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神秀为代表的北宗禅衰亡后,而以慧能及其弟子的南宗禅日益兴旺,后又衍化出“五家七宗”,广被于天下。
1.沩仰宗
沩仰宗,是由沩山灵祐及其弟子仰山慧寂共同创建的。他们继承和发扬了马祖道一、百丈怀海“理事如如”的禅学理论,认为万物有情皆有佛性,人如果“明心见性”,即可成佛。
灵祐(771~853),俗姓赵,福州长溪(今福建霞浦南)人。15岁出家,三年后受具足戒,学大小乘经律。曾先后遇寒山、拾得禅师。23岁赴江西百丈山参见怀海禅师,遂为“上首”弟子。唐元和年末(806~820),到潭州沩山(今湖南宁乡西)独栖7年。后建同庆寺,颇受相国裴休推崇,门下弟子甚多。
慧寂(807~883),俗姓叶,韶州浈昌(今广东南雄西南)人,一说韶州怀化(今广东番禺东南)人。17岁出家,依南华寺通禅师削发为沙弥。初拜耽源禅师,后参沩山灵祐禅师,从学15年。之后住袁州(今江西宜春)。
灵祐在禅的理论和实践上很重视“体用”,认为许多修禅的人“只得大体,不得大用”,二者应当兼备,不可偏废。有一公案可以说明:
一次,灵祐集结僧众摘茶,其弟子慧寂与之讲话,灵祐对慧寂说:“只听见你的声音,却不见你的身,请现身给我看。”于是,慧寂便将茶树摇动了一下,灵祐说:“你只得其用,不得其体。”慧寂反问道:“不知师父如何?”灵祐沉默不答。慧寂便说:“师父只得其体,不得其用。”
以此说明“体”无定相(虚幻不实),不可言说;“用”必有相(实际存在),必须言说。因此,他认为“理事不二”,理是“体”,事是“用”,得“体”,即认识到三界唯心,虚幻不实;得“用”,即将所获得的“理”贯彻到一切行动中去,而不是要逃避和舍弃尘世间的事。
灵祐在参究禅的接引中,提出了“无思”(即“无念”、“无心”)概念。此见于他与慧寂参禅的一则公案中:
慧寂最初来沩山参见灵祐时,灵祐问慧寂:“你是有师父的沙弥,还是无师父的沙弥?”慧寂回答:“有师父。”灵祐又问:“你的师父在什么地方?”于是,慧寂从西走到东站立,然后问:“什么是真正的佛性?”灵祐回答说:“就是念想无思的神妙,返照思后的灵性,常住无穷,思是本源,一切事物不过是它的产物,理和事和合为一,这就是真正的佛性。”慧寂当下大悟。
慧寂进而把“无思”作为“入理”的门径,旨在清除障“理”的“心境”。“入理”之后,便知事不弃理,理在境中,因此,“理事不二”才能获得真如佛性。
慧寂同灵祐一样,禅的基本理论吸收了华严宗的“理事圆融”说。较特别的是喜用○(圆相)或○中注字的机法接引学人,尤其是慧寂初从耽源禅师学得97圆相后,又从灵祐禅师学得“无思”法门,形成了以圆相代言的图像禅法。为了表示解行的程度,多在○内加入“水”或“牛”、“卍”(读音同“万”字)、“佛”等文字符号。慧寂的弟子海东朴顺之对此解释说:“○此相者,所依涅槃相,亦名理*(外○内佛)性相。”认为能悟此相的便是“圣人”,迷于此相的则是“凡人”,以凡到圣,就是解行“理*(外○内佛)性”的过程。可以说作相示意是沩仰宗禅法的重要特征之一。
沩仰宗有一则公案富有哲学意味:
有一次,天下雪,白茫茫。慧寂问灵祐:“除了这个色,还有别的色吗?”灵祐回答:“有。”并以手指雪。慧寂说:“我就不这样。”灵祐反问:“那除了这个色,还会有别的色么?”慧寂回答说有,也以手指雪。
这里道出了“个别”(事)与“一般”(理)的关系,就现象而言,“这个色”与“雪”没有分别,因为同一种雪,都是雪的白色。他俩指的雪“色”是统一的,但他们说的“这个色”中的“这个”有前后的差别,“雪”(色)是同一“体”,“这个”则是多“用”?
沩仰宗以“参玄”代替“参禅”,受到当时一些士大夫的推崇,反映了沩仰宗禅行向魏晋玄学复归的倾向。
2.临济宗
临济宗,因创始人义玄禅师住临济院而得名,属南宗禅南岳怀让法系。中唐以后,该宗最为兴盛。到北宋石霜楚圆禅师后,又分为黄龙、杨岐二派。该宗主要以义玄的“三玄”(三种原则)、“三要”(三种要点)、“四料简”(四种简别)、“四照用”(四种方法)等,作为接引学人的禅法,其机锋峻烈,别成一家。
义玄(?~867),俗姓邢,曹州(今山东菏泽)南华人。出家受戒后,对经、律、论均有研究。初至江西黄檗山参见希运禅师,又参大愚禅师,再拜灵祐禅师,后回黄檗山,得到希运禅师的印可,遂北归籍里。唐大中八年(854)到河北镇州(在今河北正定)建临济院,创临济宗。有《临济录》传世。
说临济宗的“机锋峻烈”,主要表现在“棒喝”应机(即禅师对参禅者的酬答)和“呵佛骂祖”(反对权威)、“排斥三藏教”(反对经典)上。“棒喝”不是临济义玄禅师的发明,在他之前就已有之,如在他初参黄檗希运禅师时,三度提问,三度挨棒。又如马祖道一禅师曾大喝一声,震得弟子百丈怀海三日耳聋。发展到临济义玄可谓集大成。“临济四喝”的公案可以佐证:
一次,临济义玄在法堂上对众弟子说:“有时大喝一声,犹如金刚王宝剑;有时大喝一声,好比踞地狮子;有时大喝一声,恰似探竿影草;有时大喝一声,不作大喝一声的功用。你们对此作何理解?”众弟子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未能作答。突然,临济义玄又大喝一声。
公案中的第一喝,以“金刚王宝剑”喻示斩断知解情识;第二喝,以“踞地狮子”喻示震醒烦恼困惑;第三喝,以“探竿影草”(垂钓探竿,渔者网鱼)喻示方便利人,破除有见无见;第四喝,指绝对与相对,喝即不喝,不喝即喝,运行无碍。
临济义玄的“棒喝”应机手法,有时只喝不打;有时只打不喝,有时先喝后打,有时先打后喝,有时喝打并行,其含义复杂。以下仅举一则公案:
一次,临济义玄问洛普禅师:“在参禅应机中,如果一人行棒,一人行喝,你说那个亲?”洛普回答说:“我看都不亲。”临济义玄又问:“那你认为怎么才算是亲呢?”洛普便喝,临济义玄便打。
“呵佛骂祖”和排斥经教,反映了临济宗风的不受权威和经典束缚的反潮流精神。如临济义玄所说:“只有德行很高的人才敢毁佛毁祖,排斥三藏(经、律、论)教。不要受这些的迷惑,自己做主。”“逢佛杀佛,逢祖杀祖,逢罗汉杀罗汉,逢父母杀父母,逢亲眷杀亲眷。”如此骇人听闻的激烈言词,使人心惊肉跳。他所谓的“杀”,是教人们不要迷信权威和不要受家族樊笼的约束。绝非真实意义的杀人犯罪。他骂那些“坐禅观行”的禅师是吃饱了饭没事干的“老奴”,骂那些讲经师是“野狐精”,骂“无位真人”(心佛)是“干屎橛”,等等。这无疑是对传统禅学的冲击。
临济宗从主客关系出发,以“宾主句”来说明参禅者(宾)与禅师(主)的关系:
一次,临济义玄告诉众门人:参禅和应机,好比宾客和主人相见一样,必然会有言语往来,根据不同的人表现出不同的面貌,或以本来面貌出现,或以喜怒对待,或留有余地,或表之以智,或示之以理。如果参禅的人懂得禅理,便大喝一声,先道出一言语,禅师不辨是境,便于他境上装模作样,于是被参禅的人又大喝一声,禅师不肯放下,如同病入膏肓,不堪医治,这就叫做“宾看主”。或是禅师不道出一句,只是随着参禅的人问处就夺,参禅的人被夺,死死不肯放,就叫做“主看宾”。或有参禅的人应现一个清净境,出现在禅师面前,禅师辨得是境,抓住抛向坑里。参禅的人说:大好禅师。禅师便呵斥一声说:不识好恶。参禅的人便礼拜,这就叫做“主看主”。或有参禅的人披枷带锁(不懂禅理)出现在禅师面前,禅师不但不为其解开枷锁,反而加上一重枷锁(更加不懂禅理),参禅的人欢喜,彼此不辨,就叫做“宾看宾”。
以上便是临济的“四宾主”:(1)宾看主,指参禅的人懂得禅理,而禅师不懂装懂;(2)主看宾,指禅师懂得禅理,而参禅的人不懂装懂;(3)主看主,指参禅的人和禅师都懂得禅理;(4)宾看宾,指参禅的人和禅师都不懂得禅理。
临济宗风的另一特点是以“三句”来概括“三玄”(三种原则)、“三要”(三种要点)。从一则公案中可以见出:
一次,有一僧问临济义玄禅师:“请问大师,什么是真正的佛、法、道?”临济义玄回答说:“佛,即是白心清净;法,就是自心光明;道,便是处处无碍,自由自在。三者都是空名而无实有。如果要作真正的禅者,千万不要忘记禅法要旨。自从达摩祖师从印度来到中国,最初只是寻找不被凡俗所迷惑的人,后来遇二祖慧可,一言投机,两相契合,才知道以前是白费工夫。我今天所说的与佛祖无别,如果从第一句中得到体会,堪与祖佛为师;假使从第二句中有所收获,堪与人天为师;倘若从第三句中获得启发,便自救不了。”那僧接着又问:“什么是第一句?”临济义玄回答说:“三要印开朱点窄,未容拟议主宾分。”那僧又问:“那什么是第二句?”临济义玄回答说:“妙解岂容无著问,沤和争负截流机。”那僧再问:“第三句又是什么呢?”临济义玄回答说:“但看棚头弄傀儡,抽牵全藉里头人。”接着又说:“大凡讲解禅宗大法,一句中必须具备三玄门,一玄门中又必须具备三要。有权有实,有照有用。”
以上的意思是:在参禅的人与禅师的问答中,要制止对方的拟议(长篇大论),禅师的言行不可尽情表露,要话中有话,行中含机,针对对方的言行,采取权变应对,照(禅机问答)用(打、喝)并行。
为了破除学人“我”(即支配人和事物的内部主宰)、“法”(泛指一切事物和现象)二者的执著,临济义玄又提出了“四料简”的禅法:(1)夺人不夺境,即针对我见深重的人,破除对人我见的执著;(2)夺境不夺人,即针对法执深重的人,破除以法为实有的观点;(3)人境两俱夺,即针对我执和法执都很重的人,破除我、法二执;(4)人境俱不夺,即对于人我、法我都无执著的人,二者都不需破除。
“四照用”是临济义玄所创的接引学人的四种方法,按照他的说法:(1)先采用禅机问答(即“照”),然后或棒或喝(即“用”),这就叫做“先照后用”;(2)先棒喝,然后采用禅机问答,这就叫做“先用后照”;(3)禅机问答和棒喝同时采用,这就叫做“照用同时”;(4)禅机问答和棒喝不同时采用,这就叫做“照用不同时”。《五家宗旨纂要》对临济“四照用”作了如下解释;(1)先照后用,即禅师先向学人提问,然后根据回答的情况,或采用棒打,或采用大喝一声;(2)先用后照,当学人来参禅时,禅师便采用棒打或大喝一声,然后提问:“你说是什么意旨?”(3)照用同时,即在棒打或大喝一声中,看对方如何承当,或在禅师大喝一声,学人又大喝一声中,边打边问;(4)照用不同时,或采用禅机问答,或采用棒喝,不拘一格,随机纵夺,自由无碍。
由于临济宗机锋峻烈,别具一格,不迷信权威和经典,所以成为“五家”中影响最大最广的一家。
3.曹洞宗
曹洞宗,是中国禅宗“五家”中影响仅次于临济宗的一家,属南宗禅青原行思法系。它是由洞山良价及其弟子曹山本寂共同创立的,主要以“五位君臣”说阐述“理事不二,体用无碍”的禅理,也是接引学人的禅法。
良价(807~869),俗姓俞,会稽诸暨(今属浙江)人。幼年出家,21岁在嵩山受具足戒。初参南泉普愿禅师得悟禅理,后参云岩昙晟禅师,受心印。尔后住豫章高安洞山(今江西宜丰),世称洞山良价。倡“五位君臣”说,曾作《宝镜三昧歌》传世。
本寂(840~901),俗姓黄,泉州莆田(今福建莆田)人。少习儒学,19岁出家,25岁受具足戒。后从洞山良价学禅,得心印。住临川曹山(今江西宜黄),世称曹山本寂。详说洞山良价“五位君臣”旨意,曾著《寒山子诗集》传世。
曹洞宗的“五位君臣”说受石头希迁禅师《参同契》中“回互”说的影响,所谓“回互”,即在“理”所派生并贯彻于其中的一切事相上,事物之间表现为“回互不回互”的关系。也就是既要看到“事”的差别,又要看到“理”统一的无差别,只有将二者结合,才是最高的认识。
什么是“五位君臣”说呢?即以君臣关系喻比“理”和“事”的关系,同时配之以“正”(体、空、真、理净)、“偏”(用、有、俗、事染)、“兼”(非正非偏之中)三个概念。据《人天眼目》卷三解释:(1)正位(君位),指真如(真实性)本体,“本来无物”;(2)偏位(臣位),指万有事相;(3)偏中正(臣向君),指唯见真如,不见事相,“舍事入理”;(4)正中偏(君视臣),指唯见事相,不见真如,“悖理就事”;(5)兼带(君臣合道),指将体用、真俗、理事、净染等统一,不偏于一端。
曹洞宗与临济宗的“机锋峻烈”不同,其特点是“家风细密,言行相应,随机利物,就语接人”。
4.云门宗
云门宗,由五代云门文偃禅师创立,属南宗禅青原行思法系。其禅法主要为“云门三句”,特点是宗风刚劲。兴盛于宋初,南宋后逐渐衰微不传。
文偃(864~949),俗姓张,姑苏嘉兴(今属浙江)人。出家后游学各地,初参睦州道踪(世称陈尊宿),后参雪峰义存禅师,得印可。住韶州云门山(今广东乳源县北),世称云门文偃。
“云门三句”见于一则公案中:
云门文偃禅师一日上法堂,对众弟子说:“涵盖乾坤,目机铢两,不涉世缘。你们怎么承当?”众弟子无言以对。云门文偃说:“一镞破三关。”
后来,云门文偃的法嗣德山缘密(亦作圆明)禅师在法堂上对门人说:“今有三句话告诉你们,第一句是‘涵盖乾坤’;第二句是‘截断众流’;第三句是‘随波逐浪’。你们如能领悟师祖这三句话,便有参学的份,若不能领悟,则好比长安路上的辊子一样转动不停。”
为什么要采用“三句”的接引方法,按云门文偃所说:“禅教大法本不可言说,不得已我才向你们说,不这样恐埋没你们。如果进一步寻言逐句,便会落入知解。万有事相千差万别,你们什么都问,而我什么都答的话,则会变成油腔滑调,必然偏离禅教大法越来越远。这样下去,何时才有个完呢?佛法如果是在言语上,三乘、十二部经岂是无言语?那又为什么说‘教外别传’呢?如果从学参禅悟道,只如十地诸佛,说法多如云雨,犹被呵责,见性就好比隔着一层有皱纹的纱似的。以此便知道一切有心,天地悬殊。虽然如此,如果悟道的人,道火不能烧口,即使成天说事,未尝挂在嘴巴上,未尝执著于一字。成天穿衣吃饭,未尝触到一粒米,挂一缕丝。如此,好比门庭之说,必须是实实在在去做才行。如果约老纳于门下,句里呈机,便是徒劳伫思。只知一句下能承当,就好比是打瞌睡的汉子。”
“云门三句”中,第一句“涵盖乾坤”,意思是天地万物都是由“真如佛性”(“理”)所派生而显现,即“真如佛性”是宇宙万有的本体,证悟本体,就可涵盖乾坤。第二句“截断众流”,意思是宇宙万有是“假”、是“空”,对于“真如佛性”这个本体的把握,不应以言语文字,而应内心证悟。第三句“随波逐浪”,意思是禅师对参禅学道的人应因机说法,即根据不同的对象采用不同的接引方法。
宗门中常把“云门三句”比作“云门剑”、“吹毛剑”,以此形容云门宗风之锋利,能迅速斩断知解情识的“葛藤”。
除“云门三句”外,云门文偃接引学人时,常以一字(有时也以三字)应答,被称为“一字禅”(或叫“一字关”)。试举一则公案:
一次,有位参禅者问:“什么是禅?”云门文偃禅师回答:“是。”那人又问:“什么是道?”禅师回答:“得。”那人又问:“父母不同意不得出家,如何才能出家?”禅师答:“浅。”那人又问:“对此学人不领会,咋办?”禅师回答:“深。”
宋代大慧宗杲禅师对云门文偃的“一字禅”评道:“一字入公门,九牛拽不出。”可见其刚劲。《人天眼目》卷二称云门宗风“孤危耸峻,人难凑泊”。无怪乎不能传之久远。
5.法眼宗
法眼宗,为五代清凉文益禅师所创,属南宗禅青原行思法系,是中国禅门“五家”中成立最晚的一家。因五代南唐中主李璟赐谥为“大法眼禅师”而得名。该宗提出“理事不二,贵在圆融”和“不著他求,尽由心造”的主张,其宗风特点是“对病施药,相身裁缝,随其器量,扫除情解”。
文益(885~958),俗姓鲁,余杭(今属浙江)人。7岁出家,20岁受具足戒。初在鄮山(今浙江鄞县东)阿育王寺学律,后南游参长庆慧稜禅师,未悟。尔后参漳州(今福建漳浦)罗汉寺桂琛禅师,受心印。晚年住金陵(今江苏南京)清凉院传法,世称清凉文益。著有《宗门十规论》传世。
法眼宗以“一切现成”说为宗纲,有一则公案记述了清凉文益得此法则的经过:
有一天,文益约了两位师兄弟结伴去参见罗汉桂琛禅师。桂琛问文益:“你准备到什么地方去?”文益回答:“云游。”桂琛又问:“云游做什么?”文益回答:“不知道。”桂琛赞许说:“不知道最为亲切。”第二天,文益准备辞行,桂琛欲挽留但又不便明说,于是指着门前的一块石头对文益说:“我看你是懂得‘三界唯心,万法唯识’义理的,现在我问你,这块石头是在你的心外还是心中?”文益回答说:“在我的心中。”桂琛提醒他:“你出外远游应该轻装才是,为何要放块沉重的石头在心中去云游呢?”文益无言以对,便留下来住了一个多月,可仍然未能契悟。此时,桂琛才对他说:“若论佛法,一切现成。”文益于言下大悟。
此后,文益著《宗门十规论》,批评了当时禅宗的十种流弊,对那些不懂装懂,虚张声势,鼓唇摇舌,臆断古今,妄测圣意,不通教典,乱加引证,棒喝乱施,真伪不分等加以指摘。同时,以“一切现成”为宗旨,提出了“理事不二,贵在圆融”,“不著他求,尽由心造”的禅法主张。他认为“理”和“事”的关系是:“理”和“事”是不可分割的,“理”离开了“事”,“理”则不能显现;“事”离开了“理”,“事”就不能存在,两者是统一的。这是继承了华严宗的“理事不二”说。他认为理事圆融不是人为的,本来就是如此,所以“一切现成”。这也是华严宗的思想之一。正因为“一切现成”,所以他反对在参禅证道过程中,不要向外去寻求,因为言语文字和外在名相都不是真实的,只有内证本体心性,才能获得真实的佛性。
总体看,法眼宗的发展趋势是在华严宗思想的影响下,走向禅教兼重、融合。
6.黄龙派
黄龙派,是临济宗的一支,由北宋黄龙慧南禅师所创。因住隆兴府(今江西南昌)黄龙山,故名。主要禅法为“黄龙三关”,主张“道不假修,但莫污染;禅不假学,贵在息心”。
慧南(1002~1069),俗姓章,信州玉山(今属江西)人。11岁出家,19岁受具足戒。后远游遍参禅门名师,因受南昌文悦之劝,于35岁时参学并受法于潭州(今湖南长沙)石霜楚圆禅师。住江西隆兴府黄龙山,世称黄龙慧南。
黄龙慧南的禅法,宗门中称为“黄龙三关”。试举一则公案说明:有一次,黄龙慧南禅师问他的弟子庆闲上座:“人人都有个生缘,请问上座的生缘在什么地方?”庆闲回答说:“早上喝白稀饭,到晚上又觉得饿了。”黄龙慧南伸手又问:“我这只手何似佛手?”庆闲回答:“月下弹琵琶。”黄龙慧南又垂下脚问:“我的脚何似驴脚?”庆闲回答:“白鹭站立在白雪中并非同色。”
三十余年,黄龙慧南每以“生缘”、“佛手”、“驴脚”三转语垂问学人,多半都不能契悟其禅旨。即使有对答者,也未能得到他的认可。禅门中把他的三转语称为“黄龙三关”。时有南州(今福建漳州)潘兴嗣居士常问其原因,黄龙慧南回答说:“已过关的人掉臂径去,怎知有关吏,从关吏问可否,此未过关者。”随即对三转语各作一颂:
生缘有语人皆识,水母何曾离得虾?
但见日头东畔上,谁能更吃赵州茶。
我手佛手兼举,禅人直下荐取;
不动干戈道出,当处超佛越祖。
我脚驴脚并行,步步踏着无生;
会得云收日卷,方知此道纵横。
又将三转语总颂为一偈:
生缘断处伸驴脚,驴脚伸时佛手开;
为报五湖参学者,三关一一透将来。
“黄龙三关”的机用,是让学人触机即悟,不至于死于句下。即主张参“活句”。所谓“生缘”,即指决定人生及其命运的各种因素(关系和条件)。“我手”与“佛手”,即指人与佛的关系(凡圣无二)。“我脚”与“驴脚”,即指人与畜生的关系(性空一致)。
7.杨岐派
杨岐派,是临济宗的一支,由杨岐方会禅师所创。因住杨岐山(今江西萍乡县北)而得名。该派兼百丈怀海、黄檗希运禅法之长,得马祖道一禅法之大机大用,浑无圭角,宗风如龙。
方会(992~1049),俗姓冷,袁州宜春(今属江西)人。曾游筠州(今江西高安),九峰山,落发为僧,阅经闻法,心融神会。遂去潭州(今湖南长沙)参石霜楚圆禅师,得即可。返住袁州杨岐山弘法,世称杨岐方会。
杨岐方会在禅法上兼容临济宗、云门宗两家风格,重棒喝机锋和灵活的机语,巧言善辩。如有一参学弟子问他:“雪路漫漫,如何化导?”杨岐方会回答:“雾锁千山秀,迤逦问行人。”又有一弟子问:“师父继承谁家禅法,发扬哪家宗旨?”杨岐方会回答:“有马骑马,无马步行。”足见其禅法兼收并蓄,灵活运用,这是杨岐派禅风的最大特点。后来,杨岐派逐渐兴盛,并取代了黄龙派。
沙弥
梵文Sramanera的音译,意译为“息慈”、“息恶”、“行慈”、“勤策男”等。指7岁以上20岁以下受过十戒,但未受具足戒的男子。如此类型的女子称为“沙弥尼”。中国佛教亦有超过20岁的出家人仍称“沙弥”的。
三界
即把世俗世界划分为欲界、色界、无色界三种,认为众生有情都在这三界中“生死轮回”。具有食欲、淫欲的众生居住在欲界;已离食欲、淫欲的众生居住在位于欲界之上的色界;离物质享受的无形色的众生居住在位于色界之上的无色界。佛教以三界为“迷界”,以“涅槃”为最高的理想境界。
魏晋玄学
魏晋时期的一种哲学思潮。由一批标榜“清谈”的名士掀起,主要以老庄思想糅合儒家经义取代已衰微的两汉经学,提倡“贵无”,认为“名教”(儒家的伦理纲常)出于“自然”,主张君主“无为而治”。东晋以后,玄学与当时的佛教般若学(倡“性空”)合流,相互影响,最终佛学渐盛,玄学渐衰。
法执
又称“法我执”。由于虚妄分别诸法,便产生以为客观外界有独立自存实体的谬见。佛教认为必须破除我、法二执,才能获得正见。
我执
又称“我见”、“身见”,或称“人我执”。意思是对自我的执著。佛教认为“人”原本无真性实体可言,由于不懂“蕴、处、界”、“十二因缘”等缘起、无常的道理,便执著于“心”、“色”、“色心”等以为实在之我体,因此产生“我”的观念,从而有“我”(自我)和“我所”(我之所有)等“妄自分别”。
三乘
导化众生达到解脱的三种途径,通常把“声闻”、“缘觉”、“菩萨”(或佛)称为三乘。声闻乘:听闻佛法,修学“四谛”而获得悟解;缘觉乘:通过独立观想而觉悟;菩萨乘:修持“六度”、“四摄法”,自觉、觉他。
十二部经
又称“十二分教”。(1)契经,即佛经中的长行直说;(2)重颂,即采用颂体,重宣教义;(3)授记,即佛对弟子说生死因果,对菩萨预言将来成佛的经文;(4)讽颂,即采用偈的文体组成经文;(5)无问自说,即无人请问,佛自宣说的经文;(6)因缘,即记述佛说教的因缘,如诸经中的序品;(7)譬喻,即经文中的譬喻部分;(8)如是语经(又称“本事”),即佛说弟子过去世因缘的经文;(9)本生,即佛说自己过去世因缘的经文;(10)方广,即佛说方正广大的经文;(11)未曾有,即记佛显现种种神通的不可思议事的经文;(12)论议,即佛与弟子相互问答和议论诸法意义的经文。以上十二种是佛经的基本体裁。
转语
即禅师在接引学人时,当参禅的学人迷惑而进退两难时,禅师往往会随机宜自由自在地转变词语,此称为“转语”,旨在令学人转迷开悟。
大机大用
即禅师在接引学人时所用“格外玄机”之极大作用。“大机”明示宗旨的境界;“大用”是禅师接引学人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