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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胡戏妻》


  第一场
  罗 氏:(慢一字)
  三月里来正和阳,
  手提竹篮儿前去采桑。
  男耕女织家兴旺,
  仕农工商各自忙,
  奴的夫去在楚邦上,
  二十余载未还乡。
  家撇下老母白发降,
  她好比风前之烛瓦上霜。
  行步来在桑田上,
  放下竹篮整整容装,
  在头上整整乌云样,
  身旁抖抖旧衣裳。
  腰中紧紧丝鸾带,
  足下麻鞋穿一双。
  手攀桑枝把树上,
  惊动了蝴蝶乱飞扬。
  秋 胡:秋胡打马归故乡,
  行人路上马蹄忙,
  见小溪流水哗啦啦响,
  见二八佳人洗衣裳,
  见农夫扛犁牵牛田中忙,
  见樵夫腰别板斧在山岗,
  见顽童怀抱书本把学上,
  又只见八十岁的老翁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手拉竹竿,
  提竹篮坐在河边钓了一尾鲜鱼喜洋洋。
  这一路美景无心赏,
  怎奈我身旁未带羊毫笔不能题诗在粉墙。
  勒住马头细观望,
  呀!见一位大嫂手提竹篮,
  手攀桑枝在采桑。
  观前貌好象妻模样,
  看后影更好象罗氏旧糟糠。
  我本当上前把妻认,
  哎呀,不妥,
  错认民妇理不当,
  圣人留下周公礼。
  借问一声又何妨。
  大嫂,请了。
  罗 氏:呀,(摇板)
  耳旁边又听鸾铃响,
  注目抬头观端详,
  (上板)阳关大道无人往,
  见一军爷站路旁,
  莫非你迷路失方向。
  你问的哪家并哪庄?
  秋 胡:我问的是古大桑田上,
  秋胡家住在哪庄,
  我和他同营吃粮饷,
  回家捎带书一张。
  罗 氏:听罢军爷对我讲,
  不由罗氏喜心旁。
  奴的夫离家二十载,
  今日才有书还乡,
  回过头我对军爷讲,
  把他家的来历说端详。
  秋 胡:(小倒板)
  站在路边把话讲,
  尊声大嫂听端详。
  秋胡楚国对我讲,
  古大桑田有家乡。
  他父名叫秋祖旺,
  他母康氏颇贤良。
  娶妻名叫罗敷女,
  他是秋兄的旧糟糠。
  他让我归家把信带,
  代问老母可安康。
  这是我的实话讲,
  并无谎言哄娘行。
  罗 氏:(摇板)
  军爷把真情对我讲,
  罗氏拱手谢上苍。
  我这里忙把桑枝放,
  我本是秋胡妻一房。
  秋 胡:(三六)
  听罢言,问其详,
  原来是罗氏的田庄。
  自古道男子不食在天涯,
  女子不老有情郎,
  观桑田无人好把话讲。
  试试她在家啥心肠,
  回过头我对大嫂讲。
  细听为君说衷肠,
  秋兄楚国官在上,
  宰相府里招东床,
  盼他回家休妄想,
  又何必为他守空房,
  自古道男儿无妻家无长,
  女子无夫房无梁。
  你若与我成婚配,
  好比织女配牛郎。
  罗 氏:(唱)听一言来气往上,
  背地里叫骂无义郎,
  自从你离家无影响。
  今日才知你坏心肠,
  劝军爷休要在此胡乱讲,
  如不然叫你即刻遭祸殃。
  秋 胡:(三六)
  大嫂不要气往上,
  我二人有话好商量。
  你我今日成婚配,
  学一个巫山神女配襄王。
  罗 氏:(三六)
  大胆狂徒讲话不自量,
  乌鸦还想配凤凰。
  我好比大雁分人话,
  你好比小雁来戏娘。
  秋 胡:骂的好,骂的好呀。
  (三六)自古道好酒红人面,
  财帛打动人心肠,
  马鞍桥取黄金桑园放,
  你我欢度一时我急奔他乡。
  罗 氏:这狂徒纠缠不肯够,
  倒叫罗氏无主张,
  低下头暗思想,
  (飞撩)猛然一计想心旁,
  (摇板)我今不是罗敷女。
  秋 胡:那她在哪厢?
  罗 氏:在那厢。
  秋 胡:噢,在那厢,待我看来。
  罗 氏:(碰板)提起竹篮回家往,
  双足跳出是非墙,
  秋 胡:怎么不见呢?大嫂道谎了,大嫂,走了走的好,走的好哇。
  (摇板)黄金不要抽身往,
  她为我秋胡树纲常。
  回家我对老娘讲,
  我要给她立一块贞节牌坊。
  第二场
  秋 母:(摇板)每日靠门望天涯,
  盼儿盼得我两眼花,
  秋胡儿楚国二十载。
  也不见书信转回家,
  媳妇勤劳又孝敬,
  纺织喂蚕度生涯,
  清早去在桑田下,
  日过午还不见转回家,
  老身打坐草堂下,
  等贤媳妇转回家。
  罗 氏:急急忙忙草堂下,
  见了婆母说根芽。
  秋 母:清早去在桑田下,
  怎么这时才回家。
  罗 氏:儿媳去在桑田下,
  来一狂徒把话答。
  秋 母:他讲些什么?
  罗 氏:提起你儿名和姓,
  带有书信转回家。
  秋 母:你就该上前接信!
  罗 氏:婆母呀!
  捎带书信俱是假,
  花言巧语挑逗咱。
  秋 母:他挑逗些什么?
  罗 氏:他言说你儿高官大,
  宰相之女做浑家。
  秋 母:我儿不是那样负心的人,我却不信,他还讲些什么?
  罗 氏:无有书信倒还罢,
  他用黄金调戏咱。
  秋 母:你可应允?
  罗 氏:婆婆呀,
  儿媳虽然空守寡,
  宁肯一死也不从他。
  秋 母:真是我的好媳妇,快快下面歇息去吧。
  罗 氏:辞别婆母小房下,
  盼只盼奴的夫郎早回家。
  秋 母:清平世界竟然有人敢反天呀!
  适才媳妇讲的话,
  气的老身咬碎牙。
  怒冲冲打坐在庄廊下,
  看一看哪个狂徒敢犯法。
  秋 胡:催马。
  (三六)秋胡扬鞭催坐马,
  越过了小河流水就到我的家。
  去时杨柳不多大,
  回来时见杨柳重重叠叠齐发芽。
  勒住马头细观下。
  秋 母:清平世界,竟然有人敢造反。
  秋 胡:呀。庄门外气坏了老人家,
  翻鞍离蹬下坐马,
  上前参拜年迈的妈,
  秋 母:(浪里钻)
  客官不要来跪下,
  且莫要认错了老人家。
  秋 胡:老娘亲将儿忘记了,
  儿本是秋胡转回家。
  秋 母:怎么你是我儿秋胡,唉,不是的。
  我的儿本是书生样,
  那有胡须胸前搭。
  秋 胡:战国将军边廷老,
  老娘亲白了头上发。
  秋 母:怎么你是我儿秋胡,哎,儿呀。
  (唱)我儿去在楚国下,
  为何一时不归家?
  秋 胡:楚王待儿恩义大,
  许你儿一时迟归家。
  秋 母:(三六)怪不得昨晚灯花炸,
  鹊雀檐前叫喳喳。
  我只说大福临门下,
  原来我儿转回家。
  来来搀娘草堂下,
  母子们见了面锦上添花。
  秋 胡:母亲请坐,你儿谢坐。
  秋 母:儿啊,你东瞧西望看些什么?
  秋 胡:母亲,怎么不见你那孝顺的儿媳,我那罗氏妻子呢?
  秋 母:采桑才归,下面厨下与为娘造膳去了。
  秋 胡:快快让她前来,我夫妻一会。
  秋 母:媳妇,快来。
  罗 氏:来了。
  (摇板)我好比林中鸟被弹惊怕,
  又好比园竹梅怕的霜杀,
  移莲步来在草堂下。
  秋 胡:罗氏。
  罗 氏:啊。(打秋耳光)
  秋 胡:哎哟,见面就是五十个。
  罗 氏:(撩子)桑田献金就是他,
  怒冲冲去在小房下,
  宁肯一死不见他。
  秋 母:(摇板)他二人见面来搭话,
  她去小房为那答?
  秋 胡:恐怕寻短去了。
  秋 母:哎呀,不好,这才是平地烈火发。
  秋 胡:只怪我秋胡,怪不了她。
  第三场
  罗 氏:(飞撩子)
  急急忙忙小房进,
  双手带关两扇门。
  腰中解下丝鸾带,
  悬梁一死了残生。
  秋 母:房门紧关不能进,
  秋 胡:这一脚踢开两扇门。
  秋 母:快叫。
  秋 胡:娘唉。
  秋 母:要叫罗氏。
  秋 胡:罗氏妈呀。
  秋 母:要叫你罗氏妻子吗。
  秋 胡:罗氏贤妻,快快醒来*(左口右夭)!
  罗 氏:(小倒板)
  适才悬梁寻自尽,
  奈河桥上吓掉魂。
  秋 胡:罗氏,(罗又打秋)又是五十了。
  罗 氏:睁开愁眉目观定,
  面前站的对头人。
  不是婆婆来的快,
  险些你儿命归阴。
  秋 母:我儿为何寻自尽,
  你把来由说娘听。
  罗 氏:(小倒板)
  婆婆请坐容儿禀,
  秋 胡:哎!罗氏,桑园之事千万讲不得呀。
  秋 母:嗯!媳妇在跟我讲话,你可不要打搅。
  秋 胡:是,母亲叫讲,你就讲来。
  秋 母:你快快的讲来。
  罗 氏:(唱,叫头)婆婆呀,
  (二六)儿有言来对娘明,
  儿正在桑园把桑采,
  这强盗上前问路程,
  提起了住所和名姓,
  捎带有家书和金银,
  说什么他在楚国官一品,
  说什么宰相府里另招亲,
  恨只恨夫妻见面他不认,
  他不该桑园献……
  秋 胡:唉,罗氏,桑园之事,千万讲不得,当母亲讲出,你将母亲气坏了,你担待,我担待?
  秋 母:哎!你莫管,快讲来。
  罗 氏:他献……
  秋 胡:哎,讲不得,讲了就不得了。
  秋 母:哼,你媳妇给我讲话,你在一旁阻拦,你以为我舍不得打你,看打。
  秋 胡:母亲请打。
  秋 母:站起来,二十余载,儿未曾回家,今天回来,为娘怎能舍得打你,你媳妇给我讲话,你莫打搅,我母子有话,以后再讲,媳妇快快讲来。
  罗 氏:婆婆呀。
  (流水)他不该桑园献黄金,
  不是媳妇守节稳,
  你儿险些受蹂躏,
  婆母你仔细想一想,
  尘世上那有他这样负心人。
  秋 母:唉,我才明白了。
  秋 胡:我多时都明白了。
  秋 母:奴才,你错了。
  (流水)归家来就该把她认,
  你为何桑园献黄金。
  秋 胡:母亲啦!
  儿怕她在家不安份,
  因此上桑田献黄金。
  献黄金本是儿的错,
  儿自己错了去赔情,
  上前来见罗氏拿礼恭敬。
  罗 氏:我在桑园献金之事,那是你我夫妻玩耍,何必认真,来来,我给你赔个礼。娘呀,你看她吗。
  她佯装不睬藐视人。
  秋 母:她把你藐视了。
  秋 胡:嗯。
  秋 母:那你就给她跪吗。
  秋 胡:母亲,
  自古道男子膝下有黄金,
  我岂低头跪妇人,
  我跪她不成。
  秋 母:儿啊。
  自从你离家二十春,
  撇下我婆媳俩个人,
  不是你媳行孝敬,
  你归家岂能见娘亲,
  我的儿上前去跪定,
  跪你媳如同跪娘亲。
  秋 胡:母亲一言来提醒,
  提醒我这懵懂人。
  罢罢上前忙跪定。
  秋 母:那只腿咋不跪下呢?
  秋 胡:好,打倒。(罗掀秋,倒地)
  秋 母:哪里的墙倒了?
  秋 胡:你看我这老娘,罗氏把我掀倒了,她还要笑人,说哪里的墙倒了?娘哎,老娘亲你上前与儿赔个情。
  秋 母:儿啊,你错了。
  秋胡儿搀娘上前跪定,
  秋 胡:嘿!母亲都跪下了。
  秋 母:你还不跪下。
  秋 胡:噢,是是是。
  秋 母:看为娘认了这无义人,
  罗 氏:婆婆莫跪,草堂进坐。
  忍气吞声认夫君,(做功掺秋胡起状)
  秋 胡:你扭扯毕了,该我扭扯个样子,你看一下子。地皮还没跪热!你叫起来,你倒说的好,往下站,站远点,刚跪舒服,你不是罗氏吗?
  罗 氏:你当是谁。
  秋 胡:罗氏。
  罗 氏:嗯。
  秋 胡:着吗,这才像一家人吗!
  二十载夫妻又逢春。
  罗 氏:你还是到桑园去献黄金。
  秋 胡:你又来了。
  秋 母:儿啊,在楚国官拜何职?
  秋 胡:官拜管略大夫,请有养老官诰,请母亲穿戴。
  秋 母:放在祖先堂,娘大谢皇恩,儿啊,媳妇随娘来。
  秋 胡:罗氏转来。
  罗 氏:何事?
  秋 胡:我在桑田献金那个事,不过是夫妻玩耍而已!当住老娘我跪前跪后你执意不认,真服了你,好狠的心。
  罗 氏:我也服了你。
  秋 胡:你服我什么?
  罗 氏:我服你在桑田好黄的金。
  秋 胡:好狠的心。
  罗 氏:好黄的金。
  秋 胡:心。
  罗 氏:金。(互笑毕牵手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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