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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降雪


  说 明
  宋、秀才蔺孝先,上京赶考,途遇公孙健缚一庐山狐,两眼流泪,向其乞怜,孝先心怀恻隐,求公孙健放狐归山。二人言谈投机,结为兄弟。公孙健以宝衣“梅降雪”相赠。蔺至姑父家中,日夜苦读。庐山孤为报孝先救命之恩,变化为孝先的表妹花艳芳,去书馆成亲。事被艳芳之兄花春发现,禀告其父,其父盛怒,将孝先赶出府门;艳芳亦蒙屈携宝衣逃至乳母家中躲避。庐山狐又资助孝先考中状元,并留书信说明原委。此时,艳芳将宝衣梅降雪赠与乳娘之子陆豹,陆上京进宝被封进宝状元,得与孝先相遇,同至花府,说明前情。花父遂接回艳芳,与孝先结为夫妻,陆豹亦与花府侍女莲儿成婚。
  此戏父名“梅绛亵”。
  场 目
  第—场 放狐赠宝 第五场 店房赠金
  第二场 书馆酬恩 第六场 拜府释疑
  第三场 被逐出府 第七场 进宝封官
  第四场 上山聚义 第八场 成亲团圆
  人 物 表
  蔺孝先 小生 店主东 杂
  陆 豹 武生 莲 儿 旦
  花 柳 小丑 呼延霸 净
  张 氏 老旦 蔺 氏 老旦
  庐山狐 小旦 狄正安 老生
  公孙健 净 花艳芳 花旦
  花 瑾 老生 校 尉 杂
  兵 杂 花 春 丑
  家 院 杂 喽 卒 杂
  陆珍珠 旦 虎 杂
  傧 相 杂
  第一场 放狐赠宝
  蔺孝先:(上引)在书馆明灯高照,日每间苦读文章。(坐)
  (诗) 小桥流水桂花香,苦读诗书在寒窗;
  有朝一日登金榜,方显男儿志气强。
  生、姓蔺名孝先,字全璧,湖北汉阳人氏。大比之年,岳父命人搬我进京求名,行至中途,夜宿招商旅店;观见今日天气晴和,理应起程,不免唤来花柳,清算店资,以便起程。
  花 柳:(内)哎咳
  (上念)花柳生的乖,眉毛往前栽。
  忽听大叔唤,不溜溜出来。
  (内声)走出来!
  花 柳:溜出来快一点。忽听大叔呼唤,上前去见。大叔在上,娃撂揖呀!
  蔺孝先:明明见礼,何言撂揖呀?
  花 柳:大叔有所不知,娃在大街上,中途路遇见三朋四友,四友三朋,娃给他施一礼,他给娃还一礼;见了大叔施礼,你昂然不动,这就叫撂揖。
  蔺孝先:那你们是朋友相称,你和大叔是什么相称?
  花 柳:主仆相称。
  蔺孝先:好道来!  
  花 柳:唤娃到来有得何事?
  蔺孝先:天气晴和,清算店资,我主仆好来起程。
  花 柳:是。欠子家!
  (内声)原是店子家。
  花 柳:我欠你的账,就叫欠子家。人的草料,马的饭食,
  (内声)马的草料,人的饭食。
  花 柳:马的草料也好,人的草料也好,都是给你钱的,你且算来。
  (内声)不消算,不消算二百半。 
  花 柳:拿去!禀大叔,清算店资已毕。
  蔺孝先:花柳带马来!
  (唱西皮一字板)
  今乃是大比年开科应选,(上马)
  天下举子奔京城;但愿此去鳖头占,
  光祖耀宗显门庭。岳父命花柳将我请,
  洛阳探亲走一程。花柳催马往前进,
  不分昼夜奔京城。(同下)
  庐山孤:(内唱西皮倒板)
  小狐狸在深山修真养性,
  (上唱浪板)
  修就了数百载才有人形。前山的众姐妹她把我请,
  她请我过她洞去饮刘伶①。酒筵前众姐妹同我来论,
  她叫我在洞府苦练丹精。正行走头昏晕难以站稳,
  吃醉酒只觉得举步难行。
  奴乃庐山狐狸。众家姐妹请我饮宴,吃酒殆醉,行来中途,观见有一青石大板,我不免打盹一时,再回洞府。正是:
  闷来闷来真闷来,昏昏沉沉倒阳台。(睡)
  公孙健链:(内声)催马!
  (上唱浪板)
  有豪杰出世来性情刚硬,全凭着两膀力好打不平。
  有一日某把那大兵来领,方显得大丈夫步步腾云。
  (念) 虎入鹿群逞威风,
  凤凰落架痴不鸣;
  项下紫须常摆动。
  万马营中称英雄;
  有朝一日把兵领,
  方显某马快与刀轻。
  某、复姓公孙名健字表尊卿,以在乾德老王驾前为臣,官拜五马太守。可恨赵二王弟谋兄位,豪杰心中不服,弃官逃走,要在天下访来英雄豪杰,屯兵养马,兵够粮齐,灭了赵二王,方出某心中之气。大叫赵二王,小孺子!你家公孙老爷不杀你,枉为大丈夫也。
  (唱漫板)
  提起了赵二王心中恼恨,你不该弟谋了兄的龙庭,
  有一日某把那大兵来领,杀却了小孺子方遂某心。 
  某家行走此间,观见两座好山。山不大而锦绣,地不大而方圆。有朝一日兵够粮足,这一座山屯兵,这一座山养马。哎嘿呀!观见山涧之下明光闪闪,珠露晶晶,不知什么东西?待我下了坐马,登高一观。(下马登高看)我当是何物,原是一只千年得道的墨狐。闻人曾说,若得此物,日后必有九五之位。大叫墨狐休走,你家公孙老爷下涧捉儿来了。(下涧,以马疆绳拴狐,上)不免将此墨狐带到店中,取它的心肝下酒,剥下的它的皮来做马袭。待我休息一时。这正是:未登九五位,也有帝王荣。(休息)
  蔺孝先:(内声)花柳!
  花 柳:(内声)有。
  蔺孝先:(内声)催马!
  (上唱浪板)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叫花柳催马往前进,问花柳不行为何情?
  花柳为何不行?
  花 柳:大叔,你骑马的不知我步行的,应该休息休息,再来行走罢。
  蔺孝先:接了坐马。
  花 柳:是。大叔,你在那土堆上坐一会,待娃出去畅一畅风。
  蔺孝先:不要远走。
  花 柳:娃晓得!(看见公孙健捉狐惊介)哎呀大叔,可了不得了!前边去不得了,有一个酒醉汉,拴了个不知什么物件,头有这么大,眼有这么大。
  蔺孝先:报事不明,闪开!待大叔观看。唉!原是千年得道的一只墨狐。
  花 柳:大叔你说的是茶壶吗?
  蔺孝先:唉!墨狐。  
  花 柳:这是大叔,你看那只墨狐,望着我主仆眼中流泪,似有叫我主仆搭救它之意。
  蔺孝先:这就是了。花柳,取出一银锭子。
  花 柳:是,大叔,银子到。
  蔺孝先:尊官兄请了!
  公孙健:你行路便行路,休息便休息,你我素不相识,你问某是怎的?
  蔺孝先:鹦鹉访鹦鹉,虎豹访虎豹;途中来相遇,何言不相识?
  以孙健:好个何言不相识,请来见礼了。
  蔺孝先:有礼奉还。某问尊官兄,你身后那一物,是家中旧有的,还是山中得来的?
  公孙健:你问的是那一只墨狐?
  蔺孝先:正是的。
  公孙健:是某山中得来的。
  蔺孝先:这是尊官兄,既是山中得来,这有一锭银子,尊官兄请收,要兄吃饭不饱,吃酒不醉,全当一杯茶资,请兄放狐归山。
  公孙健:相公话讲那里,某亦非爱财之辈。你放不如某放。解了绳,孽障归山去罢。(狐跑上山,两蹄供起作感谢状)
  蔺孝先:尊官兄请来看!
  公孙健:看些什么?
  蔺孝先:你看那只墨狐,以在鹰咀石上,双爪供起,有报答你我之意。
  公孙健:大叫墨狐。你有恩须当报,无仇莫结冤。还不归山,我的弹弓到了。(打,狐下)
  蔺孝先:你我土台打坐,(同坐)请问尊官兄,高姓大名?
  公孙健:某复姓公孙名健表字尊卿。相公高姓大名?
  蔺孝先:生员姓蔺名孝先字全壁,湖北汉阳人氏。
  公孙健、蔺孝先:(同暗白)观见尊官红光满面。日后必有大富大贵,我有心与他八拜结交,从不从讲在当面。
  公孙健:相公为何背地呻吟?
  蔺孝先:我有心与兄八拜结交,不知你意下如何?
  公孙健:某乃是一介莽夫,怎敢高攀?
  蔺孝先:一言既出,兄若不允,好不惶愧人也。
  公孙健:那有不允之理,我们论个长幼。
  蔺孝先:生今年一十八岁。
  公孙健:某乃三十二岁,以次者为兄。
  蔺孝先:兄话讲那里!还是长者为兄,次者为弟。
  公孙健:如此正好,你我一拜了。
  蔺孝先:(唱西皮原板)
  钟子期②俞伯牙结为异姓。好以似同娘养一母所生,
  我二人来结拜三生有幸,到日后若负盟上有神灵。
  公孙健:(唱) 羊角哀左伯桃结义情深③,齐管仲鲍叔牙割席不分④。
  我二人今日里深山结拜,切莫学列国中庞涓孙膑⑤。
  贤弟今欲何往?
  蔺孝先:一来探亲,二来求取功名。
  公孙健:莫问贵亲是那一家?
  蔺孝先:就是那花家。
  公孙健:莫非就是老儿花瑾?
  蔺孝先:仁兄谨言着!
  公孙健:贤弟此番求取功名,凭的什么?
  蔺孝先:三篇文章,七篇锦绣。
  公孙健:倘若不中?
  蔺孝先:再等下科。
  公孙健:再等下科,岂不迟了!贤弟你且少站,(取衣)贤弟你可认得此物?
  蔺孝先:认它不得。
  公孙健:此物乃东海岸龙须凤尾造成,领后有三字,名曰梅降雪。穿在身上,冬暖夏凉,倘若文字不成,将此宝进上,必得个进宝状元。
  蔺孝先:为弟敬领了!这是仁兄,今日山中分别,日后在那里相会?
  公孙健:后会有期,贤弟你去,休要管兄了。
  (唱浪板)
  叫贤弟你休得将兄来问,有为兄行动时有影无踪;
  等只等高山上帅旗摆动,要相逢除非是万马军中。
  贤弟请了!(下)
  蔺孝先:(唱) 见仁兄上了马威风凛凛,可算得人世间大大英雄!
  叫花柳催坐马把京来进,但不知与仁兄何日相逢?
  (下)
  第二场 书馆酬恩
  花 瑾:(上引)昨晚灯花结彩,清早喜鹊临门。(坐)
  (诗) 勅受皇恩,爵禄非轻;
  勤劳王事,当报君恩。
  老夫花瑾,与宋为臣。今乃大比之年,命花柳前去汉阳迎接蔺公子来京,去了许久,未见回来。今坐府厅,家院!
  家 院:侍候老爷。
  花 瑾:有事早禀!
  家 院:是。(花柳领蔺孝先上)
  蔺孝先:(念) 千里来路远,别是一重天。
  花 柳:禀大叔,来至府门。
  蔺孝先:接了坐马,进内通传。
  花 柳:是(接马,进内)见过爷爷!
  花 瑾:花柳,你回来了!
  花 柳:回来了。
  花 瑾:蔺公子可曾请到?
  花 柳:现在府门。
  花 瑾:有请!
  花 柳:有请公子!
  蔺孝先:姑父在上,受儿一拜。
  花 瑾:行路之人,不拜也罢。
  蔺孝先:那有不拜之礼。(拜)
  花 瑾:家院,与公子看座!
  蔺孝先:谢座!
  花 瑾:你今前来,你二老可好?
  蔺孝先:就只承问,来时我二老在姑父上边问安。
  花 瑾:不知我儿攻读诗书如何?
  蔺孝先:你儿南学苦读,力求上进,今乃大比之年,还望姑父提拔。
  花 瑾:你姑母常常挂念与你,请来你姑侄相会。家院!
  家 院:有。
  花 瑾:有请你家老夫人小姐出堂。
  家 院:是,有请老夫人小姐!(蔺氏、花艳芳,丫环同上)
  蔺 氏:家院一声请,上前问分明。哎!原是孝先到了!
  蔺孝先:姑母转上,受侄儿大礼参拜。(拜)
  蔺 氏:艳芳,见过你家表兄。
  花艳芳:是,表兄万福!
  蔺孝先:表妹你好!(看花艳芳)
  花 瑾:家院,打扫书馆,与公子安歇,下边备宴,与公子接风。
  (同下)
  庐山狐:(上念)在洞府修真养性,炼金丹呼吸精神;
  数百载元气不散,脱皮毛才有人形。
  奴乃庐山狐狸是也。只因前山姐姐那日请我饮宴,吃酒带醉,行走山涧之间,在青石板上盹睡,遇见公孙健将我拿住,多亏蔺相公搭救,才得回转洞府。适才后洞打坐,心血潮反,掐指一算,得知蔺相公以在花府,因见了他表妹花艳芳,得下了相思病症。我不免前去变就他表妹模样,与他成亲,一来治他的相思病症,二来报他救命之恩,待我驾动祥云前去了!(唱浪板)
  自幼儿在深山苦心修炼,修就了数百载才会人言。
  自那日众姐妹请我饮宴,吃酒醉倒卧在大路旁边。
  公孙健拿住我性命有险,多亏了蔺相公救我命还。
  蔺公子在花府自染病患,害的是相思病坐卧不安。
  奴这里染红尘报他恩典,成婚姻也是那前世有缘。
  有狐仙驾祥云莫可怠慢,见了那蔺公子花语巧言。
  (下) 
  花 春:(上念)关关瞧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学生花春。南学攻读,望求上进,每日无事,去会三朋四友,名为讲文论古,藉机冶游,吃酒作乐。适才花柳对我言道:蔺表弟在书馆有病,不免前去看他一回了。
  (唱西皮一字板)
  我的父在朝官一品,文武官那个不来尊。
  蔺表弟书馆身得病,我这里前去问安宁。(下)
  蔺孝先:(上唱浪板)
  花柳到汉阳将我搬,为的是功名到此间。
  中途路遇见公孙健,我二人结拜把香拈。
  观看他本是英雄汉,到后来必定掌兵权。
  梅降雪宝衣赠于我,文不中进宝求状元。
  不料想见了表妹面,相思病就害在身边。
  每日里只把表妹念,一心想表妹成姻缘。
  将身儿倒卧书馆内,梦儿里会表妹云雨巫山。
  庐山狐:(上唱浪板)
  驾群云来至在花府内面,为的是报恩德促成良缘。
  落云头奴这里摇身化变,变就了花艳芳美貌天仙。
  来至在书馆门将身立站,口儿里叫表兄手扣双环。
  表兄开门来!(扣门)
  蔺孝先:(唱倒板)耳旁边忽听得人声在唤,
  庐山狐:表兄开门来!
  蔺孝先:(唱浪板)听声音好似那女娘一般。下床来开了门抬头观看,那是表妹!
  庐山狐:表兄!
  蔺孝先:(唱) 贤表妹是神仙驾到此间。
  庐山狐:(唱) 叫表兄快将这书馆门掩,怕的是奴兄长来到此间。
  问表兄害的是什么病患,这几日你的病可曾安然?
  蔺孝先:(唱) 自那日咱二人客厅见面,茶不思饭不想染病身边。
  到今日又见了表妹之面,你好比医病的一位神仙。
  庐山狐:(唱) 读书人只盼的金榜名显,你把这姻缘事莫挂心间。
  柳下惠妇坐怀意马不乱,狄仁杰⑥不贪花得中状元。
  蔺孝先:(唱) 贤表妹你不必把古来谈。吕奉先凤仪亭戏过貂蝉。
  叫表妹你快随为兄之念,学神女会襄王云雨巫山。
  将表妹怀中抱牙床上面,欲火动我二人鱼水交欢。
  表妹,今晚你再来呀!
  庐山狐:表兄,今晚我是来的。
  花 春:(上唱浪板)
  走过了金鱼池太湖石涧,不觉得来到了书馆门前。
  蔺孝先:表妹,今晚千万可不要失约呀!
  庐山狐:表兄,知道了。
  花 春:(唱) 耳听得书馆内二人交谈,但不知与何人同把话言?
  叫表弟开门来兄把你看,进内去我定看谁在内面。
  表弟开门来!
  蔺孝先:(唱浪板)听叫门好姻缘一时冲散,
  庐山狐:(唱) 怕的是奴兄长把你来观。
  蔺孝先:(唱) 你兄来该用那何言遮辩?
  庐山狐:(唱) 你开门奴躲藏难见容颜。
  蔺孝先:(唱) 开开门原来是表兄驾到。
  表兄请进!
  花 春:(唱) 我这里进书馆四下来观。
  蔺孝先:表兄请坐!
  花 春:有座!
  蔺孝先:表兄,你看什么呢?
  花 春:这个……表弟,花柳这个小子,也不知前来将屋内打扫打扫!
  蔺孝先:打扫过了。
  花 春:表弟,你这几日疾病如何?
  蔺孝先:倒也见轻,未曾全好。
  花 春:好好将养,兄就去了。
  蔺孝先:送表兄!
  花 春:不送不送,怎么内面无人?待我躲在太湖石后,看他是何人?(躲)
  庐山狐:表兄,我兄已去,待我回去了。
  蔺孝先:表妹,今晚你要早来,为兄等候你。
  庐山狐:何待叮咛!
  (唱浪板)叫表兄你开门奴要回转,怕的是外人知臭名远扬。
  蔺孝先:(唱) 表妹去急忙把书馆门掩,(下)
  花 春:(唱) 原来是花艳芳她在内边。急忙忙挡住她怒气满面,
  问妹子你到此所为那般?
  庐山狐:(唱) 蔺表兄在书馆身染病患,奴前来探望他理所当然。
  花 春:(唱) 你本是闺阁女绣楼立站,礼门内别亲疎理所当然。
  独一人来书馆廉耻败滥,坏门风羞煞人气上胸前。
  一把手拉住你上房去转,见了那二爹娘再把话言。
  庐山狐:(唱) 在地下抓尘土迷他双眼,驾祥云急忙忙回转仙山。
  (下)  
  花 春:这个丫头,了不得了!用尘土迷住我的双眼,她竟然跑去。好不气煞人也!
  (唱浪板)我这里急忙忙后边追赶,看你这小丫头那里去钻?
  (下)
  第三场 被逐出府
  (蔺氏、花艳芳同上)
  蔺 氏:(唱浪板)
  听说是蔺孝先身染病患,叫老身每日里挂在心间。
  花艳芳:(唱) 想必是中途路感冒风寒,请大夫来治疗良药当先。
  蔺 氏:(唱) 将身儿打坐在小房内面,花春儿他到来细问一番。
  花 春:(上唱)一边走气的人浑身打颤,见双亲把艳芳赶出府前。
  进小房见丫头用手打脸!
  花艳芳:(唱) 问兄长你打奴所为那端?   
  蔺 氏:(唱) 小奴才进房来怒气满面,为什么打你妹快对娘言?
  你个奴才!见了你妹妹,伸手就打,所为何事? 
  花 春:哎!好不气煞人也!
  蔺 氏:奴才就该讲来!
  花 春:别言不讲,你问她方才到书馆内做什么去来?
  蔺 氏:你妹随定为娘,未离娘的身边,怎么说她上书馆里去?
  花 春:你老人家还在遮掩,她把人真气坏了!
  蔺 氏:我儿,你是听人说还是亲眼瞧见?
  花 春:好气!好气!
  蔺 氏:不必生气,好好讲来,为娘才得明白。  
  花 春:母亲有所不知,你儿去至书馆探望表弟,行走门外,耳听内面有人谈话,进门去看,不见有人。儿在门外等候,这个丫头从内出来,儿问她,她和儿吵闹,拉她来见双亲,她抓把尘土,迷住儿的眼睛,她前边跑回来了。
  蔺 氏;这就奇怪,艳芳你去来未有?
  花艳芳:你儿随定母亲,何曾出外?
  蔺 氏:是的,未曾出外。
  莲 儿:(上)大公子,老爷前堂唤你问话。
  花 春:正好,我去见了爹爹,说了此事,无廉耻的东西!定要将你赶出府去。(下)
  蔺 氏:艳芳,这件事叫为娘难明,你父若知此事,又是一场嚷闹。
  花艳芳:哎呀,娘呀!
  (唱西皮一字板) 
  听罢言不由人珠泪双吊,这件事天降下无情钢刀。
  你的儿坐闺阁三从知晓,岂做那无廉耻臭名来标。
  老爹爹他生来性情不好,怕的是这一回性命难逃。
  儿情愿寻自尽悬梁高吊,前世里遭罪孽报在今朝。
  蔺 氏:(唱浪板)
  我的儿休啼哭将泪忍了,难道说你伤心娘不悲嚎。
  我侄男来我府一月未到,得疾病在书馆又起波涛。
  花艳芳到书馆此事蹊跷,唤来了蔺孝先再问根苗。
  丫坏,在书馆请蔺公子前来内宅问话。
  莲 儿:是。(下)
  蔺 氏:我儿回转绣楼去吧。
  花艳芳:遵命。(下)
  莲 儿:(上)禀夫人,老爷将蔺公子赶出府去了。
  蔺 氏:哎呀不好!
  (唱浪板)
  听说是蔺公子出府去了,这件事是神仙才知根苗。
  花 瑾:(上唱浪板)
  恨公子做的事太得可恶,把老夫当做了何等人物!
  满朝中文共武谁不尊我,初到府你竟敢乱起风波。
  我本当将奴才性命结果,念情面赶出府饶你命活。
  怒冲冲进二堂把夫人问过,开言来骂一声蔺氏乞婆。
  教训子不顺亲是父之过,教女儿败廉耻娘有大错。
  蔺孝先是内亲欺侮于我,你女儿去偷情暗结丝罗。
  倘若是被人知羞煞于我,在朝中官一品枉穿紫罗。
  蔺 氏:(唱) 尊老爷莫上气你且落坐,自己的儿和女结仇太多。
  花 瑾:好恼,好气!快将这蠢才一刀两断。 
  蔺 氏:教她一死何妨……
  花 柳:禀老爷,圣旨下!
  花 瑾:偏偏圣旨到来,待我前去接旨。花柳!
  花 柳:伺候老爷。
  花 瑾:吩咐外厢,香案接旨!(同花柳下)
  蔺 氏:丫环,请你家小姐下楼。
  莲 儿:是!有请小姐。
  花艳芳:(上念)闭门闺中坐,祸从天上落。
  参见母亲!
  蔺 氏:坐了!
  花艳芳:孩儿谢座!
  蔺 氏:这是艳芳,你父为了此事,十分恼怒,迎罢圣旨回来,难免一场吵闹。
  花艳芳:这该怎处?
  蔺 氏:莫若你女扮男装,和莲儿同去你乳娘那里暂住几日,等你父气消,再接你回来。
  花艳芳:好便是好,只是孩儿难舍母亲。(哭)
  蔺 氏:不必啼哭,速快下边收拾,多带银两,和莲儿从后门而出。随着娘来!(下)
  蔺孝先:(上唱浪板)
  恨老儿做此事令人恼恨,全不念远投亲赶出府门。
  到此时我只把自己怨恨,悔不该贪美色忘却功名。
  这是我自作孽将祸招定,无亲朋少银钱何处容身?
  孝先自叹,想我以在花府做下不才之事,被姑夫将我赶出府来,有心转回家去,无有路资盘费,我不免将蓝衫典当,找一旅店暂且安身,每日书写字画出卖,等候科场,便是这个主意。正是:休怨人情如纸薄,只恨自己做事错。(下)
  陆 豹:(上念)豪杰生来志不平,每日射猎在山中。
  伸手要摘天边月,只恨足下云未生。
  陆豹。父亲早逝,家中只有母妹二人,只因家贫,每日以在深山射猎。观见今日天气晴和,不免山中射猎一回,禀母亲!儿要去山中射猎,儿的钢叉现在何处?
  (内声)儿呀,钢叉在门后边。儿要早去早回。
  陆 豹:儿我晓得。(取叉)待我前去了。
  (唱浪板)
  每日里在深山去把猎打,和狐狼并虎豹一处撕杀。
  昨日里在山中将网安下。
  若有那野兽到一定捉拿。(下)
  (花艳芳、莲儿同上)
  花艳芳:(唱浪板)
  出府来倒教我将娘牵挂,都只怨蔺表兄将事做差。
  这件事倒教奴不明真假,恨爹爹为什么不去详查。
  赶公子逼女儿离了府下,女扮男走的奴汗流交加。
  开言来叫莲儿细听心下:你去问陆家庄以在那答?
  莲儿,上前问过陆家庄在何处?
  莲 儿:是。列位请了!
  (内声)请了。
  莲 儿:那里是陆家庄?
  (内声)就在前边山角下。   
  莲 儿:有劳了!禀公子,前边山角下就是陆家庄。
  花艳芳:莲儿带路了!
  (唱浪板)
  适才间在中途问路前往,山角下就是那陆家村庄。
  耳内里忽听得风声大响,想必是那猛虎下了山岗。
  叫莲儿你随我快快前往,那猛虎若赶上性命有伤。
  (花艳芳、莲儿下又上,虎上追二人下)
  陆 豹:(上)适才高山打猎,观见猛虎下山追伤行人,待我赶上前去打虎救人。大叫行人不要胆怕,陆豹打虎来了!(虎追莲儿、花艳芳上,陆豹打虎,虎死介)君子受惊了!
  花艳芳:多蒙壮士救命,感恩非浅!
  陆 豹:好说!孽虫伤人,焉有不救之理。二位高名贵姓?今欲何往?
  花艳芳:姓蔺名孝先,由京城而来,往陆家庄而去。
  陆 豹:陆家庄去找那家?
  花艳芳:就是那花府的乳娘陆老妈妈。
  陆 豹:原来二位找的就是我母亲,我是他子陆豹。
  花艳芳:原来是大哥!
  陆 豹:如此同到家中再敍。
  花艳芳:大哥带路。 
  陆 豹:待我将死虎背回,你们随着我来。(同下)
  张 氏:(上念)我儿去打猎,教人挂在心。
  老身陆门张氏。早年以在花府充当乳娘,只因丈夫去世,家留母子三人,我儿陆豹,每日深山打猎,今已日色过午,怎么还不见回来? (陆豹、花艳芳、莲儿同上)
  花艳芳:(念) 千里来路远,
  陆 豹:(念) 别是一重天。
  来到门首,贤弟请进!
  花艳芳:请!(进门)上坐?
  陆 豹:就是我母。
  花艳芳:参见伯母!
  张 氏:不消!请坐。公子何人?老身缘何不认识于你?
  花艳芳:哎呀乳娘呀!
  (唱浪板)
  乳烛问不由奴珠泪下掉,不由我一阵阵痛哭嚎啕。
  你当年在我府将儿来抱,喂儿乳抚儿身不辞苦劳。
  别乳娘十几载未曾见到,今日里女扮男探望年高。
  有细情待灯下与你详道,那时节你就知仔细根苗。
  张 氏:(唱) 怪不得昨夜晚灯花炸了,清早间那喜鹊叫声太高。
  原来是我的儿贵客来到,不由我这一阵喜在眉稍。
  转面来把陆豹一声来叫,野物肉到厨下去办酒肴。
  陆 豹:(唱) 施一礼遵母命忙下厨灶,到后边用虎肉备办酒肴。
  张 氏:我儿随娘后边见过你那妹妹,与你更衣。
  (同下)
  第四场 上山聚义
  (四喽卒引呼延霸上)
  呼延霸:(念) 我父忠心保宋朝,满门遇害归阴曹。
  泰山寨前招人马,要杀奸贼把冤清消。
  本大王呼延霸。我父以在乾德老王驾前为臣,被奸贼所害,满门被斩,某从犬道逃脱,来在泰山寨招兵聚将,要与举家报仇。观见今日天气晴和,不免下山放抢一回。喽卒们!
  喽 卒:啊!
  呼延霸:下山放抢!(上马绕场下)
  公孙健:(上唱浪板)
  在中途遇贤弟二人结拜,我看他真乃是栋梁之才。
  催动了坐下马来在山界,见兵卒赶上前所为何来?
  (呼延霸、喽卒同上挡公孙健)
  呼延霸:来人听着: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地过,留下买路财。
  公孙健:大胆毛寇,竟敢拦路抢人,若要金银,在某刀上来取,放马过来。
  呼延霸:杀!(杀介,呼延霸败下)
  公孙健:毛寇休走!(追下)
  呼延霸:(上)哎呀!观见此人武艺超群,不免约他上山共谋大事。
  公孙健:(上)看刀!
  呼延霸:慢着!请尊驾通名。
  公孙健:某复姓公孙名健,表字尊卿,乾德老王驾前官拜五马太守之职,只因赵二王弟谋兄位,弃官逃走,四海访友。
  呼延霸:尊驾不知,某名呼延霸,家父被奸臣所害,满门问斩。某逃走来此,招兵聚将,要与举家报仇。某有心请尊驾上山共谋大事,不知意下如何?
  公孙健:既然如此,上山再叙。
  呼延霸:喽卒们!
  喽 卒:啊!
  呼延霸:收兵回山。(绕场回到山寨)
  公孙健:山寨共有多少人马?
  呼延霸:三千兵马。请兄执掌山寨大事。
  公孙健:某家才浅,不敢当此大任。
  呼延霸:不必过谦,将印拜过。大令下:大设筵席,与公孙大王贺喜。(同下)
  第五场 店房赠金
  庐山狐:(上念)只说将恩报,反来把祸招。
  奴乃庐山狐狸是也。为了报答公子救命之恩,前去花府与他相会,不料因此惹下祸灾,公子被他姑夫赶出府去,被困京地,眼看场期已到,我不免去到京地助他成名,夫妻团圆,就此驾云前往了。
  (唱浪板)
  狐狸仙出洞府将云驾定,到京地要助那恩人成名。
  花艳芳本与他夫妻有份,此一去我还要暗里送银。
  (化老妈妈下)
  蔺孝先:(上唱浪板)
  店主东他待我甚是周到,每日里三餐膳不辞辛劳。
  眼看这开科期不久就到,囊中空无银钱心急如烧。
  想起来梅降雪一件贵宝,在花府姑母收未与生交。
  我有心到花府将宝讨要,怕的是那老儿又起波涛。
  蔺孝先在店馆心发急燥,由店外走进来妈妈年高。(白)
  老妈妈到此何事?
  庐山狐:我是前来住店的。
  蔺孝先:妈妈由那里来的?
  庐山狐:相公有所不知,我是由湖北汉阳来的。
  蔺孝先:原来是生的同乡,妈妈请坐!
  庐山狐:相公你来京城何事?
  蔺孝先:前来赴考。
  庐山狐:原是上京的举子。
  蔺孝先:请问妈妈贵姓?
  庐山狐:姓胡,请问相公贵姓大名?
  蔺孝先:姓蔺名孝先,妈妈就与生同店住了罢。
  庐山孤:如此甚好。
  蔺孝先:店主东走来!
  店主东:(上)来了。相公唤我何事?
  蔺孝先:你与我的同乡胡老妈妈看个房间。
  店主东:是!老妈妈随着我来。(同庐山狐下)
  蔺孝先:闷坐无聊,待生出外游转一回了。
  (唱浪板)
  洛阳地风景好真可游玩,大商号小商贩货堆如山。
  大街上男和女来往不断,行车马杂玩芝万万千千。
  观不尽大街景店房回转,回店去要与那妈妈细谈。
  (下)
  庐山狐:(上)观见相公未在店房,待找将银两书信放在桌上,相公已回,待我走去。
  蔺孝先:(上)店主东!
  店主东:来了。相公何事?
  蔺孝先;请那妈妈来我官房讲话。
  店主东:是。(下)
  蔺孝先:(看见桌上书信银两,惊)哎呀!桌面上那来的书信银两?待我先看过。书信上写:从前救吾命,报答救命恩;化就花艳芳,书馆曾成亲;未能把恩报,反惹祸招身;今来赠银两,休对外人云。宝衣梅降雪,日后问夫人。今科必高中与汝指示明。哎明白了!
  (唱浪板)
  原来是墨狐仙报我恩典,生救它就在那熊耳山前。
  它今来留书信与我指点,这件事出在了不意之间。
  店主东:(上)相公,那位老妈妈不知去向。
  蔺孝先:想是走了,店资算在我的账上。
  店主东:是,请相公下边用膳。(同下)
  第六场 拜府释疑
  (四兵引狄正安上)
  狄正安:(念) 今春科场开,拔选取人才;三场考过后,看谁占鳌头。
  学士狄正安,奉旨开科主考,三场考罢,魁星楼前拆卷,新科状元取在湖北汉阳,名蔺孝先,将文卷呈上金殿,人来!
  兵 :有。    
  狄正安:开道上朝。(绕场,下轿)参见万岁!
  (内声)爱卿上殿有何本奏?
  狄正安:魁星楼拆卷,状元取在湖北汉阳,将文卷呈上,请万岁过目。
  (内声)内侍呈上,待孤一阅。(内侍呈文)果然文字不错,御笔亲点为状元,领旨下殿去吧。
  狄正安:遵旨。人来!开道回府(上轿下)
  (四校尉引蔺孝先上)
  蔺孝先:(念) 中状元名扬天下,琼林宴帽插宫花;
  喜的是攀高折桂,稳坐在馆阁待驾。
  新科状元蔺孝先,幸喜高中,朝罢圣驾,前去拜见太宰。人来!
  校 尉:有。
  蔺孝先:开道相府。(同下)
  花 瑾:(上)老夫花瑾。今早上朝,得知蔺孝先得中首名状元,若不是从前将他赶出府去,现今以女儿许之,岂不是好!花柳! 
  花 柳:伺候老爷。
  花 瑾:请老夫人出堂。
  花 柳:是。有请老夫人!
  蔺 氏:(上念)思念花艳芳,每日挂心肠。
  见过老爷。
  花 瑾:夫人请坐。
  蔺 氏:老爷,唤我何事?
  花 瑾:夫人那知,新科状元乃是你侄儿蔺孝先。
  蔺 氏:怎么我侄儿高中状元?待我谢过天地!我蔺氏门中也能显耀门庭了。你从前不该将他赶出府去。
  (内声)状元拜府!
  蔺 氏:老爷请退,一时再来见他。
  花 瑾:就依夫人。(下)
  蔺 氏:快快有请!
  花 柳:有请。
  蔺孝先:(上)姑母请上,待侄儿大礼参拜!
  蔺 氏:哎儿呀!我儿请坐。
  蔺孝先:侄儿谢座。
  蔺 氏:我儿高中可喜可贺。
  蔺孝先:这是姑母,怎么不见我那姑父?
  蔺 氏:哎!你姑父因了从前之事,自觉无颜见你。
  蔺孝先:姑母何出此言,从前之事,其中另有原因。儿今前来,一来拜府,二来说明此事,以免怀疑。快将我姑父请来。
  蔺 氏:如此甚好。花柳请老爷出堂!
  花 柳:是,有请老爷。
  花 瑾:(上念)花柳一声请,怎见状元公。
  哎儿呀!
  蔺孝先:姑父不必惶愧,请上待侄儿大礼参拜!
  花 瑾:不拜了,请坐。贤侄,从前乃老夫一时气忿,我儿莫要在心。
  蔺孝先:姑父话讲那里,侄儿特来更正此事,现有书信一封,姑父请看。
  花 瑾:(看信)原来如此。只是苦了我那女儿呀!(哭)
  蔺孝先:姑父为何落泪?
  蔺 氏:后堂摆宴,待我与你们细讲。儿呀,请到宴上!
  蔺孝先:姑父,姑母请。(同下)
  第七场 进宝封官
  花艳芳:(上念)有恩须当报,无仇莫结冤。 
  奴乃花艳芳。只因书馆之事,来到陆乳娘家暂住,乳娘待奴胜似亲生,思想母亲好不愁煞人了。
  (唱西皮一字板)  
  千千思来万万想,不料平地起波涛。
  虽然乳娘恩义广,每日想的是亲娘。
  回府之日无有望,奴的终身怎下场?
  (转二六板)
  表兄不知何处往?怎知艳芳在此藏。
  低下头儿细思想,猛然一事想心上。
  想我出世之时,将表兄的宝衣梅降雪随身带来,不免命陆豹前去进宝。若得一官半职,也好打听表兄的下落,奴家也有出头之日,便是这个主意。待我请出乳娘再作商量。有请乳娘!
  张 氏:(上念)艳芳一声请,上前问分明。
  花艳芳:乳娘万福!
  张 氏:少礼坐了。
  花艳芳:谢座。
  张 氏:儿呀!唤娘到来,为了何事?
  花艳芳:乳娘有所不知,儿我出府之时,带来宝衣一件,想命我豹兄上京进宝求官,免受深山打猎之苦,不知乳娘意下如何?
  张 氏:我儿既有这番好意,我母子感恩不尽。等你豹兄回家,急速命他前去就是。我儿随娘下边用膳。
  花艳芳:如此甚好。(同下)
  陆 豹:(上唱)花小姐赠宝衣世间希罕,临行时她与我嘱托良言;
  她命我到京城去将宝献,此一去必封我进宝状元。
  我这里迈虎步莫可怠慢,奔京城进宝衣去走一番。
  (下)
  狄正安:(上念)童子年年长,龙门日日开;
  家无读书子,官从何处来?
  老夫狄正安,与宋为臣,今日朝王回府,喜鹊唱叫,不知主何吉兆?家院!
  家 院:(上)伺候老爷。
  狄正安:有事早禀!
  家 院:是。
  陆 豹:(上念)来在京城地,前来进宝衣。
  谁在这里? 
  家 院:做什么的?  
  陆 豹:烦禀大人,陆豹前来进宝。
  家 院:你且少站。禀老爷!
  狄正安:何事?   
  陆 豹:有一汉子,自称陆豹,前来进宝。
  狄正安:命他进府答话。
  家 院:是。大人命你进府回话。
  陆 豹:是!与大人叩头。
  狄正安:站起来。
  家 院:谢过大人!   
  狄正安:这一汉子,姓甚名谁?进的何宝?
  陆 豹:小人名叫陆豹,进的宝衣梅降雪。
  狄正安:有何贵处?
  陆 豹:此衣乃龙须凤尾制成,穿在身上,冬暖夏凉,水火不伤。
  狄正安:呈来!陆豹以在我府待宴。
  陆 豹:谢过大人。(下)
  狄正安:待老夫上殿见君。家院!
  家 院:有。
  狄正安:吩咐打轿上朝。
  家 院:是!打轿上来!(四兵应上,狄正安上轿,绕场下轿)
  狄正安:(跪)臣狄正安参见万岁!
  (内声)爱卿上殿,有何本奏?
  狄正安:陆豹进上宝衣梅降雪,万岁请来封尝。
  (内声)将宝衣呈上来,孤封他进宝状元。领旨下殿!
  狄正安:遵旨。人来!开道回府。(绕场)住轿。家院!
  家 院:有。
  狄正安:有请陆豹。
  家 院:是,有请陆豹。
  陆 豹:(上)见过大人!
  狄正安:少礼看座。  
  陆 豹:谢座。 
  狄正安:恭喜状元!
  陆 豹:不知圣上怎样发落?
  狄正安:圣上念你进宝有功,亲封进宝状元。岂不是一喜?
  陆 豹:多蒙大人提拔。
  家 院:禀老爷,新科状元过府。
  狄正安:有靖!(蔺孝先上)不知状元公驾到,未曾远迎,望乞海涵。
  蔺孝先:好说!学生来的鲁莽,大人勿怪。
  狄正安:好说。
  蔺孝先:请问大人,此位是谁?
  狄正安:此位乃是进宝陆状元。
  蔺孝先:陆状元请来见礼了!
  陆 豹:还礼了!
  蔺孝先:不知陆兄所进何宝?
  陆 豹:乃是宝衣梅降雪。   
  蔺孝先:(惊)敢问陆兄,此宝衣是祖留之物?还是从何处得来?
  陆 豹:此宝并非祖留之物,乃是别人相赠。
  蔺孝先:赠宝之人,姓甚名谁?  
  陆 豹:此人姓花。   
  蔺孝先:这个!(暗白)是了!我那姑母对我言道,表妹奔往陆家庄她乳娘家暂住,此人名叫陆豹,观他颇有英雄气魄,不免同他到花府问个明白。这是陆状元,有心请你同去花府,不知可愿前去?
  陆 豹:小弟正要前去花府,还有要事。
  陆 豹
  :如此我等告辞!
  蔺孝先
  狄正安:奉送。(分下)
  第八场 成亲团圆
  (花柳引花瑾上)
  花 瑾:(上念)昨夜灯花结彩,必有贵客临门。
  (内声)二位状元到!
  花 柳:禀老爷,二位状元到。  
  花 瑾:传出有请!
  花 柳:有请。(蔺孝先,陆豹同上)
  蔺孝先 姑
  :(同)参见 父!
  陆 豹 伯
  花 瑾:不消,请坐。
  蔺孝先:这是姑父,将我姑母请出堂来,陆状元有要事面禀。
  花 瑾:花柳,请老夫人出堂。
  花 柳:是。有请老夫人!
  蔺 氏:(上念)老爷一声请,上前问分明。
  老爷唤我何事?  
  蔺孝先:这是姑母,陆状元要见你。
  陆 豹:参见伯母!
  蔺 氏:状元公少礼。敢问状元公,将老身唤来,有何话说?
  陆 豹:伯母,我就是十年前府上陆乳娘的儿子,名叫陆豹。那日山中打猎,遇见猛虎追伤行人,是我将虎打死,救下二人,同到我家,见了我母,方知是令嫒来我家投亲。多蒙小姐赐我宝衣梅降雪,进京献宝,幸喜得来进宝状元。
  蔺 氏:我女还在你家吗?
  陆 豹:现在我家。
  蔺 氏:好呀!
  (唱浪板)
  听一言不由人心中喜畅,幸喜得遇人救未被虎伤。
  陆状元你莫走请住府上,救她命赐宝衣理也应当。
  梅降雪是孝先朋友赠尝,把状元落在了你的身旁。
  这件事也是那天造停当,接回了我女儿免挂愁肠。
  花柳,速去陆家庄将姑娘莲儿和陆老太太一同接回。
  花 柳:是。(下)
  花 瑾:下边摆宴,一同请到宴上!
  蔺 氏、陆 豹、蔺孝先:(同)请!(同下)。
  花艳芳:(上唱浪板)
  昨夜一梦真奇怪,斗大红星落奴怀。
  将身打坐草堂外,看是何人到此来?
  花 柳:(上念)    
  府下奉了夫人命,迎接姑娘走一程。
  来在陆家门首,待我叫门。开门来!
  花艳芳:耳听门外有人叫门,乳娘快来!
  张 氏:(上)我儿唤娘何事?
  花艳芳:外面有人叫门。
  张 氏:待娘去看。(开门)原来是花柳到了!请到家中。(同进内) 
  花 柳:见过姑娘!
  花艳芳:花柳,你如何得知姑娘在此?
  花 柳:姑娘有所不知,自从你出府以后,老爷追问你和莲儿,老夫人说你们不知去向。现今我家蔺大叔得中首名状元,将从前之事更正明白。又来了进宝陆状元,才知姑娘在此居住,老夫人命我来接陆老太太、姑娘、莲儿一同回府,姑娘速快收拾,马上就走吧。 
  花艳芳:哎好喜呀!(唱浪板)
  听罢言倒教奴满心欢喜,幸喜得奴表兄今科及第。
  出府来陆豹兄救奴不死,赠宝衣他才得状元品级。
  恨兄长做的事太得无理,此一番回府去要问端的。
  叫乳娘将包裹收拾齐备,同你儿到我府报恩不移。
  乳娘,速快收拾,同珍珠妹妹一同前往我府。
  张 氏:如此下边收拾,一同起程。(同下)
  花 瑾:(上念)女儿未回转,
  蔺 氏:(上念)教人挂心间。
  花 瑾:这是夫人,我有心将艳芳许配蔺公子,莲儿许配陆豹,不知你可愿否?
  蔺 氏:为妻早有此心。  
  花 柳:(上念)迎接姑娘事,回禀老爷知。
  见过老爷夫人!
  花 瑾:花柳,你将姑娘可曾接回?
  花 柳:我家姑娘和陆老太太、陆姑娘、莲儿一同回府。
  蔺 氏:快快有请!
  花 柳:有请。(张氏、花艳芳、莲儿、陆珍珠同上)
  张 氏:见过老爷、夫人!
  蔺 氏:少礼请坐!
  花艳芳:参见爹娘!
  花 瑾
  :(同)哎,受苦的儿呀!(哭)
  蔺 氏
  花艳芳:爹娘呀!(哭)
  张 氏:今日举家团圆,乃是一桩喜事,不必啼哭了。我儿以在府上,多蒙老爷夫人照应,当面谢过!
  蔺 氏:好说。艳芳,你和陆家妹妹、莲儿下边更衣去罢。
  花艳芳:孩儿遵命!妹妹随着我来。(同下)
  花 瑾:花柳有请二位状元。
  花 柳:是。(下)
  蔺 氏:陆夫人,我有心将艳芳许配蔺状元,请夫人作一冰人。
  张 氏:此事老身承当。
  花 瑾:陆夫人,我有心将莲儿许配陆状元,不知你可愿意?
  张 氏:老爷说好便好。
  花 柳:(上)二位状元到。
  花 瑾:有请!
  蔺孝先:(上)见过姑父、姑母、陆伯母。
  陆 豹:(上)见过伯父、伯母、母亲。
  花 瑾:少礼坐了! 
  蔺孝先
  :(同)谢座。
  陆 豹
  张 氏:这是蔺状元,你姑父母将你表妹许你配婚。豹儿,老爷将莲儿许配于你,还不和蔺状元一同拜过。
  蔺孝先
  :(同)如此岳父岳母请上,受门婿大礼参拜!
  陆 豹
  花 瑾 
  :(同)受你们一拜!(笑)
  蔺 氏
  花 瑾:夫人,陆夫人,今乃更辰吉日,于他们同拜花毡,你看如何?
  蔺 氏
  :(同)如此甚好!
  张 氏
  花 瑾:花柳,唤宾相上来。
  花 柳:宾相走来!
  宾 相:(上念)耳听唤宾相,定是拜花堂。
  参见老爷。
  花 瑾:赞礼上来!
  宾 相:是。扶掖男贵人就位,(蔺孝先、陆豹就位)扶掖女贵人拜花毡!(花艳芳、莲儿同上就位)千里姻缘一线牵,天作之合结良缘。熊耳山前把狐放,今日双双拜花毡。动乐!拜天地。拜祖先,拜高堂,夫妻交拜,入洞房。
  花 瑾:下边领尝!
  宾 相:谢过老爷!(下)
  花 瑾:夫人,陆夫人,一同请到宴上!
  陆 氏
  :(同)请。(同下) (剧终)
  张 氏
  ①刘伶,晋沛国人,性嗜酒,著有“酒德颂”一文,故以其名代“酒”字。
  ②钟子期,春秋楚人,俞伯牙善鼓琴,志在高山流水,子期听而知之,二人遂结为兄弟,子期死,伯牙摔琴绝弦,谓世无尝音者。
  ③周燕人举角哀与左伯桃为友,闻楚王贤,往见之。道遇雨雪,粮又不足,伯桃乃并衣粮与角哀。“自入树中饥死”,角哀独行仕楚,为上大夫后将伯桃备礼以葬。
  ④春秋齐大夫鲍叔牙与管仲极相友善,管尝言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叔;三国魏人管宁少与华歆同席读书,有乘轩冕过门者,歌废书观之,宁与割席分半,此处以管叔比拟割席不分用典有误。
  ⑤战国时庞涓与孙膑同学兵法于鬼谷子门下,后涓为魏将,嫉膑之能,阴使召膑,至则以法断其足。
  ⑥狄仁杰,唐,太原人,字怀英,曾毁吴楚淫祠七百所。
  出 处:汉调二簧(第八集)/陕西省文化局编.—西安: 陕西省文化局编印, 19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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