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教育

中国的生姜与丝绸之路

作者: (法)阿里·玛扎海里著;耿昇译


  在法国,除了某些植物学和药剂学学家之外,只有很少的人了解一点有关生姜的具体知识。因为姜是以其提炼物、姜粉和姜油精等形式入药的,食品和调味作料中似乎完全不知道它的存在。在英格兰—撒克逊人地区,生姜则比较为人所熟悉。因为英格兰—撒克逊人的经济在更大的程度上依靠海外贸易,那里的食物传统要比我们法国那几乎是自给自足的传统有比较复杂得多的来源。事实上,除了医药学之外,英格兰—撒克逊人还知道生姜葡萄酒、生姜米酒、加姜糕点、生姜酱和姜粉等。这一整套传统在不同程度上都要追溯到远东。
  在有机会论述这种香料商品的学者或知识界人士的笔下,我们发现了对其形状的平庸论述,但从文化史的观点来看则不太坚实可靠,即“生姜是自印度传入我们之中的殖民地产品”。这种观点说明了生姜的历史在何种程度上甚至不为专业百科全书的作者们所熟悉。当然,生姜是一种出产于亚热带或热带地区的外来产品,但它是一种具有非常悠久的栽培史的植物,中国人早在公元前就已经懂得栽培它了。它的发展传播史又使人联想到了茶叶或咖啡的情况。
  生姜的消费史则略有不同,在丝绸之路畅通的时代,伊朗人从中国获得了大批生姜,然后再转销于拜占庭人、阿拉伯人和拉丁人中。中世纪的制药业要消费大量的生姜,烹饪中对它的需求就如同胡椒一样多。最后,中国生姜是以各种不同的形式向西方出口的,如姜粉、罐头、干姜和蜜饯姜,从某一时代起又有了冰糖生姜饯。正是由于生姜在医药和特殊食品(我们把这一形容词用于“香料”食品的意义)方面的这一巨大成功,姜的贸易同样也取道于海路。马来亚和南印度被长期以来仅由中国人垄断的这种贸易的巨额利润所诱惑,他们于中世纪的最后几个世纪中也在亚热带之外的地区栽培姜。马来人—印度人的这一传统在被称为“大发现”的时代又被葡萄牙人沿袭;在很久之后又由英格兰—撒克逊人仿效,他们把姜引进到美洲,从本世纪初起又使之适应了非洲的气候。
  中国在此期间始终是唯一掌握有关这种奇特产品的栽培术和保存方法之秘诀的国家。甚至是在医药方面,远东也一直保持了较其他地区先进一步的特长。所以近六十年以来,日本的化学家又恢复了中国古老药剂学的传统,他们使远东在生姜的领域中于两千多年来始终居于其他人类文化区之首。
  在具有中国文明的地区之外,姜的生产则衰落了。如果说“殖民地”种植园最初获得了成功,但却有某种厄运降临到了这种作物身上,这就是在一种需要无限细心的、非常难于培植的药用植物和农作物的地方,却使用了非常漫不经心的黑人劳动力。在大家都熟悉了生姜的所有化学特征的时候,便可以制造用于医药的合成产品,但这肯定不会解决生姜在食品方面提出的问题。
  这些初步的看法将有助于我们通过岁月的变迁,尤其是通过丝绸之路而追溯生姜的历史。
  但首先是需要知道生产姜的植物是什么?
  我们提议把生长被称为“生姜”的块茎之植物叫做“姜苗”,以便把同一种植物的两部分区别开来。我们不再对姜苗作学术描述了,因为大家可以在植物学论著中找到这一切。由于我们从来未亲眼见过这种植物苗,但我们仍可以试根据自己所看到的图片对它作一番叙述。姜苗不是一种木本植物,而是一种可以使人联想到灯心草丛的一种草本丛生植物。其披针形的叶片轮番在株干的两面布满,其株干可达一人高左右,有时也略为超过一些,这就是说其叶片与小麦叶相似。一簇姜苗由十几株组成,但它们都是从地下长出来的。有的株苗可达一人高,上面布满了叶子,其顶端的花则由于其形状使人联想到了鸢尾和兰花。其他的株苗相反则有痘瘢,不会超过人腰高。它不开花,其姜块不会露出地面,其基部有于空中扎下的根,学者们称这种根为“根茎”。这都是一种菊芋(洋姜)类的块茎,生长在地平线以上数厘米处,上面布满了扎入地下的真正的根。“根茎”由横向的块根连接起来。正是这些根茎形成了真正的姜。
  姜苗不属于植物的任何一科,它自居一个独立的类别之首。林奈的弟子们称之为“姜科”,取晚期拉丁文中的“药用姜”之名。这是一个真正的数目众多的植物科,几乎完全出自中国南方。姜苗为姜科之首,所有这些植物几乎都是人工栽培的,它们在数世纪以来就不再以野生状态存在了。我们对其特征的研究再也无法使我们确定姜的原生地,因为今天在所有大陆上都栽培它,甚至是在欧洲的博物馆庭院中(那里引进了日本姜)。唯有人工栽培植物史方可追溯这种香料植物的中图起源。时至今天尚如此,它在广州西北的山区以及由珠江(英国地图家们称之为由“西江”灌溉的肇庆地区)茂盛生长。
  我们已经指出在中国的天府之国和与法国一样辽阔的四川省存在有生姜,我们似乎应把伊甸园置于那里,如果它确实在中世纪西方神话之外的地区存在的话。中国中部诸省的姜不如其扬子江流域的其竞争对手那样充满粉液,但正是这种姜最适宜干藏以及做姜泥。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中国出口的大部分“甜姜”(用糖渍过的姜)均来自广州。1916年,中国通过香港共出口了886担姜,价值41.7万金法郎(见《中国百科全书》中“生姜”一条目)。
  晚期拉丁文Zingīber(姜)以及由此而产生的法文Gingembre、阿拉伯文Zindjibil以及迪奥斯科德著作中的希腊文Ziggiberis和梵文Sringalvera等都要追溯到中国北方一个双音节的名词,其第一个字为“姜”。总之,指这种珍贵块茎植物的原产地中国的各种产品名称(无论是在中国本地还是在其他地方)都获得了另一种俗名或学名。
  姜苗的生长更可能是与海拔高度无关,它既可以生长在山地,又可以适应低洼地,但它最适宜的地带为海拔200~1000米之间,相反,姜对于湿度则相当苛求,仅仅喜欢那些平均年降雨量超过两米的地区。如果每年仅有2米的降雨量,那就必须灌溉。它对气温的要求则比较灵活,甚至也能完全适应亚热带地区。在把中国与印度支那分开的山区都能满足这些条件,即从西藏直到太平洋,在海拔一千米左右的高原上,那里每年都可以得到季风大雨,只要土壤为黏土—沙质并含有丰富的腐殖质即可。这种植物害怕单一的沙土或黏土地。因为在第一种情况下,湿度难以维持;在第二种情况下,湿度的持续时间又太久。
  过湿的土地则必须排涝。由于我们没有掌握有关中国栽培生姜的资料,所以我们将对于牙买加的最早栽培法讲几句话。那里称大块根茎为“爪”,它那些可以使人隐约联想到土豆“眼”的芽胚,于是便被称为“指”。为了播种,大家选择最好的“指”。在春天第一个月时,要精心地耕一块朝南朝东的土地。每隔40~50厘米便挖一个约15厘米的坑,在每个坑中播进一个“指”,用厩肥和堆在一起发酵过的树叶覆盖。他们要多次锄草松土,正如我们对玉米地或甜菜地所做的那样。但如果一次栽培是为多年收获,那就必须每年都施肥和锄草松土。这种植物特别苛求和最劳人经营。在牙买加,每公顷地施2.5吨的基肥,其基肥为含10%的松软磷酸钙以及同样多的氨和相同分量钾的泥灰石。姜苗可在几个夏季吸收它。它们于9月间开花,但却于我们的冬季的第二个月(1~2月间)当株苗枯萎时进行收获。
  挖姜时要极其小心谨慎。因为千万不能伤害其茎块,否则就会降低其商业价值。他们使用圆刀小心翼翼地挖去那些没有长好的“印指”,把块头长得好看的修饰成圆形以便使“爪”具有引人的外观。他们挖起黏土并轻轻地剥离出块茎,然后再洗净,放在太阳下曝晒并摆在特殊的席状物上。这种席最好是木板的,最坏是铁板的。席子可以使之通风,但又不会对正在干燥中的茎块有任何化学影响。这是真正的原因,而不是怕落上灰尘和其他不净物。晾晒工序要持续3~5天。从此之后,产品不能再受潮了,因为它如果再受潮膨胀和变形,就会失去其特征及其能招引顾客的外表(上引巴雷书,载杜波伊斯:《各民族历史上的食物作物及其历史、用途和种植》第3卷,香料、芳香和调味作物一节,巴黎1934年版,第76页以下)。
  在贸易中被称为“白姜”的姜块是经过用非常锋利的刀剥过皮者,他们刚刚剥去浅黑色的皮,不要再多剥一点。未剥皮的茎块以“黑姜”的名称出售,当然其价格要便宜一些。在牙买加,白姜要先用很净的水洗,然后放在香蕉叶上晾晒一周,每天翻动。晾晒会导致损失70%的重量,其含水量尚有7%~12%。如果精耕细作,那么在牙买加每公顷的姜产量可达4000公斤,在墨西哥可达2.5吨,在孟买的实验站可达9000公斤左右(同上引书)。
  商品生姜共有两种。需要量最大的一种为浅灰色或浅黑灰色者,系由天生的扁平块组成,仅在一面生长,呈外黑内浅黄色。这一品种具有诱人的樟脑气味。另一个品种是白姜,以其颜色有别于前者。白姜有时仅仅是用石灰水或氯处理过的黑姜。在交易中,大家称第一个品种为“巴巴多斯姜”,另一个品种为“牙买加姜”。牙买加姜的价格比交趾支那的姜要贵。在19世纪末,巴巴多斯和牙买加姜最后在贸易中取代了“东印度姜”的地位。大家知道,由门多萨于1585年把生姜引进到了“西印度”群岛(圣多明各),这种作物于1654年开始栽培于巴巴多斯。1797年,牙买加共出口3.6万担姜。在19世纪时,两印度的姜产量跌落了,以至于在1872年,英国进口的3.2万担姜的1/3以上来自“东印度”。早在最近一次世界大战之前,英国人就在尼日利亚大幅度地发展了姜的栽培,他们从那里获得其进口的大部分姜(索普斯:《实用化学辞典》,剑桥1941年版)。
  1910年,印度出口33298担姜,塞拉利昂出口11105担,而牙买加出口10666担。这些殖民地的姜质量相当低劣,黑人劳动力漫不经心。远东的姜为最佳和收藏得最精心者。在世界大战之前最好的产品系日本出产者。
  英国人把生姜的栽培引入了西苏丹。今天,富代塔—贾伦土著人、沃洛夫人和颇尔人也生产相当多的姜,以作为调味品而放入他们的古斯古斯中。
  顾客要仔细地查看姜,刮去其茎块的表皮以确保没有堵塞过由虫子蛀成的洞。他们把姜粉放在显微镜下研究,辨认其淀粉粒的形状及体积,用手划其非常偏离中心的种脐,因为在茎块的皮层组织上可以很明显地辨认出含油的细胞。他们在灰色姜中寻找软木组织,这在白姜中是不存在的,白姜在原则上是由卖主正确地剥过皮的茎块。这种检查是必要的,因为有人常常用淀粉厂的残渣、亚麻籽粉,甚至是矿物质原料来伪造姜。
  外行买主往往会受骗,这与医药学家们的情况相反。医药学家们除了用显微镜进行研究之外,还拥有分析其成分或仅仅是测定其灰含量的方法。事实上,商品姜中含有不足15%的水,其中含有微量锰的灰不能超过5%的比例。据药典记载,除了软木质的残片之外,姜中还可能含有植物薄壁组织和含油脂的组织之残余被划破的毛细管、网状质,大量普通的淀粉粒如卵形、扁平形、方形和梯而形的,由平行条纹环绕的偏离中心的植物脐之附属物。这些淀粉粒共有20~30微米长和20~25微米的直径。
  1917年,从姜中提取了一种精油(姜油),其沸点为146℃,密度为0.898,但其分子式为一种复合油的分子式C10HP16SH20。日本学者野村与其同事们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的最初几年中(《东北大学实验医学杂志》,1925年)获得了一种丙酮体(C11H14OX3),他们称之为姜油酮(三甲氧基四羟卡基丙酮)。它具有一种脱水水杨酸的气味。在将此物浓缩时,同一批学者们又获得一种被他们称为姜醇的物质,其分子式为C17H24D3。
  姜油精(药典中的姜油)为淡黄色,在英国(上引索尔波辞典)称之为姜醇并将其分为倍半萜烯醇一类。用它还可以分成其他物质,如姜烯、倍半萜烯、莰烯、水芹烯以及微量的柠檬脑和桉树脑等。
  近代医学对姜又有何用途呢?在本世纪初,大家认为姜油具有兴奋和祛风湿的作用(见《医学实用辞典》,由戴尚布尔等人编写)。大家把姜作为膏剂、丸剂和酊剂使用,以治疗消化不良、胃功效减弱以及伴有胀气的腹泻等。英国药房中用姜量比法国或德国要多,但比更为了解古代中国习惯的日本药房要少。姜粉的剂量仅仅是2克。为了外用,要把姜放进费奥拉旺提酒中。布雪阿尔把通过以醚来浴解姜粉并以水浴器蒸发而获得的一种醚的提炼物叫做姜醛。
  除了药房和医学之外,姜的粉剂和酊剂还用作兴奋剂、健胃药和祛风剂。英格兰—撒克逊人懂得非常受好评的生姜葡萄酒和米酒。他们同样还提炼了一种带姜的烧酒,用甲苯—磷醚伪造,于1930年在美国造成了许多事故。
  为了制造姜酒,要把8~10公斤的糖投入开水中,再加入300~400克捣碎的姜。把这一切开锅煮一刻钟。接着再投入1/4公升的米酒酒曲(酵母),让溶液在大桶中发酵。倾析之后,这种酒就变清了,再加入姜粉和柠檬皮以熏香酒。
  基本可以用同样的方式来提取姜的发酵饮料。先把120克的姜粉和250克的鞑靼酥油投入10公升的开水中,然后再加入3公斤的糖。当混合溶液变凉时,再加入8~10匙的酒曲以及一个鸡蛋蛋清。过12~15小时就会完成发酵。大家再用箩筛把溶液过滤。我们还知道另一种配方:把五六片粉碎的柠檬皮放进750克糖和45克鞑靼酥油之混合溶液中,把这一切与混合溶液搅匀之后,经过24小时的浸泡,再加入64克的姜之酊剂与同样数量的辣椒精。最后把全部溶液倒入密封的小罐中,立放在地窖内。
  在生长姜的地区,人们也在糖水中煮非常新鲜的姜根,完全如同在法国于糖水中煮当归一样。英国人高度评价这种果酱。从前,德国人也同样非常酷爱它。干姜块则不大适宜做这种烹凋。
  下面就是引自中世纪波斯和阿拉伯药典中的某些资料。
  设拉子的波斯药学家——朝觐人宰因·丁指出:“最佳生姜系从中国运到我们中者,它略呈黄色。其性热,最高达三度(我们所说的100%),其干燥性为二度(66%)。伊本—穆塞韦赫(即梅苏麦约尔,卒于公元857年)指出,生姜热性最高达三度,湿度为一度(分别为99%和33%)。在发生由于寒气或湿气而引起的肠梗阻的情况下,则开具生姜处方,它是一种刺激性欲的药。它可以清除胃和肠内的积气,适宜治疗由于受寒而引起的肠胃病。加利安在遇到全身和面部麻痹、癫痫和由受寒而造成的一切病时都推荐使用生姜,其条件是把生姜与蜂蜜和烈性饮料同时服用。鲍罗斯(公元7世纪)在遇到坐骨神经痛、风湿病、半身不遂、手脚部分麻木、冻疮、鼻炎和脑垂体病的情况下也开具生姜的处方。迪奥热奈斯(本处经常提到的作者,但却不为科学史学家们所熟悉)指出,姜可以驱蛔虫,可以治好皮肤脱落症。它对于治疗由受寒而引起的头疼和太阳穴痛也有效,其条件是将生姜研碎并调于紫罗兰(波斯文中叫khayri)油中,在此情况下,则需服稀释热水或由冰糖加甜的水二第拉姆。这是一剂清除黏稠体液的良药。它还可以作为眼药而减缓眼病。服用姜可以增加记忆力并清除头部与喉部的体液。它还可以治疗毒虫螫伤处。它可以排出胃液。其常见用途在于固肾、清除黏液和黑胆汁。甚至可以开二第拉姆的处方,易司哈格(无疑是指艾布·叶尔孤比·本·胡奈因·因·本·易司哈格·伊拜迪,卒于910年左右。但也可能是指古赖家族的另一位易司哈格,但无论如何也不是指拉丁人易司哈格·尤达厄斯)写道,姜对喉咙有害,蜂蜜可减轻其刺激性。”
  “姜的代用品是胡椒和白胡椒的皮荚及其籽实。据说,另外一种替代物是药用桤木,甘菊为其第三种取代物。”
  “水蓼的叶令人联想到了柳树叶,但其叶为黄色,枝条为红色。它与姜具有同样的味道。它的‘狗姜’之俗名出自它能药杀狗的事实。其性为三度热和一度干燥。把它捣碎之后,其新鲜的籽实可以医治好脱皮性皮疹和老年性皮肤病(这是以小片的白斑和黑斑为特点的皮肤病。在花剌子米的书中、这种病被误称为‘脏虫病’。据赫利尔认为,这是一种扁平的小虫,大家可以把它看做是一小块熏肉。我们的《健康的择定》一书的作者指出,埃及的这种虫子可以杀死大游蛇)。水蓼的糊剂可以治好硬肿块。”
  “波斯姜”是黄芪(希格尔先生把它考证成了“臭根”)的别名。
  “叙利亚姜”是药用桤木的别名。
  下面就是我们在马利克·穆宰菲尔的药典中发现的资料。
  “伊本·巴伊塔尔(卒于公元1248年)写道,‘生姜’系指采收于地平面上的块茎,出自一种与树没有任何关系的植物。原产地的鲜姜可以像蔬菜一样吃,但为了保存它则必须晒干。药剂师选择那些未被虫蛀的块茎。生姜可以暖身并促进消化,能略微软化腹部。在医治肠病及眼病时,要开具此方。它是一种含阿片的复方软糖剂的重要成分之一。其疗效最多为三度(99%),其湿度仅仅一度(1%)。在遇到胆结石、过湿或过寒时都要开具生姜的处方。生姜是一种刺激性欲的药,同时也是肠子的镇痛药。它可治愈身体虚弱无力、固肾和治愈受凉的肠胃。姜可以加强记忆力。它可以清除头部与喉部的积液。它是治疗毒虫螫伤的特效药。”
  “如果用蜜饯生姜,那么它便会失去其全部湿度,它可以排除黏液和黑胆汁,应持续不断地服用,而不是像其他清火药一样突然服用。把姜与羊胆汁混合后再晒干和粉碎,它便成了效果最佳的眼药,可以明目。把姜加在乳香中便可以成为一种美味口香糖,可以排除头部的积液。”
  “经糖渍的姜性热而干,为刺激性欲、热胃及暖身的药,此外还是消化剂和寒湿液的清理剂。医生也开具生姜的处方以治疗更年期的折磨和黏液过多症。”
  “其代用品是胡椒豆或同剂量的白胡椒。据某些人认为,其代用品也可以是药用桤木,用生姜剂量的105倍。”
  “伊本·朱泽莱(卒于1100年)写道:生姜与胡椒性同,但不及胡椒质细。完全如同胡椒一样,医生们也开具生姜以医治过湿症。它性热最多为三度(99%),性干两度(33%)。它可以排除体内积气,增强记忆力,排除压抑头部和喉部的体液(如鼻炎、感冒等)。生姜既可以内服,又可以如同眼药一样外用。大家可以用姜来治肠胃和肝脏的寒冷并排除腹内积液,它可以壮阳,医生们还开具此方以治疗毒虫之螫。”
  “其常用剂量为二第拉姆。”
  “糖渍姜则更热和更干。在肾、膀胱、胃和肠的积液过多时,便可以用它来治愈。这是一种利尿剂。它可以治好能使人发冷和发颤的高烧。”
  “第比利斯(12世纪,科尼亚)的艾布·费德尔·哈桑也把同样的功能归于生姜。此外,他认为最好的姜是自中国传到我们之中者,它具有所有这些性能。他指出,在剂量方面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取,没有任何限制。”
  现在我们来研究一下有关生姜的中国史料。据奥地利—俄国学者布勒斯奈德认为(《中国植物志》,伦敦1882年版),中国人先于其他所有民族而了解到了姜。提到药用姜的中国文献要追溯到公元前。他们那古老的《本草》与乌头、香草、旋覆花、苦楝、肉桂等同时提到了姜。公元3世纪末的《南方草木状》的作者——晋代的学者嵇康给人的印象是中国人自古以来就知道姜(同上引书,第30和38页)。
  在华南,生姜与相当数量的其他姜属植物生长在一起,我们将单独论述之。布勒斯奈德在针对药用植物而强调指出:“毫无疑问,姜原产中国。”(同上引书,第176页)
  在植物学如同医学中一样,姜属植物之间出现了一些共同点。它们使各位不同作者们争相论述这一问题,除非当他们按照字母顺序来对药材分类,正如古代的穆斯林或近代某些人所做的那样。
  《本草》则主要是根据其共同特点而对这些植物进行分类的。我们于此同样也要论述姜黄、蓬莪术、小豆蔻、高良姜以及中世纪的粟特人前往中国寻找并从那里带回伊斯兰教—基督教的“西域”的各种产品。我们于此还将讲一下中国医生们对各种姜的看法。
  一直到19世纪初叶,中国的姜始终通过陆路向亚洲大陆国家出口。当时英国的东印度公司同样也开始向西方出口这种姜。这种产品由巴赛曼于《中国的药草》中作了描述(1835年)。
  据《本草》记载,姜的中国名称为“干姜”或“生姜”。这就是中国医生自己也承认的药性。
  把生姜敷于前额和太阳穴,生姜就会镇头疼。
  把生姜敷于牙龈上。它就可以治好牙疼。
  有人声称生姜可以防止虫咬。
  在眼疾中可以开具生姜洗剂。
  生姜可以暖受寒气侵袭的内脏。
  山萘也被中国民间医学视为几乎与生姜一样的植物。这都是一些芳香根茎,即大家可以在贸易中于中国发现的具有热性的香料,呈椭圆形或圆形的小薄片状,其直径约为一法寸(每法寸约合27.07毫米)左右。其中心为白色,具有带皱纹的红棕色表皮(见列昂·苏贝兰博士和达布里·德·蒂埃桑:《中国的药材》,巴黎1874年版,第119~127页)。山萘种植于云南的田园中(上引布勒斯奈德书,第176页)。中国人把这些根茎当姜吃。在医药中,中国人把这种药材作为兴奋药、健胃药和祛风药(这也是他们承认生姜所具有的特征)来服用,这是一种民间用来治牙的药,民众把它作为一种用于破毒或驱毒的药。他们声称这是如同良姜一样的根茎(上引苏贝兰和德·蒂埃桑书)。
  很久以来,中国人似乎也懂得制造姜油精。广东人称之为“姜油”,从字面意义来看就是生姜的油,用于临床医疗中,但同时也用作食物(克雪沃和勒马里埃:《印度支那产品目录》第1卷;上引杜波伊斯书,第3卷,第78页)。
  朱梅尔(上引《香料和芳香作物》)描述了中国人制造糖渍姜以及保存姜的方式。
  在中国,大家对姜块甩热水烫,用冷水洗涤,然后再剥去幼姜块的皮,最后再在淡糖浆中泡渍起来,要于其中泡两天。这第一种糖浆便由另一种比较浓的糖浆取代,然后再把它换成一种更浓的糖浆。幼姜块被在越来越浓的糖浆中渍相当长的时间后,它就会变成棕黄色。几乎是透明的。它对于中国地方贸易很重要,这些罐头将作为礼物而送人。它们被装在新奇的容器中,即中国瓷器收藏家们所熟悉的“姜罐”。这些姜罐就如同茶罐一样隐约地会使人联想到我们的烟罐。为了出口贸易,他们使用了一些比较简单的罐,其重量变化于1~5磅之间。有些罐头的价格很便宜。其中的姜又加上了柠檬和陈皮、黄瓜皮和其他类似产品。
  那里同样也干藏姜,其颜色为玫瑰黄色。中国人为此而剥去姜块的皮,将它投入浓稠的糖浆中,然后再放在日光下暴晒。
  香港的英国出口商可以区别出两个商业品性姜的种类,既有蜜渍姜,又有罐头姜。“船头货”是指质量最高者,由幼嫩和无纤维的姜块组成;“船底货”相反则是指老而硬的姜块,其味较辛涩。此外,“蓝姜”为质量最低者,从其根块的浅蓝颜色中便可以辨认出来。
  所以,在穆斯林和中国人把药用姜用于治病的习惯之间,我们尚可以观察到以下几点相似处:
  1.姜可以暖腹,能消除头疼。
  2.在遇到眼病时,姜能用作眼药。
  3.做治疗牙病时,姜可用作镇痛药。
  4.姜可以治疗毒虫的蜇伤。
  由于伊斯兰药典诞生于中世纪中叶,其中所喜欢引用的萨珊朝或希腊的史料也都晚于公元纪年,大部分均为中世纪初期的。而汉文史料则可以追溯到公元初年。所以我们就可以不冒多大误解之危险而断言,中国人是最早熟悉药用姜及其医疗作用的民族,它使中东诸民族受到了某种外来思想的影响。
  恰恰是由于这些外来的思想才使我们把中世纪药用姜的观念追溯到中国史料中去。本处如同在大批类似的情况一样,我们可以承认印度大陆、“西域”或像拜占庭人所说的“塞林德”(Serinde,即中国—印度,指西域)充当了远东和近东之间的媒介。但印度的中介作用完全是出于偶然,这一事实已由中世纪中期的两名波斯大医学家的断言而得以澄清。其一为第比利斯的艾布—费德尔·哈桑(12或13世纪),其二是设拉子的哈吉宰因·丁·阿塔尔(1329~1403年)。这两个人都声称“最佳的药用生姜是自中国传到我们中者”,这里当然是指经丝绸之路而从事的贸易。蒙古人时代(13~14世纪)的波斯药学家所断言的这一事实非常重要。因为我们知道,在同时代(1213~1227年)共存在有两种糖渍姜:一种是加入了少量蜂蜜的姜粉;一种是粉碎的最优等姜(伊本·穆宰菲尔:《阿拉伯人的医药资料》,洛夫根版本,1951~1954年伦敦版,第1卷,第98页),可以在南阿拉伯半岛作为出口物而出售。非常令人遗憾,作者是居住在亚丁的一名东伊朗商人,他没有告诉我们这种糖渍姜出自何地。很明显,这里是指通过海路而进口的“舶来品”。但究竟是来自马拉巴尔还是来自宋代的中国呢?
  我们认为这里是指著名的中国姜,即“糖渍姜”和“罐头姜”,它们从19世纪起才为人所熟识,英格兰—撒克逊人从香港进口这些产品。此外,我们尚完全无法定夺,当时(13世纪)是否在马拉巴尔制造糖(蜜)渍姜并向阿拉伯半岛出口。13世纪的马拉巴尔这一事实仅仅是由马可·波罗向我们证实。
  总而言之,虽然从某一时代起,也存在有经海路出口的中国生姜这一事实,但像伊朗和高加索那样的内陆地则仍经丝绸之路直接获得他们的姜。但中世纪的波斯人断言中国姜为最上乘者这一事实说明,在市场上还存在着另一种价格可能比较便宜一些的姜。这无可争议地是由马可·波罗向我们证实其存在的马拉巴尔姜。
  为了补充这些观点,我下面就引证齐尔赫(上引杜波伊斯书,插图3中的香料植物图,第76页以下)介绍的有关生姜的某些资料。在公元1433年左右,于巴塞尔存在着一条专售生姜的小巷以及一个生姜货栈。这就证明生姜贸易直到西方社会最基层所占的重要地位。它当时在那里的流传可能如同胡椒一样广泛,这也完全能说明它也绝不会太贵。然而,在富人们大量需要的时候,胡椒在西方的价格也特别昂贵。对公元3世纪有关生姜自印度传来的资料,我们不应该咬文嚼字地去理解。阿庇攸尤斯·卡埃利尤斯于其有关烹饪术的著作中作为香料而讲到了姜,这是比较引人注目的。
  20世纪的世界百科全书中提到了三名同样都叫做阿庇攸尤斯的罗马烹饪专家。既然这不是一个姓,那么它无疑就是一个绰号。我不如道杜波伊斯和齐尔赫是想指这三人中的哪一个。第一位与西拉是同时代的人,他肯定与此不沾边。剩下的第二位是与梯伯尔同时代的人,他似乎仅从理论上讲授过烹饪学。
  第三位与图拉真是同时代的人,他可能曾赴安息人中旅行过,我觉得此人与本处之所说很相宜。这是一直传到我们之中的一部论著还姓一段引文呢?毫不怀疑,安息人与中国人之间具有文化关系,因而也熟悉姜。同样也毫无怀疑,在图拉真统治时代的罗马人夺取了米迪亚的安息人塞琉西(塞琉古)之冬帐,掠夺了不少珍异品和产物。难道他们是在那里得到生姜的吗?如果确实如此,他们把生姜视为何物呢?谁向他们传授了生姜的用途呢?
  杜波伊斯(我认为他是根据齐尔赫的权威著作)肯定了一种令人非常生疑的观点,当然也是错误的观点,即认为姜在古代栽培于马拉巴尔。是哪一位萨拉逊人声称自己是被人运到(?)穴居人的阿拉伯半岛的呢?是萨拉克斯的伊西多尔吗?我承认自己不知道这一萨拉逊人。然而,我觉得可以修正齐尔赫所介绍的有关西方中世纪人一段文字的意义,他声称这些人熟悉具有胡椒味的阿拉伯半岛的姜。
  这里肯定不是指药用姜,而是指药用桤木,波斯人称之为Rassin,而阿拉伯人又称之为“叙利亚姜”。除了这种所谓的姜之外,我们还知道数种其名与姜联用的植物,但可以通过其形容词而作出区别。如“波斯姜”,据柏林的西格尔认为应是指“苦根”。“杂交水生胡椒”叫做“狗姜”。
  大家知道姜粉具有强烈的胡椒味,或者更应该说是强烈的辣椒味,从此之后就很容易伪造姜了,可以不冒被外行识破的危险。除此之外,在用水方面要求非常严格的姜不可能在真正的阿拉伯半岛栽培,除非“穴居人的阿拉伯半岛”一术语仅仅是指印度或东非海岸上的某地,被引进的姜确实在那里生长得非常旺盛。

丝绸之路——中国—波斯文化交流史/(法)阿里·玛扎海里著;耿昇译;乌鲁木齐: 新疆人民出版社,2006 ;