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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言
  2018年,秦岭,再度成为一个热词;秦岭北麓生态保护,再度成为一个热点事件!
  保护秦岭就要认识秦岭,认识越深刻保护越自觉。于是,不少人也对秦岭、秦岭地理、秦岭生态、秦岭人文、秦岭保护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恒久以来,秦岭就矗立在我们身边。然而,直到现在,人们才急切地要知道,秦岭是怎么一回事。这又是为什么呢?
  我的老家,原本在华山脚下的华阴。因修建黄河三门峡水库,举家搬迁至蒲城县。小的时候,在蒲城的田间地头,可以远远地望见华山。听父母说,那里就是我们家原来所在的地方。20世纪80年代初期,我在西北农学院,也就是现在杨凌的西北农林科技大学上学,校区距离太白山不远,天气晴朗时还可以遥望一下“太白积雪六月天”的风景。1985年,我毕业分配到西安工作。从那一年开始,或是工作,或是游览,或是探亲访友,抑或是往返路途,我经常深入秦岭腹地,反复体会什么是高山仰止,什么是重峦叠嶂,什么是雄浑壮阔!由此,我进入了终南山的怀抱。“悠然见南山”成为我人生最得意的心灵体验。
  然而,数十年与秦岭紧密接触,我从来也没有想过要为秦岭而作,为秦岭而歌!2005年,《中国国家地理》杂志刊登了单之蔷《秦岭:中国人的中央国家公园》一文;2010年,央视播放了纪录片《大秦岭》,由此引发了一轮“秦岭热”。在认真阅读与观赏之后,我的心灵受到极大震撼。秦岭,我曾经是那么熟悉,那么亲近。如今,怎么又会变得如此陌生,甚至是玄妙而虚空?我隐约感到,秦岭的一切,皆是未名!以至于面对真实存在的秦岭,我常常觉得无言以对。
  自那时起,秦岭就紧紧地牵住了我的心,让我一刻也放不下。我有太多的问题需要问清楚、弄明白。比如,这大秦岭究竟有多大?为此,我问过许多人。近处的、远处的,没有一个人能够准确地知道大秦岭的具体边界范围。有人说知道,其实也只是知道陕西境内的秦岭,即陕西秦岭的范围、大小。
  仔细推敲,陕西秦岭、秦岭、大秦岭,是由近及远、由小到大的三个不同的概念。陕西秦岭是秦岭的一部分,秦岭是大秦岭的一部分。而我非常想知道,这不同的概念所具有的不同内涵。于是,我急切地想要找到一张大秦岭全图,看看大秦岭究竟是什么样子。为此,我找了许多人、许多家单位,而得到的答案只有两个字,那就是“没有”!
  “没有”,也许是最好的答案。我在思考,也在行动。我查阅了《辞海》,在“秦岭”词条下,有“狭义的秦岭”与“广义的秦岭”的说法。我想,大秦岭自然是对应着“广义的秦岭”。《辞海》中“广义的秦岭”由西向东列举了西倾山、岷山、迭山、终南山、华山、伏牛山、嵩山。然而,《辞海》并没有提供大秦岭样貌的描述,也没有大秦岭的范围边界、形态特征、面积大小……
  于是,我的思考范围越来越大,行动范围也越来越大。我开始大量阅读有关秦岭的文章或是书籍,变得比以前更喜欢上网,收集并珍藏与大秦岭相关的信息。在我灵魂的深处,大秦岭在生根,在生长。然而,现有的秦岭知识与信息,总是显得零碎且不成体系。更要命的是,除了西北大学地质研究成果外,其他著作并没有提供大秦岭范围的信息。一个又一个“没有”,诱惑着我深入,再深入。因为,我要知道大秦岭的真相,全部的真相!
  现有的研究成果,涉及秦岭地理、生态、人文方面的文献比较少。研究秦岭的人,以陕西学者居多。在不少陕西学者心中,秦岭即是陕西秦岭。多数时候,也是引用陕西秦岭的数据,以泛指秦岭、大秦岭。由此,不免会以偏概全。由此得出的结论,自然也会失之偏颇。甚至,有人宣称,秦岭就是陕西南山,出了陕西省境,就不该再叫秦岭了!这,岂不令人错愕!更有甚者,直接声言“秦岭,一曰终南山”!
  的确,“秦岭”一词,在最初是指终南山。它最早出处是东汉班固的《西都赋》,用以描述西汉帝都长安城的地理位置。《西都赋》云:“睎秦岭,睋北阜,挟沣灞,据龙首。”
  但是,后来“秦岭”一词的含义在不断发生变化。比如,秦岭—淮河一线是中国南北方分界线,秦岭是黄河与长江的分水岭。这里的秦岭,就不仅是终南山了,而是指代横卧在中国腹心地带,横亘于黄河与长江之间的中央山脉。《辞海》中“秦岭”词条下记述的“广义的秦岭”,本身就是“秦岭”词义扩大的产物。大秦岭,是中国腹心地带中央山脉的总称。
  早在2000多年前,在中国智者心目中就已形成了具有鲜明中国特色的生态伦理观。《庄子·达生》曰:“天地者万物之父母也。”中华民族感恩大自然的一种特别的方式,就是确认属于自己的母亲河。起先,人们确认黄河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后来,人们认为长江也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大秦岭处在黄河与长江之间,大秦岭北流之水是黄河水,南流之水是长江水。从整体来讲,大秦岭山中水是黄河水,也是长江水。黄河与长江共处一山,共享一山。同时,大秦岭处在中国的南方与北方之间,大秦岭中有中国的南方,也有中国的北方,中国的南方与北方共处一山,共享一山。大秦岭提携着黄河与长江,统领着中国的南方和北方。顺理成章,人们完全有理由相信,大秦岭就是中华民族的父亲山。一座父亲山,两大母亲河,构建出“一山两河”地带,这里是中华文明原生地,也是华夏本部所在。
  一开始,我研究大秦岭的注意力,集中在寻找黄河与长江的分水岭上。然而,经常出入秦岭的人都知道,秦岭一岭衔一岭,一山连一山。可以说,每一道岭脊都是分水岭!然而,究竟哪一道岭脊才是黄河与长江的分水岭脊?面对如此巨大的山脉,一下子很难找着头绪。于是,我就开始详细阅读地形地貌图。我的儿子党亨为我网购了河南、陕西、甘肃、青海、四川的地形地貌图,我就一点一点地读图,从一道道山山水水中寻找我所需要的信息。
  我要感谢我们所处的这个新时代,它可以真正实现“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今天,我们可以通过手机,直接与网络连接。只要用心,就可以从卫星影像资料上,把地球上的山山水水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通过大量反复阅读地图,我获得了许多有用的信息资源,也终于明白了,不光陕西境内的秦岭有黄河与长江的分水岭,在青海、四川、甘肃、河南,都存在着黄河与长江的分水岭!黄河与长江是中华大地上伴生的两条世界大河,其源头皆在青藏高原。昆仑山南支脉巴颜喀拉山即是黄河与长江的河源区。因此,两者的分水岭,即从巴颜喀拉山脉西段开始,一直延续到伏牛山脉。也就是说,巴颜喀拉山脉与秦岭山脉一起,共同构成了黄河与长江的分水岭。大秦岭与巴颜喀拉山一脉相通、一脉相承。因此,也可以把大秦岭视为昆仑山的一部分。
  正因如此,也可以说,大秦岭是走下青藏高原的昆仑山,昆仑山是走进青藏高原的大秦岭。昆仑山由西向东布展,其起脉为帕米尔高原。帕米尔高原再向西延伸,一直可以到达欧洲著名山脉阿尔卑斯山。从大秦岭到阿尔卑斯山,构成了亚欧大陆的脊梁,也是世界岛中央山脉。
  由于人类古文明,包括古华夏、古印度、古波斯、古巴比伦、古希腊,皆源自亚欧大陆脊梁,所以也可称其为“世界昆仑山”。著名的丝绸之路,也是从中国大秦岭到欧洲阿尔卑斯山之路,也可称之为“世界昆仑山之路”。过去,德国人首先发现了古老的丝绸之路。进入21世纪,英国人彼德·弗兰科潘又率先以丝绸之路的视角,重新著述了一部全新的人类史。今天,中国人以亚欧大陆的脊梁为视野,将世界岛连为一体,著述“一带一路”,著述“大秦岭到阿尔卑斯山之路”,著述“世界昆仑山之路”,也算是一个世界地理新发现。
  虽然说大秦岭与昆仑山连为一体,皆是中国中央山脉,但毕竟两者是不同的概念,各自具有明确的山域指向。那么,大秦岭与昆仑山的明确自然边界会在哪里呢?古往今来,似乎没有著作交代这件事。对于大秦岭研究来说,这显得尤为重要,不能不说清楚。
  于是,我奔着“大秦岭与昆仑山一脉相承”“不是昆仑山就是大秦岭”“不是大秦岭就是昆仑山”的原则,来确定大秦岭与昆仑山的自然分界线。
  在青藏高原上,大秦岭西部的自然边界是黄河。隔着黄河,大秦岭与青藏高原北部边缘的祁连山脉相望,也与昆仑山中支东脉的阿尼玛卿山相望。难度较大的是,如何划出大秦岭与巴颜喀拉山的分界?大秦岭与巴颜喀拉山岭脉相连,也许以黄河支流黑河和长江支流岷江为界是一个可以接受的方案。从地质构造的角度看,这样的划分并不算科学严谨,但却一目了然。
  至此,可以大体确定大秦岭的全部自然边界了。在青藏高原上,大秦岭的自然界线是黄河及其支流黑河;大秦岭与黄土高原的自然边界是洮河—渭河—黄河三门峡一线;在华北—江汉平原,大秦岭自然边界是山体坡脚;在东南方向是长江三峡;在四川盆地是岷山、巴山坡脚(不包括川东平行岭谷);在西南方向是岷山与横断山交界的岷江干流。
  大秦岭是中国腹心山脉,不仅统领着中国的南北,也统领着中国的东西,将中国的一二三级阶梯紧紧地连接在一起。大秦岭山域总面积接近40万平方公里,约占全国土地总面积的4%。大秦岭是中国森林宝岛,森林覆盖率约60%,森林面积3.5亿亩以上,占全国森林总面积10%以上。大秦岭是地球上的一个“绿色奇迹”,在北纬30°—40°之间,这里的颜色最绿。大秦岭是中国腹心的“绿色水库”,也是中华民族的生命源泉,秦岭水是最靠近北方的长江水,秦岭水供养着全国1/10以上的人口。大秦岭肩挑着两大天府之国关中平原和成都平原,庇佑着两座千年帝都长安与洛阳,为中华文化根脉所系,是中华文化主干所在。
  在确定大秦岭自然边界之后,接下来的任务就是进行细化分区,逐一深入研究、定位研究、精准研究。
  在中国文化中,一即是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大秦岭,即是这个“一”,白龙江—汉江一线将大秦岭一分为二,分出了北秦岭和南秦岭。北秦岭以伏羲的传说故事居多,可称之为“伏羲山”;南秦岭以女娲的传说故事居多,也可称之为“女娲山”。因而,大秦岭即是“伏羲女娲合璧山”。
  如果再以西汉水—嘉陵江一线划分,即可将大秦岭分为四个区域:秦岭,大秦岭的东北板块;大巴山,大秦岭的东南板块;西倾山,大秦岭的西北板块;岷山,大秦岭的西南板块。这四大板块,也可称为“大秦岭四兄弟”。这是一个全新的认知,也是一个全新的大秦岭分类体系。
  虽然说“大秦岭四兄弟”个个风姿绰约,然而秦岭板块堪称是大秦岭之最:面积最大、颜值最高、故事最多。两大千年帝都,皆在秦岭怀中!秦岭的一山一水——华山与汉水,是华夏、中华之源,汉族、汉文化的源头。因此,秦岭也是大秦岭研究的重点。
  于是,我又把秦岭分出十大山域来,即秦岭门、陕甘岭、玉皇山、太白山、地肺山、终南山、骊山、大商山、太华山、伏牛山—嵩山,并将这十大山域,逐一进行了地理、生态与人文的多重解构,一一揭示隐藏在大秦岭之中的地理、生态与人文密码。
  随着研究视域的扩展,我越来越觉得,大秦岭实在是太特殊、太“中国”了!无论是地理、历史,还是生态、人文,都是独具一格、独领风骚,非常有必要对大秦岭展开全面而系统的综合研究,加快建构大秦岭知识体系。如果把大秦岭的绝世风华,集中概括为一个字的话,这个字即是“芯”!这个字,也是大秦岭知识体系之“芯”。大秦岭是“中国芯”——丝路中国芯、地理中国芯、生态中国芯、人文中国芯、美丽中国芯。
  后来,我看到了一本书,书名叫《庐山学》。于是,联想到大秦岭,如果构建起相对完整的知识体系来,不也就是“秦岭学”吗?大秦岭是中华父亲山,“秦岭学”一定“最中国”,一定是“最中国”的学问。这是一个宏大的目标,她牵引着我奔向她,一路向前、义无反顾。截至目前,围绕着创建大秦岭知识体系,我已写下了三十余万字,制作了近四十幅图片,在国内外做专题报告近百场。由此,经互联网的传播,秦岭热也获得了新动能,出现了加速度。
  陕西师范大学出版总社是一家具有重要影响力的出版社。当得知我专注于大秦岭知识创新,并取得了一些阶段性研究成果后,与我取得了联系。先是文史出版中心的侯海英主任与我联系,并做过一次长谈。随后,社长刘东风先生带领侯海英、宋兵两位骨干,与我一起畅谈要为中华父亲山出版一套志书——《中国秦岭志》的事情。因为大秦岭,我们心有灵犀,相见恨晚。在这次畅谈之后,宋兵女士即打来电话,告诉我出版社想先结集出版我已经形成的研究成果,并征求我的意见。当然,我是满口答应了!一开始,我主张书名叫作《发现秦岭》。后来,经过反复征求意见,包括在“秦岭学”知识联盟微信群征询,大家比较倾向用《秦岭简史》这个名字。
  在此,我要深深感谢为出版《秦岭简史》做出贡献的人,深深感谢所有关注支持大秦岭知识创新的人,因为你们的支持、关注与贡献,让我们感觉更踏实,让我更勤奋、更努力,也更有成就感!有你们的关注支持,我会为大秦岭一直勤奋下去,努力下去!
  党双忍
  2018年9月
出处:

秦岭简史/党双忍著.--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总社有限公司,201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