孤拉马强行几步,行来此处,有一招商客店,不免就在此店住宿。店主走来!
  李 龙:(上念)开店开店,为的是穿衣吃饭;
  十天没客,把肠子肝花饿断。
  我乃李龙便是。正在后店打坐,忽听有人唱叫,想必有客前来住店。待我上前观看。客官敢莫住店么?
  正德王:正是。将马拉下!
  李 龙:是!(拉马下又上)客官请到店房内边,(同进)客官吃用什么?
  正德王:前边用过。呼唤即到,不用你伺候。
  李 龙:是。(下)
  王德正:孤王便说:出得京来半月之久,今夜晚宿梅龙镇前,思想朝中之事,教孤愁闷人也!
  (唱二簧原板)
  有孤王催马离北京,
  奔往大同访贤臣。
  离朝已有半月整,
  未见贤臣那边存!
  (转唱西平板)
  今晚夜宿梅花镇,
  想起朝事挂在心。
  以在店房抬头看,
  琴棋书画两边分:
  这一旁挂的是古人画,
  那一旁描的是丹青;
  这旁挂的八骏马,
  那旁斩龙是魏征;
  这旁四老并四少,
  调戏牡丹是洞宾;
  这一旁挂的武松打虎,
  那一旁是张生戏莺莺;
  五老观图画的好,
  当中福禄寿三星。
  桌儿上摆着一木马,
  倒叫为王解不明。
  忙将木马拍一下,
  看他来的是何人。(拍木马)
  李凤英:(上接唱)
  耳听木马一声响,
  下边来了卖酒人。
  忙将美酒放桌案,
  将身转回绣房间。(下)
  正德王:(接唱)孤王抬头用目看,
  适才来了美佳人。
  这才是高山出俊样,
  乡村之地出美人。
  低下头儿往下看,
  尘埃拾起一汗巾。
  不言不语一旁站,
  那女子必然来找寻。
  (用足踏汗巾,李凤英上找汗巾,示意正德王足离汗巾,正德王不理。李凤英哄正德王他看,趁势掀过正德王,急取汗巾下)
  上位来二次拍木马,
  (拍木马,李凤英上)
  李凤英:(接唱)下边来了李凤英。
  正德王:帘王外边摆来摆去你是什么人?
  李凤英:奴乃是酒大姐。
  正德王:为王自叹:这一女子她自称为酒大姐,难道叫孤唤她一声酒大姐不成?呵是了!孤王在此饮酒,以酒更名,称她一声酒大姐,倒也使得。酒大姐,怎不进帘答话?
  李凤英:奴家进了官房,恐怕军爷见笑!
  正德王:为军的不会笑人。
  李凤英:那么奴家就进来了。
  正德王:这是酒大姐!
  李凤英:军爷何事?
  正德王:适才鄙军进店之时,有一稍长大汉的男子,他是你什么人?
  李凤英:那乃是奴的兄长。
  正德王:他缘何不前来?
  李凤英:只因梅龙镇上夜紧,官府有令,命挨门守夜,因此他去守夜去了。
  正德王:他叫什么名讳?
  李凤英:他叫李龙。
  正德王:莫问酒大组,你叫什么名讳?
  李凤英:奴叫这个……
  正德王:那个?
  李凤英:奴无有得名讳。
  正德王:唉!说什么无有名讳?当今天子有个年号,三岁婴儿有个乳名,你这么大个东西,难道就无有个名字?
  李凤英:你说什么东西?什么东西?
  正德王:噢!为军说话讲急了,你这么大个人,就无有个名讳?
  李凤英:奴家怎无名讳?恐讲出口来,军爷你要笑,而且还要叫。
  正德王:酒大姐讲了名讳,为军的一不笑,二还不叫。
  李凤英:那么奴就与你讲。
  正德王:你叫什么名字?
  李凤英:哎呀!你这个人才急,人家还未讲出口来,你喉咙里就伸出手来了!
  正德王:鄙人是个急性子人呀!
  李凤英:那奴就叫个李凤……
  正德王:酒大姐,凤啥?要凤就凤出来;你不凤出来,你也不安,鄙军的也不自在哟!
  李凤英:奴叫个李凤英。
  正德王:着!好一个李凤英!(大笑)
  李凤英:军爷拿来拿来!
  正德王:拿什么来?
  李凤英:拿话来!
  正德王:哎!话是一股风,一出渺无踪。为什么教鄙军给你拿话来?
  李凤英:适才军爷言的明白,奴家讲了名讳,你一不笑,二不叫,如今奴家讲了名讳,你又叫,又笑,因此交你拿话来。
  正德王:非是鄙军的发笑,因你这个名儿好听,因此又叫、又笑。
  李凤英:那奴家就上了你的当了。
  正德王:这是酒大姐,你家在为官?
  李凤英:未曾。
  正德王:你家在为宦?
  李凤英:未曾。
  正德王:好道!一未为官,二未为宦,缘何你兄妹以龙凤起名?
  李凤英:军爷有所不知,只因我母生我兄妹之时,夜梦什么蛇儿绕殿。
  正德王:哎!酒大姐,那是龙儿绕殿!
  李凤英:蛇儿绕殿。
  正德王:龙儿绕殿。
  李凤英:蛇儿绕殿。
  正德王:好好好!就是你蛇儿绕殿。
  李凤英:因此以龙凤起名。
  正德王:原来如此。
  李凤英:这是军爷,那酒凉了么?
  正德王:未曾。
  李凤英:茶寒了?
  正德王:未曾。
  李凤英:好道!酒未凉,茶未寒,你手执木马在这桌上边乒乒乓乓,打坏了还是要赔的。
  正德王:那么鄙军的与你赔就是了。
  李凤英:军爷你赔么?
  正德王:正是。
  李凤英:哎!伙计们!把咱后店里烂桌子、烂板凳都拿出来,叫军爷都与我们赔。
  正德王:哎!慢慢慢着。鄙军的我赔你前头,不赔你后头。
  李凤英:赔前头什么东西?
  正德王:赔你前头的桌子。
  李凤英:军爷你讲话要分开。
  正德王:莫问酒大姐,你梅龙镇上就是这样的酒么?还有什么酒呢?
  李凤英:梅龙镇有三等酒宴。
  正德王:那三等酒宴?
  李凤英:上、中、下三等酒宴。
  正德王:上等酒宴什么人所用?
  李凤英:为官为宦的所用。
  正德王:中等?
  李凤英:作买作卖经客人所用。
  正德王:下等?
  李凤英:军爷在此,不讲也罢。
  正德王:但讲无妨。
  李凤英:就是你们吃粮当军的所用。
  正德王:哎咳呀!为王背身自叹:孤的三军有如此之苦!此一番回朝,发下十万皇饷,要犒赏三军。这是酒大姐,将你那上等酒宴与我造得一席。
  李凤英:军爷,你可知酒宴酒宴,酒后不言。
  正德王:听酒大姐之话,莫非酒大姐先要钱?
  李凤英:奴倒不要钱,那此地卖各样货物的他们要钱。
  正德王:说是有有有呵!(唱西平板)
  好一个聪明李凤英,
  先与孤王要酒银。
  囊袋内边摸一把,
  白晃晃掏出一锭银。
  开言我把大姐叫,
  快快拿去早造成。
  拿去拿去。
  (李凤英接银,正德王戏李凤英)
  李凤英:军爷,你怎么不老诚些?
  正德王:鄙军的我是个老诚人,怎么不老诚?
  李凤英:你与奴银两时,缘何将奴手心扣了一下?
  正德王:噢!原来如此。酒大姐不知,为军的这几日未曾走马射箭,手指甲护长了,将你误挂了一下。你才是个不吃亏的。不嫌鄙军的皮粗肉糙,你还扣回去。来扣来扣!
  李凤英:那么待奴来扣。军爷,奴还未曾来哩,你那手指头又上来了,奴要占底下!
  正德王:招!正要你占底下。
  李凤英:我不占底下了。
  正德王:怎么又不占底下了?
  李凤英:奴还未曾下来,你那个指头又来了。军爷,将银放在桌儿上边,待奴家自取。
  正德王:哎!酒大姐,自古常言讲的却好:元宝元宝,放在桌儿上边,它就要跑;跑在地下了,那个去捡?
  李凤英:有奴去捡。
  正德王:哎呀!我恐怕闪了你的腰!
  李凤英:闪了我的腰与你何干!
  正德王:那鄙军的疼呀!
  李凤英:什么疼?
  正德王:心里疼。
  李凤英:放在桌儿上边。
  正德王:好好好,放在桌儿上边,拿去拿去。
  李凤英:待我取银。(取银,正德王用扇压银)凤英背身自思:奴要上前取银,军爷用白扇将银压定,如何得到我手?有了!不免将他哄得一哄。军爷你见过白老鼠莫有?
  正德王:白老鼠乃国家祥瑞之物,未曾见过。
  李凤英:我梅龙镇现有。
  正德王:以在哪里?
  李凤英:以在那壁厢。
  正德王:待我去看。无有呀!
  (李凤英取银)
  李凤英:在这里。
  正德王:酒大姐,你好小的胆子!
  李凤英:遇见你这样的人,叫奴不得不小心。军爷,你一席酒宴,用不了这许多的银两。
  正德王:剩下的赏与酒大姐买花戴。
  李凤英:奴先谢过军爷!走走走。
  正德王:哪里去?
  李凤英:在官房里你睡觉去。
  正德王:招!受了我的银子,正要在你歇房里睡觉去。
  李凤英:我说在官房里,那个说在歇房里?
  正德王:官房,歇房,音投字不同。好好好,官房里睡觉去,带路带路!酒大姐,转来转来!
  李凤英:转来何事?
  正德王:这个歇房是哪一个的?
  李凤英:是我李龙哥哥的。
  正德王:那鄙军我就晓得了。走走走。哎酒大姐,转来转来!
  李凤英:转来又有何事?
  正德王:挂了个花布门帘这个歇房,是那个的?
  李凤英:走走走,你管它是那个的!
  正德王:自古道:生来才到,摸不到你家的锅灶,恐怕走错了路,问一下我就明白了。
  李凤英:那就是人家女娃子的歇房。
  正德王:走,进去进去!
  李凤英:你进去不怕我哥哥打断你的腿!
  正德王:哎呀哎呀!好疼呀!好疼呀!
  李凤英:未曾打你,怎么吆呼疼呀!
  正德王:我先疼着等着挨打吗!
  李凤英:闲话休讲,走走走,到了到了。
  正德王:就是这个屋子吗?
  李凤英:正是。
  正德王:待鄙军看一下。里头黑洞洞的,里头出来个猫儿头,将鄙军的吃了,我才不去。
  李凤英:军爷,这乃是个安好客的房子,内边是宽床大草垫,你拉屎有牛圈。
  正德王:那是个什么话?
  李凤英:你给我进去!(掀正德王进房)待我将房门与他拉住。哎呀!今夜晚上遇见这个客人,这样麻烦,真乃是个溜打鬼!
  正德王:孤王便说:孤出外访贤,夜宿梅龙镇前,落了个溜打鬼三字!(大笑下)
  李凤英:军爷去后,这般时候,待奴我造宴上来。(唱四平板)
  忙将这菜蔬来办定,
  山珍海味上笼蒸。
  同州的瓜籽广东笋,
  瓜籽摆成龙凤行。
  鲤鱼一条龙摆尾,
  子鸡一只凤飞腾。
  各样菜蔬来摆定,
  一品当朝摆桌心。
  满满斟起一杯酒,
  等候军爷饮杯巡。
  造了一席酒,污了一双手。不免打来清水,待我净手。
  (打水净手,正德王暗上,以肩搨李凤英头)奴家在此净手,麻雀在奴头上飞来飞去,将奴头上青丝也飞乱了。不免将水倾在尘埃,前去休息。
  (正德王捏李凤英腰)
  正德王:梅龙镇好高的房子!
  李凤英:军爷,我给你妈一盆子!
  正德王:酒大姐,你怎么骂起鄙军来了?
  李凤英:你为什么把奴的腰捏了一下?
  正德王:鄙军我是逗你玩耍的。
  李凤英:我不看你是我店中的客,我便要……
  正德王:你便要怎么样?
  李凤英:我便要骂你!
  正德王:嘟嘟嘟!(指李凤英下)
  (唱四平扳)
  有为王抬头目观定,
  各样菜蔬摆桌心。
  北山的木耳四川笋,
  瓜籽摆的龙凤行。
  各样菜蔬摆齐整,
  等候为王饮杯巡。
  上得座来把酒饮,
  一人饮酒冷清清。
  忙将木马连声振,
  (拍木马,李凤英上)
  李凤英:(唱)再把军爷问一声。
  军爷,想是酒凉了,菜味不佳?
  正德王:酒也不凉,菜味也佳。
  李凤英:军爷,你看做的好也不好?
  正德王:好,怎说?不好,怎讲?
  李凤英:好了就是奴家做的,不好了就是请隔壁子王妈妈来做的。
  正德王:哎呀!那王妈妈给你垫了多少背呀?
  李凤英:垫了什么背?
  正德王:与你做菜垫了背哟!
  李凤英:你的话要分开!
  正德王:好虽是好,缺少两样东西。
  李凤英:缺少的什么?
  正德王:红粉青莲丝罗帕,月里嫦娥美佳人。
  李凤英:我当为了何事,原为红白两个萝。军爷,我们梅龙镇上,红白两个萝卜是不上席的。
  正德王:酒大姐,不是红白两个萝卜。
  李凤英:那是什么?
  正德王:酒大姐,你不晓得我说的是穿红戴绿的与你一样的人。
  李凤英:军爷,你讲出此话,奴倒也明白。
  正德王:明白了就好。
  李凤英:我明白这种人想是卖身的,从前梅龙镇倒有。
  正德王:如今呢?
  李凤英:如今官府严令,将她们都赶走了;即就是不走,深更半夜,奴乃女流,你教奴哪里去找?
  正德王:眼前就有。
  李凤英:不知眼前何人?
  正德王:不是别人,就是酒大姐。你与鄙军斟上一杯酒吃。
  李凤英:怎么要奴与你斟酒吗?
  正德王:正是。
  李凤英:那奴才不斟。
  正德王:你不斟酒?
  李凤英:我不斟。这是军爷,奴家手上有糖?
  正德王:没有糖。
  李凤英:有蜜?
  正德王:无蜜。
  李凤英:既然无糖无蜜,缘何要奴与你斟酒?有什么好处?
  正德王:那鄙军的好有一比……
  李凤英:好比何来?
  正德王:眉毛上吊棒槌——
  李凤英:此话怎讲?
  正德王:我爱的这个吊吊(调调)。
  李凤英:奴我也好有一比……
  正德王:你好比何来?
  李凤英:奴好比三年不打的扬尘——
  正德王:此话怎讲?
  李凤英:恨的这个吊吊。
  正德王:当真你不斟吗?
  李凤英:我不斟。
  正德王:好!不斟了罢,退银子,拉马转店。
  李凤英:转店就转店,待奴与你取银子去。
  正德王:慢着!酒大姐,你知道我那银子是哪里来的?
  李凤英:想必是打扎皇纲来的!
  正德王:哎招!就是打皇纲来的。日后大案不犯便罢,犯了大案,你们就是个窝主。取银子,拉马转店。
  李凤英:哎呀军爷,我们商量。
  正德王:快点商量,商量慢了,我可不愿意。
  李凤英:凤英背身自叹:我可莫说兄长呀,李龙哥哥!妹妹劝你开店不要卖酒,卖酒不要开店,是你不听妹妹相劝,今夜晚上你不在家,遇见这位客官,强逼妹妹与他斟酒,将奴当作下流之人,你害的妹妹好不作难呀!
  正德王:这个事情要你为难,莫有那么撇脱的银子!
  李凤英:(唱四平板)
  背地里只把兄长恨,
  开店卖酒靠奴身。
  满满斟起一杯酒,
  军爷请来饮杯巡。
  军爷请来用酒。
  正德王:酒大姐,这个酒是哪个斟的?
  李凤英:是奴与你斟的。
  正德王:是酒大姐斟的,将他倾在尘埃。
  李凤英:缘何又倾在尘埃?
  正德王:你这样斟酒,慢说是一杯,十杯八杯也算不了。
  李凤英:要怎么个斟法?
  正德王:要你手斟上一杯酒,递在我的手;我手饮在我的口,下喉才安然自在。
  李凤英:那我才不斟。
  正德王:既然不斟,还是那个话,取银子,拉马转店。
  李凤英:待奴与你取银子。
  正德王:哎酒大姐!慢着慢着!你看酒,鄙军也给用残了,你兄长回来问你要银子,被我拿走了;问你要酒宴,被我用残了。我看你是怎样的交代?
  李凤英:哎呀!害的奴好不作难呀!(唱四平板)
  李凤英低头自思忖,
  开店为的来挣银。
  罢罢罢斟起一杯酒,
  奉与军爷请饮清。
  正德王:(接唱)三倒腾来两倒腾,
  倒腾凤英把酒斟。
  接酒时将她戏一把,
  (接酒戏李凤英)
  看她知情不知情!
  拢,(举杯饮)干!
  李凤英:倒是你妈的个血干!(唱西皮快二流板)
  军爷做事差又差,
  三番两次调戏咱!
  月亮弯弯照天下,
  问军爷家住在那搭?
  正德王:(接唱)月亮弯弯照天涯,
  鄙军家住在天底下。
  李凤英:军爷,你不住在天底下,你还住在天高头去不成?
  正德王:鄙军住在那个地方,与大众不同。
  李凤英:怎样不同?
  正德王:外头一个大圈圈,里头还有个小圈圈。
  李凤英:军爷,大圈圈你坐监,小圈圈你在带枷。
  正德王:招!我就要带你这个枷!
  李凤英:哎呀!又上了他的当了。(唱西皮快二流板)
  军爷说的哪里话?
  李凤英本是好人家。
  正德王:(接唱)好人家来歹人家,
  为什么头戴海棠花。
  卖弄风流就是个它。
  李凤英:(接唱)海棠花来不戴它,
  打在地上用足踏。
  用足踏来用足踏,
  踏烂了这枝海棠花。
  军爷!
  (接唱)奴的风流在哪搭?
  正德王:(接唱)李凤姐来你有差,
  为什么踏坏海棠花?
  鄙军用手来捡起,我与你插……
  李凤英:你与我插什么?
  正德王:(接唱)我与你插上这枝花!
  李凤英:(接唱)李凤英来心惮怕,
  军爷撵着调戏咱。
  正德王:(接唱)既然你是好人家,
  就该前来陪伴咱,
  上前把她拉。
  李凤英:(接唱)一见军爷把脸变,
  奔上小房躲避他。(下)
  正德王:(接唱)前边跑的李凤英,
  后边紧随正德君。
  赶上了与她个硬上弓!
  (下)
  第七场 封 宫
  李凤英:(急上唱西皮快二流板)
  将身且把小房进,
  随手再关两扇门。
  正德王:(上接唱)
  为王来的太迟慢,
  将王关在门外边。
  哎哟哎哟!
  李凤英:怎么样了?
  正德王:你的两扇子夹住了我的一物三件子。
  李凤英:什么两扇子?三件子?
  正德王:两扇门夹住了我的腿。
  李凤英:怎么夹住了你的腿?我给你夹断!
  正德王:缘何将我的腿夹断?
  李凤英:免得你来撵我。
  正德王:别言不叙,你将门开开。
  李凤英:我关都关不住,还给你开开?我才不开。
  正德王:孤王背身自叹:她不开小房门,如何是好?有了!不免做一个自买自卖,呵!那是李龙店主,你回来了?在外守夜真乃辛苦了!
  李凤英:凤英便说,今夜晚上我哥哥回来了,这一下奴才不怕他了!待奴开了房门。(开门,正德王暗进)李龙哥哥你回来了?在那里?
  正德王:你的李龙哥哥在这里的。
  李凤英:哎呀!你这个溜打鬼,怎么跑进奴的小房来了?
  正德王:是你不开房门,我做了个自买自卖,因此你开了房门,我就给进来了。
  李凤英:军爷,你前店撵到后店,后店撵到小房,为了个啥事呀?
  正德王:酒大姐,你还不晓得,我前来讨一个打发。
  李凤英:哎哟!我才当你撵奴为何,你才是个讨打发的,奴给你几文钱,你去买落花生。
  正德王:哎!酒大姐,不是那个打发,我讨你那个打发。
  李凤英:军爷休要胡言乱讲,快快出去!
  正德王:鄙军的进都不得进来,还叫我出去?我才不出去。
  李凤英:军爷若不出去,奴要喊叫你杀人!
  正德王:鄙军未带寸铁,缘何杀人?
  李凤英:你起的那个心,比杀人还厉害。快快与我出去,不然我便要高声唱叫!
  正德王:慢着!为王背身自叹:若被她唱叫,惊动隔壁邻舍,将孤拿奔公堂,君臣相见,有何脸面?不免与她讲了真情实话,她若有福,封她一宫;她若不能依从,孤王拉马转奔大同。这是酒大姐,你可认得鄙军?
  李凤英:我认得你。
  正德王:你认得我是何人?
  李凤英:我认得你是大木头子的兄弟,二木头子的哥哥,你是个三木头子,我李龙哥哥的大舅子。
  正德王:哎酒大姐,你把鄙军认到公牛的屁股上给认着了!我看我是你李龙哥哥的大舅子吗?你李龙哥哥才是我的大舅子。我也不是二木头子,我是个皇上。
  李凤英:那黄鳝要挨锤子!
  正德王:我是个皇上!
  李凤英:我看你不黄么,长的还白。
  正德王:我是万岁。
  李凤英:哎!你只有三十几岁,莫得一万岁。
  正德王:我是当今天子吾皇万岁!
  李凤英:军爷,你说你是当今天子?
  正德王:正是。
  李凤英:军爷你可知晓……
  正德王:知晓什么?
  李凤英:龙行?
  正德王:要带宝。
  李凤英:凤行?
  正德王:要带草。
  李凤英:有宝?
  正德王:献宝。
  李凤英:无宝?
  正德王:也要献宝。
  李凤英:你献个现世报!
  正德王:(唱西皮快二流板)
  李凤姐生来福不小,
  梅龙镇上遇当朝。
  有为王解开甲丝绦,
  李凤姐上前你观瞧!
  你说孤不是圣驾到,
  哪一个庶民百姓敢穿龙袍?
  李凤英:(接唱)一见龙袍喜心中,
  果然是圣驾出京城。
  走上前来忙跪定,
  问万岁封奴哪一宫?
  正德王:(接唱)孤王抬头目观奉,
  李凤姐上前来讨封。
  三宫六院王都有,
  九嫔八妃配孤穷。
  酒席宴前戏一把,
  为王封你戏耍宫。
  李凤英:(接唱)叩头一来谢皇恩,
  谢过万岁把奴封。
  正德王:这是凤英,这般时候,待孤转奔官房安歇。
  李凤英:慢着,就在奴的房中安歇。
  正德王:那你李龙哥哥回来,何人担待。
  李凤英:有奴,不怕什么。
  正德王:不怕你李龙哥哥打我的腿吗?
  李凤英:万岁不必取笑,一同安眠。
  正德王:正是:
  (念)孤王访贤出京城,
  梅龙镇上封一宫。
  李凤英:(念)今夜与君成佳偶,
  一床锦被盖凤龙。(同下)
  第八场 出 耕
  王文俊:(上念)勤耕苦读,
  务农为本。(坐)
  (诗)勤俭持家务庄田,
  穿衣吃饭全靠天。
  若还风调雨又顺,
  必定快乐丰收年。
  我乃王文俊。上无兄姐,下无弟妹。父母在时,送我南学攻书;父母去世,是我弃学务农。娶妻张翠娥,过得门来,倒也殷勤;洗浆、织麻、纺线,件件不辞劳苦。结发已有数年,膝下并无子女。祖先留下薄薄一份田园,我夫妻勤俭持家。只因那日我奔梅龙镇前去赶集,遇见一位推流年的先生,那人叫牛先知,他算我日后有大富大贵,位列朝班。是我言道:自我失学以后,苦务庄农,胸中文学无有,还有什么上进?那先生与我打赌击掌,你若不能为官,将我的卦摊赶出梅龙镇。自从那日回得家来,偶得一梦,半虚空中霹雷闪电,一条金龙落在我家。由梦中惊醒,恐其我家大祸临身。对我妻子讲说一遍,每日可要小心作事。今日天气晴和,不免奔往南山田内锄草。待我取了锄头前去便了!(唱浪板)
  真可叹我二老早已命断,
  与夫妻留下薄薄田园。
  每日里务庄农勤耕苦干,
  务农人吃饱饭全靠在天。
  我的妻张翠娥倒也勤俭,
  又织麻又浆洗喂猪纺棉。
  论勤俭赛得过周围团转,
  论贤淑可算得独占为先。
  牛先生讲的话尽是扯淡,
  算命人为钱财胡说乱言。
  那夜晚做的梦甚是凶险,
  怕的是有大祸来到身边;
  把此事倒教我心中悬念,
  哪一天我才得将心放宽!
  持锄头奔南山莫可怠慢,
  奔庄田去锄草步上高山。
  (下)
  第九场 送 饭
  张翠娥:(上唱浪板)
  奴的夫奔南山去把工干,
  这也是日夜忙为的吃穿。
  做生意为的是把钱来赚,
  务农人半年苦半年清闲。
  我夫妻结发来四年已满,
  奴未曾生下了一女一男。
  将身儿打坐在草堂前面,
  想起来一件事心不耐烦。
  奴乃张翠娥,配夫王文俊。公婆下世,只有我夫妻二人;奴夫每日以在南山庄田做工。观见日色过午,不免前去送膳一回了。(唱浪板)
  奴的夫作苦工不分日晚,
  有奴家在家中喂猪纺棉。
  奴的夫做凶梦曾对我谈,
  他教奴守家庭莫走外边。
  将身儿且出了自己宅院,
  奔南山与夫君送饭一番。
  第十场 乞 食
  正德王:(乘马上唱快二流板)
  有为王梅龙镇数日盘桓,
  想起了朝中事挂在心间。
  梦彩凤落孤怀军师言谈,
  把此梦应在了凤英身边。
  虽然是庶民女并非下贱,
  王也曾迎戏她两次三番;
  无奈了孤才把实言讲谈,
  因此上在她家才配良缘。
  此一番孤王我朝廊回转,
  孤定要命人役接入宫院。
  这本是阳关道人少稀罕,
  莫不是错行路来至此间?
  孤王我腹中饥无有饭店,
  饿的王昏沉沉忙下雕鞍。
  若有那行路人从此路过,
  问一问招商店近在那边?
  张翠娥:(提饭篮上接唱)
  张翠娥出门来与夫送饭,
  看红日过了午又向西偏。
  正行走见一人路旁立站,
  正德王:大嫂且住!
  张翠娥:(唱)问客人因何事来把路拦?
  这一军爷,挡路者为何?
  正德王:大嫂不知,是我行走此处,腹中饥饿,不知此处饭店近在何处?
  张翠娥:军爷不知,此处并非阳关大道,无有招商客店。
  正德王:不知大嫂篮内提的是什么?
  张翠娥:军爷那知,奴夫以在南山田内锄草,奴家前去与夫送饭。
  正德王:大嫂你看鄙军腹中饥饿,莫若将饭卖与鄙军,不知大嫂意下如何?
  张翠娥:这个!奴家背身自思:观见军爷乃是远方客人,行走此处,腹中饥饿,求食与奴。有道是:家中有剩饭,路上有饥人。不免将与奴夫所送之饭与军爷去用,奴家回家与夫再造。便是这个主意。这是军爷,既然腹中饥饿,就将此饭与军爷充饥,奴家回去与夫再造。
  正德王:好一贤淑的大嫂!(吃饭)
  张翠娥:军爷可曾用饱?
  正德王:倒也用饱了。这是饭钱,大嫂请收。
  张翠娥:慢着!奴家并非卖饭之人,军爷既已用饱,请来各讨方便,奴便去了。(下)
  正德王:孤王便说,大嫂之饭被孤所用,给钱不要,扬长而去;况且未曾问下名姓。自古受人点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她今施孤一饭之饱,难道教孤就此去了不成么?有了!不免随后赶至她家,问个明白,好来报答与她。待我拉了坐马!(唱浪板)
  好一个大嫂真娴静,
  施孤饭食未报恩。
  赶至家中将她问,
  到后以来好报恩。(下)
  第十一场 赠 带
  张翠娥:(上唱浪板)
  张翠娥我在前边走,
  正德王:(上接唱)孤王拉马随后跟。
  张翠娥:(接唱)将身且把柴门进,
  正德王:(接唱)再把大嫂问一声。
  张翠娥:军爷,饭已用饱,还不行路,随奴来至我家为何?
  正德王:大嫂不必惊怕,来此并非别意,因你施鄙军之饭,给钱不要,未曾将大嫂姓名问下,日后如何报恩?故而随后跟来。请问大嫂高名上姓?
  张翠娥:原来如此!奴夫王文俊,奴名张翠娥,在此居住务农为本。
  正德王:不知你丈夫现在哪里?
  张翠娥:适才言的明白,奴夫以在南山田内锄草去了。
  正德王:但不知何时回来?
  张翠娥:奴家将饭未曾送去,也是回来的时候了。
  王文俊:(上唱快浪板)
  腹中饥饿甚心慌,
  收拾锄头下山岗。
  我妻往日送饭早,
  今日不送为哪桩?
  莫非家中有甚事,
  待我回家看端详。
  行步来至庄门上,
  见位军爷在那旁。
  张翠娥:夫君回来了?
  王文俊:哎!我回来了。
  张翠娥:军爷,这就是奴夫王文俊。
  正德王:怎么?这就是王先生?
  王文俊:正是。军爷请在家内。
  正德王:待我拴了坐马,一同进去。
  王文俊:军爷请坐!
  正德王:有座。王先生,你也坐下,王先生,庄田务工,甚是辛苦!
  王文俊:务农之人,理当如此。军爷贵姓?
  正德王:鄙军姓明,名叫明大。
  王文俊:军爷因何到此?
  正德王:王先生那知,我由梅龙镇而来,奔往大同而去。
  王文俊:军爷由梅龙镇往大同,你将路途走差了。
  正德王:原来如此。鄙军走错了路,行走此处,腹中饥饿,遇见大嫂与你送饭;是我上前求其一饭之饱,大嫂将与你所送之饭与我充饥。给钱大嫂不要,抽身而回。鄙军随后赶来,寻问名姓,以后好报一饭之恩,因而来至庄上。
  王文俊:军爷话讲哪里?慢说一饭,即就军爷在我家住上几日,也是无妨的。
  正德王:好说!这是王先生,此地何名?
  王文俊:此乃卧龙沟。
  王德王:因何称为卧龙沟?
  王文俊:据前辈老人传说,由南山顶上飞下一条蛟龙,卧于此沟,因而得名。
  正德王:此处哪里所管?
  王文俊:此乃大同所管。
  正德王:王先生,大同知府为官如何?
  王文俊:哎呀!军爷提起此话,令人可恼!
  正德王:王先生,你恼的什么?
  王文俊:提起此话长了,哎!我们长话短叙。这一知府上任以来,不与民分忧解愁,反而加害与民,贪财卖法,勾结土豪劣绅。
  正德王:王先生,这土豪劣绅又是何人?
  王文俊:军爷那知,这卧龙沟十里之遥,分为东西二沟;东沟有一位恶霸,名叫侯彪,家中富豪,结交知府,强霸民女,无所不为。朝廷也不命人查访,任其赃官恶霸无天无日的苦害黎民。军爷,你说此事令人恼也不恼?
  正德王:王先生恼着是理。
  张翠娥:这是夫君,你讲出此话,若被他人听见,恐其我家被贼所害。
  王文俊:哎!这个!哎!
  正德王:王先生不必惮怕,此事只有你我三人知晓,外人如何得知?适才所言那位知府叫何名讳?
  王文俊:他叫段古清。
  正德王:莫问王先生,你可读过书?
  王文俊:爹娘在时,我也曾在南学攻读;双亲去世,失学务农。
  正德王:既然如此,鄙军有心保荐你坐官,你可情愿否?
  王文俊:军爷话言哪里?我乃务农之人,怎能为官?我若能为官,定要铲除这些恶霸,作一个大大的忠臣。
  正德王:王先生,何为忠臣?
  王文俊:军爷,有忠信二字者方为忠臣。
  正德王:忠者怎讲?
  王文俊:忠者保君无二。
  正德王:信者怎说?
  王文俊:臣所发之言,要不失信与君,是为信也。
  正德王:怎说?
  王文俊:有忠信者方为忠臣。
  正德王:这!噢!
  (大笑,唱快二流板)
  听罢言来心喜兴,
  背过身来自思忖。
  虽然他是农夫汉,
  忠信二字对孤明。
  不是孤王错路径,
  焉能会到文俊身?
  是是是来明白了,
  他是孤的忠良臣。
  在腰中解下丝罗带,
  再叫文俊你当听。
  这是王先生,鄙军乃是北京人氏,与朝中宰相梁九公甚是交好。我赠你这条金丝宝带,你奔往京城,将丝带交与梁相,那时自有你的官坐。
  王文俊:谢过军爷!
  正德王:这是王先生,鄙军去后,你急速赴京。
  王文俊:遵命!
  正德王:如此鄙军我就告辞!
  王文俊:奉送!
  正德王:(唱快二流板)
  孤坐大明执朝政,
  怎知黎民受苦情!
  此番为王回朝转,
  定将此事要查清。
  辞别他夫妻上鞍镫,
  王文俊:军爷你往那里去?
  正德王:(接唱)鄙军催马大同行。
  王文俊:送军爷!
  正德王:免送!(下)
  王文俊:(接唱)一见军爷上鞍镫,
  再叫贤妻你当听:
  金丝宝带交与你,
  明日进带到京中。
  这是贤妻,整整一天,只觉腹中饥饿,同到下边用饭,明日即要赴京。(同下)
  第十二场 出 游
  侯 彪:(上念)性情莽撞,自逞豪强。
  (坐)
  (诗)卧龙沟前咱有名,
  家中富豪马成群;
  结交官府常来往,
  独霸此地自横行。
  某家侯彪,居住卧龙沟。家豪户大,骡马成群。自幼练习拳棒,喜爱美貌姣娘;结交官府,独霸此方。闻某名者,谁不惮怕?新任大同知府段古清,与某最为知己。某家日前偶做一梦,头上生角,请来算命之人,与某圆其梦兆,言某后来必有帝王之位。又闻此地人言讲,卧龙沟日后要出帝王,莫非应在某家身上?闻人曾说,梅龙镇有一牛先知,算卦如神,不免今日前去算我帝王之份如何!小子们走来!
  众小子:(上念)忽听大爷唤,急忙走上前。
  见过大爷!
  侯 彪:不消。
  众小子:大爷唤我们到来,有得何事?
  侯 彪:同大爷奔往梅龙镇,前去算卦。
  众小子:大爷,坐轿吗乘马?
  侯 彪:一不坐轿,二不乘马,大爷喜的步行,就此前往了!
  (唱浪板)
  卧龙沟三个字是我预兆,
  作帝王成大业是我侯彪。
  梅龙镇牛先生八卦玄妙,
  去算我何日里改换龙袍!
  叫小子与大爷前边带道,
  梅龙镇算王份去走一遭。
  (同下)
  第十三场 行 凶
  李凤英:(上唱浪板)
  李凤英在店房心中烦闷,
  时刻把正德君悬挂在心。
  我有心不卖酒闭门坐静,
  兄妹们家贫穷怎度光阴?
  无奈了仍卖酒且将时混,
  但愿得正德君早接奴身。
  我这里将酒菜安排齐整,
  等候那过往客来饮杯巡。
  (众小子引侯彪上)
  侯 彪:(唱浪板)
  来至在梅龙镇好不热闹,
  走前街和后街仔细观瞧。
  正行走抬起头用目观瞭,
  酒店内打坐下二八女姣。
  回头来把小子一声高叫,
  随大爷到店内去饮酒肴。
  小子们,随大爷酒店饮洒。(同坐席)酒保,拿酒来!
  李凤英:兄长快来!
  李 龙:(上)妹妹唱叫为何?
  李凤英:店中来了饮酒之人。
  李 龙:待兄看过。(李凤英下)哎!原是侯大爷到了?
  侯 彪:这一酒保,你缘何认得大爷?
  李 龙:大爷威名远扬,并且常来此处,谁人不知侯大爷?
  候 彪:原来如此。
  李 龙:大爷前来,敢莫用酒?
  候 彪:美酒好菜拿来。
  李 龙:是。(下又上)酒菜到!
  侯 彪:酒保,你叫什么名讳?
  李 龙:小人名叫李龙。
  侯 彪:适才店中打坐那位二八佳人,她是你什么人?
  李 龙:那是小人的妹妹。
  侯 彪:可曾许配与人?
  李 龙:早已许配与人。
  侯 彪:这就是了。这是李龙,梅龙镇有一算命牛先生,你可知他住在那里?
  李 龙:以在中街居住,门首有匾。
  侯 彪:今日大爷有事,改日再来玩耍。这有一锭银子,全当酒菜之资。
  李 龙:用不了这么许多!
  侯 彪:所剩之银,赏与你妹妹去买花戴。
  李 龙:这个……
  候 彪:不必这个那个,大爷就此去了,改日再来。
  李 龙:谢过大爷!(下)
  众小子:禀大爷,来至牛先生门首。
  侯 彪:闪开!缘何铺门未开?小子们,上前叫门!
  众小子:是。牛先生开门来!
  牛先知:(上念)不算早知晓,有祸在今朝。耳听门外有人唤门,待我开门去看。原是众位到了!来到何事?
  众小子:前来请先生算卦。
  牛先知:我今身旁有疾,改日再来。
  众小子:哎!牛先生,我家大爷脾气不好,请先生与他算一卦吧!
  牛先知:如此,众位请进。
  众小子:大爷请进!
  侯 彪:闪开!
  牛先知:这位大爷贵姓?
  侯 彪:某家姓侯。
  牛先知:侯大爷,算卦吗还是算命?
  侯 彪:卦命齐算。
  牛先知:请大爷先摇一卦,看你的吉凶如何。(侯彪摇卦)此乃坤卦,坤为地,此卦入地,大大主凶。大爷算命,将你的生辰报来。
  侯 彪:某家是丙寅年、壬寅月、庚寅日、甲寅时所生。
  牛先知:哎呀大爷!你这八个字生的倒好,就是寅字太多了。寅乃属虎,自古白虎当头坐,无灾便有祸。大爷我牛先知可不褒奖奉承,以后你大爷有损,且记。
  侯 彪:*(左口右歹)!别人算我有九五之位,你今胡言的什么?招打!(打牛先知死)
  众小子:禀大爷!牛先生被大爷打死了。
  侯 彪:死了死了罢!小子们,带路回家。
  正是:
  (念)阎王造儿三更死,
  岂肯留儿在五更?(同下)
  第十四场 逃 走
  李 龙:(上)李龙便说,适才闻人言道,侯彪将牛先知打死。那贼方才临行之时,讲下不良之话,不免将此话对妹妹讲说。妹妹快来!
  李凤英:(上念)心惊眼跳,坐卧不宁。
  兄长,缘何这样惊慌?
  李 龙:妹妹那知?侯彪将牛先知打死,那贼临行言的明白,改日来在店中玩耍,又与妹妹赠银。那贼起下不良之意,他若前来,又是一场是非。
  李凤英:依兄长之见?
  李 龙:依兄之见,赶此机会,我兄妹一同奔往京地,不知妹妹意下如何?
  李凤英:兄长之言,正合妹意。事不宜迟,迟则生变。待妹妹下边收拾包裹行裹,我兄妹就此起程。(下)
  李 龙:妹妹下边收拾包裹,待我上了门户。
  (上门,李凤英持包裹上)
  李凤英:兄长可曾收拾齐备?
  李 龙:倒也收拾齐备。
  李凤英:如此我兄妹一同起程了!(唱二流板)
  叫兄长与妹妹前边带径,
  想起了二爹娘好不伤情!
  因家贫兄妹们无有度用,
  兄妹们开酒店来度光阴。
  那一日有军爷来把店进,
  他把奴当做了下贱之人;
  调戏奴三两次奴不应允,
  讲实话他乃是正德明君。
  因私访来到了梅龙市镇,
  奴心喜他那里才封宫庭;
  梅龙镇住几日相亲相敬,
  想起了朝阁事作别奴身。
  临行时奴也曾将他来问,
  他言说回朝去接奴进京;
  谁料想数月久无有音信,
  到教奴每日里牵挂在心。
  那侯彪今日里来把酒饮,
  进店来一见奴贼起淫心;
  饮酒间他把兄再三追问,
  奴兄长用好言将他奉承。
  赠银两那个贼起心不正,
  又恐怕那贼子侮辱奴身;
  无奈了我兄妹往外逃奔,
  到京城去寻找正德明君。
  但愿得此一去把宫来进,
  我君妃那时候再诉衷情。
  正行走只觉得头昏脑晕,
  刹时间浑身软寸步难行。
  将身儿倒尘埃人事不省,
  (跌倒尘埃)
  李 龙:(接唱)问妹妹你不行所为何情?
  妹妹缘何不能行走?
  李凤英:兄长那知?妹妹一刹时头昏脑晕,四肢无力,实难行走。我兄妹该在何地容身呀?(哭)
  李 龙:这个!(四看)妹妹勿忧,前边不远有一市镇,妹妹强行几步,去到那里觅一店房,再与妹请医诊治。
  李凤英:兄长扶奴一把!
  李 龙:妹妹挣扎些!(李龙扶李凤英下)
  第十五场 晋 京
  梁九公:(上念)在朝冢宰,位列三台。
  (坐)
  (诗)天地岁月有循环,
  人生犹如梦一般;
  光阴好似驹过隙,
  不觉两鬓自如斑。
  老夫左班首相梁九公,与明为臣。只因吾主出外访贤月余之久,杳无音信,不知吉凶二字。清早命家院去请军师,过府商议此事;去了已久,也是来的时候了。
  家 院:(上念)请的军师到,回报相爷知。禀相爷,军师请到。
  梁九公:有请!
  家 院:有请军师!
  刘明亮:(上念)梁相在那里?
  梁九公:军师在哪里?军师到了,请坐!
  刘明亮:有座。
  梁九公:有知军师到来,未曾出府远迎,多有得罪!
  刘明亮:好!有什么大事,顺言一句即到,何劳金字翰墨相邀?
  梁九公:请军师过府,不为别事,只因吾主出外访贤,月余之久,杏无音信,不知吉凶如何。
  刘明亮:相爷勿忧,本师昨晚夜观天象,紫微星甚是光明。吾主此番私访,必得贤臣而归。
  梁九公:但愿如此,以免老夫时刻悬心。
  王文俊:(上念)离了卧龙沟,来此是京都。王文俊便说,来至京都献带,来至已是相府。谁在这里?
  家 院:做什么的?
  王文俊:这可是梁相府?
  家 院:正是梁相府。
  王文俊:相爷可在府中?
  家 院:现在府中。
  王文俊:烦禀相爷,就说卧龙沟王文俊求见。
  家 院:你且少站。禀相爷,府门来了一汉子,言说卧龙沟王文俊求见。
  梁九公:命他进府答话。
  家 院:是!来人听着:命你进府答话。
  王文俊:告进!相爷在上,小人王文俊与相爷叩头!
  梁九公:不消!站过一旁。
  王文俊:相爷恩宽!
  梁九公:来在相府,有何大事?
  王文俊:小人现有一物,呈与相爷观看。
  (献出金丝宝带)
  梁九公:吾皇万岁!家院与文俊看座。
  王文俊:相爷上边谢座!
  梁九公:这是王文俊,此物你从何处而得?
  王文俊:相爷那知?只因那日有一位军爷,行至卧龙沟,腹中饥饿,以在我家用饭。言来语去,他赠小人此物,命小人来京呈与相爷,求一官职。
  梁九公:那位军爷他上哪里去了?
  王文俊:临行之时,言说他奔大同而去。
  梁九公:这就是了。这是军师!
  刘明亮:相爷!
  梁九公:你可曾听见?
  刘明亮:倒也听明。
  梁九公:万岁有了下落了。
  刘明亮:有了下落了。
  梁九公:王文俊来京,就在我府居住,下边摆宴与王文俊接风。军师奉陪,一同请在下边。
  刘明亮
  :请!(同下)
  王文俊
  第十六场 除 奸
  (梁九公、刘明亮、段国安、李政同上)
  梁九公:(念)朝鼓咚咚月坠西,
  刘明亮:(念)文武两班整朝衣,
  段国安:(念)耳听金钟三声响,
  李 政:(念)文站东来武列西。
  梁九公:左班首相梁九公。
  刘明亮:护国军师刘明亮。
  段国安:刑部大堂段国安。
  李 政:黄门官李政。
  梁九公:众公大人请了。
  众 :请了。
  梁九公:万岁回京,今设早朝,理当排班。圣上未曾登殿,你我朝房伺候!
  (击钟)金钟三响,
  刘明亮:玉磐霭霭;
  段国安:圣上登朝,
  李 政:文武排班。
  (内侍引正德王上)
  正德王:(念)龙头生金角,虎口露银牙。
  (坐诗)孤王头上九龙头,
  好似日月照九州。
  蓝田玉带嵌北斗,
  金钟三响文武愁。
  孤王大明正德王在位。孤王出京,私访许久,未能设朝;今设早朝,内臣!展放龙门。
  内 侍:文武朝参!
  四朝臣:参见万岁!
  正德王:免参,赐座!
  众 :谢过万岁!
  正德王:这是梁爱卿,孤王出京,朝中有事无事?
  梁九公:启奏万岁在上,现有金丝宝带。
  正德王:呈上龙桌。想是王文俊入朝?
  梁九公:正是。
  正德王:宣王文俊上殿!
  内 侍:万岁旨下,王文俊上殿!
  王文俊:(上)领旨!
  (念)我本一庶民,上殿见当今。
  参见万岁!
  正德王:下跪王文俊,上殿怎不仰面?
  王文俊:有罪不敢抬头。
  正德王:恕你无罪。
  王文俊:万岁!
  正德王:你可认得为王?
  王文俊:观看万岁,好象我家那位军爷。
  正德王:你认者不错,那就是为王出外私访,行至你家,腹中饥饿,求其一饭之饱。你言要与孤作一大大忠臣,你还记得忠信二字么?
  王文俊:倒也记得。
  正德王:王文俊听封!
  王文俊:臣!
  正德王:孤封你巡按之职,朝房将衣更过。
  王文俊:谢主隆恩!(下)
  正德王:这是段爱卿,你子可在朝中为官?
  段国安:我子现任大同知府。
  正德王:那就是了。胆大的段国安!你子帘外为官,贪赃卖法,结交恶霸侯彪,残害黎民,图谋不轨,哪里容得!段国安暂且下奔刑部,俟将你子及侯彪解京,一同定罪。押下去!
  (押段国安下)内臣,宣王文俊上殿!
  内 侍:王文俊上殿!
  王文俊:(上)参见万岁!
  正德王:王文俊接旨!
  王文俊:臣!
  正德王:命你同兵部将王忠,带兵奔往大同,捉拿赃官段古清侯彪,回朝定罪。
  王文俊:领旨!(下)
  李 政:启奏万岁,午门来了一人,自称李龙前来进妃。
  正德王:爱卿替孤传旨,李龙上殿!
  李 政:万岁旨下,李龙上殿!
  李 龙:(上念)耳听传李龙,急忙上九重。
  与万岁叩头!
  正德王:平身!
  李 龙:万岁恩宽!
  正德王:这是李龙,你言进妃,你妹妹现在何处?
  李 龙:启奏万岁在上,自从万岁走后,我妹妹挂念圣上,同我来奔京地;不料行至中途,偶得疾病身亡,尸身现在店馆。
  正德王:呵梓童呵!(牌子)既然梓童身死,孤仍封你国舅在朝。
  李 龙:谢过万岁!
  梁九公:启奏万岁,我主出朝访贤,收来贵妃,已经封宫,龙凤配合,理应金井玉葬。
  正德王:爱卿所奏,正合孤意。就命李龙同工部侍郎,将你娘娘尸灵搬回,葬埋北邙山前;金井玉葬,为王和文武前去御祭。
  李 龙:领旨。起驾!(同下)
  (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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